水蓮花的鋒芒層層疊疊,宛若有上千把刀在裏麵轉一樣,而身處其中的景越看起來是要被千刀萬剮。


    這本就是張初一殺傷力最強的絕招之一——“水蓮鋒”。


    從一開始,他就是要盡快殺掉景越,而不是其他。


    因為他知道死於猶豫、話多的人不計其數,而他永遠不會是那一類人。


    這也是他能活這麽久的原因之一。


    夜凝看在眼裏,覺得景越會用混元寒冰來應對,畢竟這種奇妙的凝冰之術,直至現在還沒有被人破過。


    可是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一條黑線在水蓮花上破出了一個孔洞,向張初一直襲而去,速度極快。


    張初一眉頭一緊,身前水流重重疊疊,形成了道道洶湧的屏障。


    可這些屏障隻能減緩那黑影的些許速度,並不能阻止。


    到了這時,才有人看見那黑影是一柄染血的長槍。


    張初一再捏法訣,身上被金色的光彩覆蓋。


    五行訣的金身訣就此發動。


    咚的一聲,如晨鍾暮鼓。


    長槍撞在張初一的金身上,震顫不已,而張初一身後的湖水徑直化作了一道滔天的水浪。


    他連退三步,最終站定。


    結果下一刹那,又有一道殘影一閃,張初一瞳孔忍不住收縮起來。


    這道殘影不是別人,正是景越。


    滅字訣!


    手握長槍的瞬間,人與槍的共鳴到達了極致。


    景越沒有任何猶豫,往前一捅!


    張初一的金色身軀一下子變得模糊無比,飛了出去。


    湖水徑直一分為二,可怕的轟鳴聲如雷一般。


    湖邊結成陣的黑甲軍都被衝飛了出去,砸落在地,一片狼狽。


    張初一已被轟入湖底,分開的湖水過了好久才開始倒灌,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倒灌之後,整片湖水又逐漸恢複了安靜了。


    景越手握著長槍,輕輕咳嗽著,身上有幾條清晰的口子,血水流淌。


    很難想象,雙方的第一次照麵就是這般果決殘忍的廝殺,景越甚至選擇了更為激進的以攻為守。


    如今一個人在湖麵,一個人在湖底。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張初一的情況,想要弄清楚他的狀況。


    下一瞬間,他的信徒們忽然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騰聲。


    池水起了一圈圈漣漪,張初一整個身體浮了上來,他的金身已破,身上也有一條清晰的血跡,可看起來比景越要好上不少。


    他浮起來的姿態很從容,甚至可以說雅致,仿佛神仙踏著水蓮而上。


    可下一刻,張初一卻猛的往旁邊一撲,頗為狼狽。


    緣於這個時候,景越身後那根黑管事物猛的對向了他。


    他知道,他腦袋上的那個洞就是這玩意兒弄出來的。


    有【靈心巧手】的加持,景越拔槍瞄準近乎沒用什麽時間,所以才嚇了張初一大跳。


    結果這時,他卻沒有開槍,緣於張初一一躲之後,迅速發動了反擊。


    身前的湖水炸裂開來,形成了層層水浪。


    張初一雙手雙腳下沉,在水麵竄行,四肢被水流包裹,整個身軀卻布滿了淤泥,宛若一隻猙獰的野獸。


    這是土水相合的道法,速度極快,如雷霆一般。


    很顯然,為了盡快滅掉對手,張初一已然不顧任何形象。


    這個時候,想要用槍襲已來不及了,景越沒有任何猶豫,周身連著“斷水流”被冰層覆蓋。


    混元寒冰!


    張初一如狼似虎的身影已經撲來,抬手就是一爪!


    一道炸響聲響起,震耳欲聾。


    緊接著,第二爪,第三爪......


