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更是心疼地直咬後槽牙,


    “你這傻孩子……出入敵國劫囚,是你個世家貴女該做的事嗎?我用你來救我嗎?”


    一聽又是類似掃興、埋怨的話,高延宗剛要出聲替馮家貴女鳴不平,卻聽她道:


    “姐姐忘了?我長於亂世,若非憂歲城女將姐姐教我習武,也活不到今日。”黑衫少女此刻脊背挺拔,仰著稚氣未脫的臉,堅毅道。


    “我絕非那些嬌生慣養的世家貴女,這世上,我僅剩你一個至親了,我就該與姐姐並肩作戰。”


    高延宗在一旁都聽麻了。果然啊,敢跟在她身邊混的小丫頭,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不出所料的,元姐姐大為感動,接過幹將劍後,便道,“妹妹真是雪中送炭啊,正好,你趕緊隨高氏兄弟跟拓跋衍離去吧,尤其是你延宗哥哥,一晚上沒睡,精神都萎靡了。”


    高延宗不甘道,“我怎麽萎靡了?”


    他話音未落,便收到了眾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尤其是那個黑衫馬尾的小姑娘,不止扭頭看向高延宗,還蹙眉,薄唇嫌惡地輕言道:


    “真是妖孽!”


    高延宗忙道,“你別多想!昨晚你姐姐昏迷不醒,我守了她一整晚,是真沒睡……”


    “不必掩飾!你怎麽勾搭我姐姐的,我看在眼裏。”


    拓跋衍是知道高延宗跟嫂子有私情的,但是頭一次看到有人…當著高長恭的麵,這麽自然地給捅出來。


    見馮妹妹對他態度嫌棄,高延宗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元姑娘,“媳婦兒你看她啊!”


    元無憂剛要開口,馮妹妹便不耐煩道,


    “安德王你分得清好賴麽?你去問姐姐,打一開始就支持你倆的,除了我還有誰?”


    安德王不滿地哼道,


    “怎麽,倒是本王小肚雞腸了?隻是姑娘開口就是帶刺,難免惹人誤會。”


    “不過你這樣見外也好。我早知蘭陵王沒心眼兒,不是能當正室皇夫的,不成想你是心眼兒太多,我可不想要這樣會算計的姐夫。”


    高延宗眼神不甘,剛想反駁,又瞥了眼麵前臉色尷尬的四哥,便趕忙湊到高長恭身邊,討好地笑問。


    “哥,周國人沒有難為你吧?”


    這兩頭姐妹倆一夥,兄弟倆一堆,各自為戰,元無憂攆馮令心跟兄弟倆迴去,她不肯。甚至還跟著攆高家兄弟迴去。


    所幸高延宗想要的東西盡皆在手,便不再耽誤她行事,轉身跟哥哥上馬了。


    頃刻之間,隻留下姐妹倆望著蒼白術。


    蒼白術走近倆人三步左右,忽然道,


    “你為何將孩子留下?”


    元無憂尚未說話,孩子馮令心便盯著蒼白術額頭兩側的淩亂發絲。


    “道長是跟人打鬥了麽?怎麽蓬頭垢麵?”


    經妹妹提醒,元無憂才想起來,昨晚就是蒼道長跟高延宗把她搶出來的。


    故而她滿眼緊張地上前,抬手要去掀蒼道長的劉海兒。“昨夜戰況如何?蒼道長別是受傷了吧?”


    蒼白術卻抬手打掉元姑娘的手,冷聲勒令道,“休要動手!你還敢冒犯師父?”


    元姑娘那張俊臉“吧嗒”就掉了下來,琥珀雙眸瞬間明亮如炬,“這跟你戰後複盤呢,你怎麽說不上兩句好話,就揚沙子?”


    蒼白術蹙眉道:“你可知厙有餘為何被綁架?”


    “聽說她截獲了蕭家的密信,被小紅臉拿住籌碼了唄。遭了!昨晚我忘救厙有餘了!”


    見她懊惱地一拍腦門,似乎真是不計前嫌想救厙有餘,別說馮令心目露詫異,連蒼白術都眉心緊蹙,忙出聲道,


    “厙有餘無事,已經跟禁衛軍走了。她讓我轉告你,要想製服李暝見,就要找到他的本命蠱。”


    這些話跟她母皇告訴她的如出一轍,元無憂愕然,“厙有餘怎會知道這些?”


    “我不知內情,隻知這是她被李暝見和白蘭首領合夥綁架的原因。”


    “您這師徒倆,不是跟我勢不兩立麽?此次為何幫我?”


    蒼白術黑眸凝重,正色道,“因為我是炎黃後人,不能看著你被蚩尤後人篡權奪位。”


    “……那就多謝您了。”


    元無憂雖被說得雲裏霧裏,但畢竟蒼白術的口供、跟昨晚親娘的口供對上了,即便李暝見的命脈是不是“本命蠱”尚還存疑,但起碼證明蒼白術、厙有餘和元明鏡都是一條道上的。


    ——眼瞧著一旁的馮令心奔她走來,元無憂忙道:


    “妹妹,你剛才就該跟他倆迴去。”


    一襲黑衣短袍的馮令心,聞言微抬眼尾,眼神固執,語氣清冷:“為何?姐姐覺得我是弱女子不堪重任,還是僅僅因為我十四歲?”


    “當然是因為你年幼啊,我怎會覺得你是弱女子呢?我記得誰說過來著…隻有你的敵人才希望你瘦弱,我倒希望你強壯旺盛。”


    “姐姐,我是三歲還是兩歲?您能十二歲風陵渡口躍龍門,我十四歲為何不能追隨您?”


    元無憂再次意識到,馮妹妹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她出身世家大族,卻並未被酸儒那些所謂的綱常教條所束縛,她繼承了華胥的意誌,更趨近於母尊的人。


    這樣的馮令心,讓元無憂深感欣慰。


    “真不愧是我妹妹!這就對了,享用過權力帶來的生殺予奪、感受過上位者優越感的女人,不會再甘願被當奴隸馴化。”


    “就像肆意馳騁過的雌鷹,不會再願意被關進牢籠。我活著隻為了追隨姐姐,姐姐難道不願帶我學本事嗎?”


    望著眼前小姑娘這張……糯米團子似的娃娃臉,頂著一雙亮晶晶的黝黑大眼,她目光懇求、希冀,元無憂下意識點頭。


    隨後又有些後悔。


    她應下後,便轉身去找自己那匹黃驃馬。元無憂手抓韁繩,正想著怎麽說服蒼白術把馮妹妹送走呢,蒼道長便逶迤著墨綠色大氅、翩然而至。


    “對了,你最好放棄高延宗,謹慎一點,別鬧出人命來。”


    “嗯?”她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看向身旁相距三步左右的男子。“為何這麽說?”


    蒼白術濃眉微蹙,坦然道,“我昨晚給他把脈,發現他體內多了塊孕囊,想必是你拿鹿蜀血脈造成的吧?”


    元無憂臉一熱,“真的假的?他豈不是…”


    “你先別關心那個!倘若他的身體異常連我都能把出來,想必李暝見他們也早已知曉,他們絕不會允許高家生出有你血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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