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八年,元無憂頭次發現,失去母父血親和身份後,自己引以為傲的華胥國,居然無她立錐之地。


    男妖後、複仇者加上異世女這仨人,這是要把她風家滅門啊?


    饒是元無憂見慣了世間悲涼,也鼻頭一酸…她已經是眾叛親離,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與此同時,耳邊驟然傳來幾聲:


    “不可!”


    “誰敢謀害華胥獨苗?”


    車輪碾地聲中,當四輪車和甲胄女將擋在身前這一刻,元無憂幡然醒悟,她的宿命是守護華胥的國土和臣民啊!別的都可拋棄。


    老中青齊備的反臣三人組裏,也就冼滄瀛能跟她支楞兩下,元無憂瞧著步步緊逼的男人,也不屑跟他比劃。


    無憂一撩褲腳,從腳踝解下半隻五彩繩串的、盤金龍白玉鐲,高舉起來,聲色俱厲:


    “受命於天,人定勝天!見此玉環如見先帝,得風姓璧即得虎符。”


    原來她有這個殺手鐧!


    羌兵自稱手持號令諸藩的風姓璧,才引來易城之約。此物與和氏璧一者虎符,一者國印,配上赤霄劍,足足讓女帝震懾八方數十年。虎符有兩半,如今太女手裏出現了其中一半,在老臣眼裏,就算假的此刻也是真的。


    老臣連帶暗衛,齊刷刷跪地下拜。


    老城主激動的、險些從車上翻下去,“是消失三年的風姓璧!持虎符者天命所歸!”


    君後垂在腿側的手微顫,差點兒也跟著跪了,又想妻主已死,旁邊的心腹和愛女也沒跪。


    紅裙嬌娘實在不擅於應付這場麵,隻覺虛偽,


    “假的吧?拿過來給我看看。”


    她話音未落,突然闖入一句:


    “這算盤打的!我擱東北都聽著了。我給的鐲子還能有假嗎?”


    隻見是個一身黑亮狐裘,頭頂麅皮帽,騎個肥壯麅子的瘦婆子,靈巧的三兩步竄過來。


    厙有餘抱著手臂,嗤笑:“什麽破鐲子,老人家您別撒野,我娘可是先帝。”


    老嫗白眼:“沒教養的丫頭,敗說先帝,就連君後都是我的逆徒!”


    黑裘騎麅子的瘦老嫗,冷笑著來到君後旁邊,


    “你小子,恨你妻主恨到要她絕後嗎?整來個孤魂野鬼丫頭,想給自己續弦啊?”


    君後臉色難看,恭敬道,“師父怎會來此?”


    “昨兒香堂上的媧皇,托夢玄鳥給我啄醒,告訴我有倆逆徒要讓華胥絕後,我畢竟是鬼穀子的師妹傻麅子,便拿銅錢龜甲起了一卦,才知你這是引外敵進犯,養小鬼兒內亂。”


    元無憂不識她,但看君後和城主對她挺敬重。


    傻麅子還朝她招手,滿臉褶子皺開了花。


    “乖孫女兒,上姥姥這兒來。”


    她現在警惕性極強。


    “誰是你孫女?我舉目無親,你休想害我。”


    婆子咬牙切齒:


    “小犢子,你忘了瞎眼之時,誰天天供你吃喝給你治病了?又是誰幫你把劍塞到拐棍裏的?”


    厙有餘見元無憂不認得,又來勁兒了,


    “你想必還不知道吧?灌你損腦朱砂,害你失憶的白毛老道就是她徒兒。你若跟她走,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激怒了麅子姥姥,她跳下麅子就掄拳頭,


    “孽畜,吃我一雷擊木指虎!”


    好家夥!雷擊木指虎?在東北民間,老百姓認為被天降雷電所劈之木,妖鬼狐仙深懼之,是最有力度的避邪法物,多製成飾物佩戴於身。


    原來這玩應兒也能做成武器,手動驅邪?