    湖水爆裂成了細末,張初一身上的淤泥和水流湧動著,宛若一件流動的長袍。


    如今的他宛若一隻上古的兇獸,顯得兇殘而暴戾。


    景越身上的冰層紛紛炸裂而來,轉瞬又結出新的,然後又炸裂。


    他能感到巨大的壓力,可以說,這是他這混元寒冰練出來後,壓力最大的一次。


    不斷凝結出的冰層,一時竟有些扛不住張初一撕裂的速度。


    下一刻,張初一雙腳猛的紮入了水裏,整個身體猶若熊一般站起。


    他的雙手金光閃現,儼然又加入了金元素的道法。


    一爪還沒落下,湖麵下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爪影。


    景越不由得把混元寒冰催動到了極致,全身冰層層層爆漲,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矛與盾的對決,儼然是要在這裏分出勝負。


    轟隆!


    一道衝天的水浪拔地而起,景越身上的冰甲徑直破碎,化成了一片璀璨的冰雨。


    他身體往後掠去,嘴角有鮮血溢出,整個身體跟要散架了一般。


    最為關鍵的是,他斷了兩根肋骨,張初一狂暴起來著實恐怖。


    不僅破了他的混元寒冰,還傷了他。


    這便是真元渾厚程度和境界上的優勢。


    不過另外一邊的張初一也不太好受,這麽大的年紀,如此狂暴的攻勢,還是讓他有些氣緊。


    他沒有繼續搶攻,完全是因為想迴一口氣。


    景越某一抬手,長槍頓時瘋狂旋轉起來。


    他的第二種神通天藏海已然發動。


    雙方都知道沒有絲毫試探的餘地了,每一次出手分的就是生死。


    轟隆隆......


    狂暴的水流連著長槍旋轉,整個湖麵就像是隨著槍影倒懸起來一樣。


    岸邊結陣的黑甲軍紛紛往後退去,仿佛生怕卷入這漩渦裏。


    而更外圍的群眾,有的身上的褻衣和裙子都被吹飛了,發出陣陣尖叫。


    感受著可怕的吸力,張初一麵色一變,周身氣勁流轉,雙腿如釘子般往下一沉,極力穩住身形。


    景越一邊狂轉長槍,一邊抽出了小白花。


    唰唰唰!


    他一連斬出十二道一字劍符。


    劍符穿透水流,向張初一襲去。


    鐺鐺鐺!


    一串燦爛的火花亮起,張初一再次恢複成了金身狀態,和劍符相撞。


    淩厲的劍符無法破開他的金身,張初一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猙獰。


    景越能明顯感受到他的五行之術和獸形有關。


    下一刻,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張初一竟然身體一弓,不退反進,反而向天藏海形成的風暴中心衝去。


    這樣的變化,饒是景越都是一驚,因為天藏海神通威力不俗,對方進來等於進了一個絞肉機裏。


    眼看張初一就要卷進來,結果這時,他身體猛然一沉,如一隻蛤蟆般往下一墜,徑直入了水。


    這一瞬間,景越竟然沒捕捉到他的身影。


    景越反應極快,手中旋轉的長槍一斜,想要封死張初一的路徑。


    張初一卻率先一步破水而出,如一顆蛤蟆狀的炮彈一般。


    情急之下,景越隻能提著小白花一擋。


    咚的一聲,厚實的小白花都彎曲出了一個曲線,拍在景越身上。


    景越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身體都被這一拍弄得蜷曲。


    張初一陰沉著臉,想要繼續攻擊,結果這時,他的瞳孔猛一收縮。


    砰的一聲,斜著的天藏海終究落在了他身上,他整個人都被卷飛了出去。


    景越身體受傷嚴重,長槍跟著脫手,於是水麵炸裂出了無數水花。


    從這裏看去,張初一就像是在玩一個大水輪。


    不過他玩得有點淒慘,不時發出慘叫聲。


    一段時間後,他終於掙脫了天藏海,落到了水麵上,隻是右小腿連著腳掌已變成了森森白骨,看起來淒慘無比。


    很顯然,兩人皆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景越到現在才勉強爬起來。


    張初一如今頭發散亂,右腳隻剩下白骨,哪裏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簡直跟一個“瘋魔”一般。


    他露出的白骨很快被淤泥覆蓋,整個人的頭發也爬滿了泥巴。


    乍一眼看去,那些泥巴像是活了一般。


    僵持之下,張初一率先向景越發動了攻擊。


    景越忍著骨頭斷裂的劇痛,一咬牙,抽出了他身上攜帶的最後一把武器,一甩。


    包裹著的灰布伸展開來,無數透明的絲線彈射而出,一掃!


    快速近身的張初一陡然察覺到了危險,想要躲避卻也來不及,整個身體就嗡的一聲唄穿在了空中。


    可是削鐵如泥的絲線在進入他身體幾乎寸許之後就止住了,在景越的感知中,張初一身上就像忽然長出了很多張嘴巴,把這些絲線咬住了。


    藏鋒劍匣發出了嗡鳴的聲響,冒出陣陣白煙。


    景越痛得滿臉是汗,卻依舊隻能咬牙堅持,另外一邊的張初一同樣如此。


    雙方又忽然恢複到了焦灼狀態,隻是這一次,景越成了攻方,而張初一則成為了守方。


    不!


    隨著張初一哢嚓一聲咬碎了牙齒,景越插在水中的雙腳徑直移動起來,他已然有些控製不住藏鋒劍了。


    是的,張初一身體內“嘴巴”同時發力了。


    “和老子比起來,你還是太嫩了點。”


    張初一咬牙說道。


    景越上身下壓,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像是要極力壓榨出身體的力量。


    眼看他就要不支了,結果這時,他忽然猛一跺腳,帶著全身力量往下一沉。


    “天外飛仙!”


    轟隆一聲,眾人隻看見水浪伴隨著景越的吼聲飛濺而起,而身處其中的張初一腦袋忽然往右側一斜。


    他還來不及發出叫聲,就是砰的一聲,整個嘴巴連著牙齒都被撕裂開來。


    從這裏看去,他整個人就像是少了一個下巴,猙獰無比。


    張初一眼瞳中露出了猙獰的神色,想要逃離,結果卻被網抓得死死的。


    結果下一刹那,他腦袋連著右眼徑直開了花。


    當水浪落下的時候,張初一的腦袋已變得一片模糊。


    他身上的“嘴”一下子就鬆了,藏鋒劍嗡的一聲掃出,轉瞬將他大卸八塊。


    景越再甩!


    裂開的張初一再次被斬!


    連續四劍掃出,藏峰匣徑直崩毀,在外人眼中,張初一則忽然如打碎的瓷器般,一塊塊掉落下來。


    啪嗒一聲,他那隻連著額頭的眼睛落在了水麵上,依舊盯著景越,仿佛在訴說自己的不甘。


    景越一屁股坐在水麵上,隻感覺身體沉重無比,緩緩往下沉去。


    可他的心情卻是輕鬆的。


    勝負已分。


    雪梨湖高處的一棵大樹上,有一個影子一閃而過。


    郡主姑娘渾身帶綠,肩上的黑色槍管還在冒著煙。


    是的,景越作弊了。


    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如果張初一沒有被景越切成碎塊而死,估計也得被他氣死。


    景越的天外飛仙是郡主姑娘的狙擊,他手上的斷水流是郡主姑娘造出來的初版,連子彈都沒有,本來就是拿來糊弄張初一的。


    張初一死在了另外一柄真正的“斷水流”手下。


    雪梨花周圍有高手發現了這“天外飛仙”的異常,其中也包含了張初一的人,可是隨著張初一變成了碎塊,他們一時都是懵逼的狀態。


    大勢已去。


    張初一死得太快太突然,讓太多人反應不過來。


    不管是和他作對的藏雨宮、宮家人,甚至有意攔著張初一信徒的黑甲軍,都證明了有太多人想讓張初一死掉。


    直至這時,岸上才響起了可怕的尖叫聲和哭嚎聲。


    水中,景越聽著那些信徒哭鐵喊娘的聲音,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哭喪,給老子加大音量!


    ......


    首徒張三千麵色惶恐且茫然的往師父住處行去。


    直至現在,他依舊無法接受那可怕的現實。


    可是他不得不做一件事,一件師尊早就交待過的事,那就是他如果遭到了不測,一定不能把玉床留給敵人。


    要毀掉。


    如景越當初毀掉玉床時一樣。


    張三千當初覺得沒可能做這件事,因為師尊不可能敗,可是.......