    這邊姥姥和假太女鬧起來,那邊羌兵在城下隔著護城河搭雲梯,忽然有人大喊快下樓!


    忽然間翁城震顫,原來是下麵的羌兵,在拿幾丈高的對樓車撞城牆!


    一身藏青袍裙的君後張開雙臂,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便扭頭質問醜太女:


    “你不是說,攻城器械都搗毀了嗎?”


    元無憂頓時懵住,朝底下一看,吊橋都放了。


    看來黑水城裏有內鬼啊。


    君後當即命滄瀛把她推下城樓,扔給羌人才算為民除害。


    老婆子掙開紅裙女的糾纏,騎麅子竄上敵台,可為時已晚。


    森白骨鞭一抖落,小姑娘便如同一隻落水的貉子,從白布棺材頂上飛過、順著剛搭的雲梯滾了下去,還砸掉了倆爬一半的羌兵。


    ***


    從三奧雪山俯衝下來的烏雲,把黑水城整個罩住,剛才還晴空烙印的,眼瞅就要下雨。


    風沙蕭肅的翁城上,就剩個坐四輪車的公輸城主,連個護衛都沒有。


    年過古稀的老婦人極目眺望,被高原蹉跎成醬色的臉上,皺紋堆壘有如樹皮,她銳亮的鷹目中,掩不住憂心沉重。


    黑水城是第一道屏障,也是禦敵長城最堅韌的一道。


    城下羌兵攜馬匹器械,足有一兩千人。國門一破,則羌兵長驅直入,幸虧吊橋收的及時,否則羌兵早進城洗劫了。


    不知那掉下去的太女怎麽遊說的,羌人跟雨前搬家的螻蟻一般,突然分作兩波:西羌女族退兵遠去,而另一波東羌男兵,則朝著遠處看熱鬧的東胡盟友去了。


    老嫗枯樹枝一樣的手指,摳著沙土砌成的牆,掉落的渣子被濕氣的風吹散。


    公輸守護緊盯著城下,在尋找太女的蹤跡。


    很快腳步聲便鏗鏘有力的上來,停在身旁。


    小太女褪去之前的濕裘,內穿墨青圓領袍,外罩犀甲,這是西羌極珍貴的犀牛皮鎧甲,不知何人所贈。


    公輸城主驀然眼眶濕潤,“主上…咋做到的?”


    元無憂揉了揉結痂的太陽穴,那血跡剛凝固,疼的她瞬間精神,但麵色如常:


    “女羌本就占據黑水以裏的勢力,不同意男羌推進,這次是北周遊說兩羌共謀華胥,男羌才敢兵犯黑水。我就用羌語說北周白虜躲後麵,是等咱們自家人兩敗俱傷,他好一舉征服羌族和華胥。”


    老婆子瞪得昏黃的眼珠子,都銳亮了幾分!


    “就這麽容易?羌語無文字,全靠口口相傳,陛下何時會的羌語?”


    當然沒那麽容易!她一進人堆,正瞧見東羌男兵和西羌女兵摔跤,把大襟長袖都給撕的滿地布條。因男羌說[若得黑水,就不侵犯西羌。]


    羌女當時怒了,說黑水城向來是她們的地盤,還能任城裏婦女,遭這群犬戎迫害了?


    “羌族是我華胥的藩屬,隻應在我的羽翼下胡鬧,好比自家逆子分家立業,卻認北周為母,這熊孩子不得揍一頓?”


    姑娘話一頓,她頭頂陰雲,眼裏的光卻與身穿的犀甲同耀。


    “若連鄰居的語言還不會,難道要大老遠跑波斯天竺去,學那些白奴語言迴來,自以為奇貨可居嗎?就像厙有餘炫耀她會波斯語,可母皇在世時,那些來朝貢的波斯使臣,倘若不會說漢語,視為對天母可汗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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