    轟隆隆......


    密道被打開,張三千走了進去,然後看見了密室裏空蕩蕩的,哪裏還有玉床的影子。


    玉床被盜了。


    他如受驚的老鼠般四處亂竄,惶恐且茫然的跑了出去。


    直至張三千走了很久,那處密室裏的一片黑暗才動了一下。


    顧秋池從一塊和周邊岩石近乎一樣的黑布中走了出來,而那隻玉床就在他的旁邊。


    他掃了掃額頭上的汗水,喃喃道:“這東西還真不好偷。”


    ......


    春天,景越的傷勢好了些,能走動的時候,已是溫暖的春天了。


    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到了一座雅致的花園裏。


    花園裏坐著一個身著長袍的威嚴男子,正在池畔釣魚。


    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景越已微微頷首,說道:“草民見過陛下。”


    “張初一是你殺的,這場動亂是你鬧出來的,說說,朕該怎麽罰你。”皇帝冷淡說道。


    景越想了一想,說道:“麻煩給宮螢郡主和草民賜個婚。”


    皇帝眨了眨眼睛,詫異道:“朕說的是怎樣罰你!這他娘的是罰?”


    景越喃喃說道:“草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想看到的。”


    皇帝冷眼說道:“朕是想張初一死,可誰能保證,你不是下一個張初一?”


    景越搖頭道:“陛下太看得起小人了。”


    “你殺了張初一後,聲勢滔天,太初教本教的聖女和開陽院新任院長都是你的人,分教的聖女是伱的女人,藏雨宮的慕夫人是你的丈母娘,你如今還要和宮家聯姻,真讓你這麽搞下去,你不造個反?”


    皇帝冷漠陳訴著景越的“罪狀”,說道。


    景越拱手道:“陛下,在下隻喜歡美色,不喜權勢,再說了,還得研究如何續命。草民保證,會帶著女人滾得遠遠的。”


    皇帝撫了一下袖子,說道:“你把朕當成什麽心胸狹隘之人了。要滾就快點滾。”


    “謝謝陛下。”


    .......


    一望無垠的海麵上,一艘巨大的海船正在揚帆航行。


    一個男子呈太字躺在甲板上,曬著太陽。


    不一會兒,船艙裏就探出了一個美麗的身影。


    大小姐溫柔說道:“阿斷,可以吃飯了。”


    後麵,傳來了聖女姑娘的聲音——“清淺,你管他幹嘛,他如今喝風都能飽。”


    這時,郡主姑娘忽然從桅杆上滑了下來,開心道:“快看那裏。”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海麵上出現了一座山。


    山上布滿了梯田,而梯田旁的屋舍則是彩色的,重重疊疊,如雲霞一般。


    輕緩的山坡上,人與牛羊悠閑的行走著,從這裏看去,還真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在海上航行了數月,他們找到了一個新的落腳地,都很開心。


    不過景越表現得沒那麽興奮。


    三個女人看著他,聳了聳肩。


    男人貪心,活該受罪。


    她們都知道,這家夥心頭還掛念著一個人。


    這個美麗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彩雲間。


    這裏不僅風景如畫,還有很好吃的火鍋,三個女人皆很喜歡這地方,決定長住一段時間。


    於是景越再次過起了岸上沒羞沒臊的生活。


    老實說,每天的賢者時光總是那麽安寧。


    這一天,天朗氣清,海風習習。


    景越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忽然遇到了一個很美很美的人。


    一名女子悠然走在路上,如一隻隨意而安的蝴蝶。


    而下一刻,不管是生活幸福的男子,亦或是那隨意而安的女子都愣在了那裏。


    一時間,仿佛時間都靜止了,隻留下了習習海風而過,吹亂了兩人額前的發絲。


    “好久不見。”


    良久之後,景越終於開口,發現聲音都是嘶啞的。


    慕輕霜愣了片刻,突然間淚水漣漣。


    不過她很快擦幹了淚水,說道:“渣男,她們人呢?”


    “在吃火鍋,一起吧。”


    “呸,我才不會和她們同流合汙。”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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