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大將軍府已經被封鎖,不過,東廠精銳去各處搜索雷震天。雷府三將早就趁隙帶著狼將的屍體不知所蹤。


    受邀來參與婚宴的人相繼離開了將軍府。


    “方大俠,你今日算是明著與曹忠賢為敵了。”


    將軍府外,喬上舟對方雲漢說道,“他此時急著對付大將軍,所以才對你略作避讓,但隻要事情稍有落定,或者你仍然光明正大參與這件事情,他絕對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你。”


    “多謝提醒。”方雲漢點頭,說道,“你們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喬上舟聲音壓低,道:“我們會先暗中保護各地偏向於雷大將軍的那些實權官吏,也會設法尋找將軍的蹤跡,如果雷大將軍能夠成功離開京城的話,想必能給他不少助力,也許能把他治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京城可以說是東廠的大本營。七大派九大幫勢力雖然不小,卻不能也不敢在此地與東廠爭雄,也隻能在其他地方做些支持。


    方雲漢皺眉,目光看著匆匆離開的各大幫派掌門人,道:“你們似乎,對於雷震天突然發狂這件事情,都不感到多麽驚奇?”


    喬上舟微微搖頭,解釋道:“其實這跟雷大將軍所練的武功有關……”


    雷震天練的是鬼斧神功,這門武功雖然是武林絕學,但有一個極大的弊病。越是苦練,殺氣越深,練的時間超過三年,就時刻有殺氣入腦的風險,在各家幫派的記錄之中,至少前後有十名武學奇才不信這點,最後卻都落得一個瘋癲的下場。


    可這門武功雷震天練了不止三十年了,還沒有變成殺人狂魔,已大出所有人意料。有人猜測,他在沙場征伐之中找到了殺氣與清明的平衡,卻始終無人敢真正確定。


    所以,他今天突然發狂,倒反而讓人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將軍既然能夠支撐三十多年,想必還有挽迴的機會,隻不過這場亂子,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麽輕易過去了。”


    喬上舟歎了口氣,抱拳道別。


    方雲漢目送他離開,在迴到所住客棧的路上,與陸小鳳和薛冰匯合。


    “花滿樓呢?”


    “他去聯絡花家在京城附近的各家店鋪,幫著留心雷大將軍的蹤跡。”陸小鳳說道,“他短時間內應當不會迴來了。如果有消息的話,花家的人會直接通知我們。”


    江南花家本來就與雷大將軍關係密切,可以說是大將軍這一係的重要財力支撐,現在出了這場大案,花家恐怕也要受到不小的影響,花滿樓要速速迴報家中,早做打算。


    方雲漢默默點頭,幾人在街上走了一段,可以發現整個京城的氛圍都變得緊張起來,除了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之外,甚至還有一些士卒被調動,扼守內外要道,也有不少身著官服的人行色匆匆,不知在為什麽事情奔走。


    今日,已經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今天安靜得有些異常的薛冰忽然道:“為什麽要讓花家的人通知你們?大將軍府的這件事情,本來與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幹係。”


    她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憂慮神色,卻隻是看著前方的道路,沒有看向側麵任何一個人。


    陸小鳳伸出一根手指抹了抹自己的胡須,道:“大抵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吧,即使這些事往往伴隨著莫大的麻煩。”


    方雲漢則正氣凜然道:“雷大將軍本來也是正道棟梁,不能不清不楚的就此倒台。俠義之事,我自義不容辭。”


    “嗬!”


    他說完這段話,卻又克製不住的笑了一聲,“我本來是想要這樣迴答的,可惜我實在不是那種天生的大俠。”


    薛冰扭頭看他,好奇道:“那你是為了什麽?”


    方雲漢的笑容漸漸收斂,悠然道:“我大概隻是想找刺激吧。能夠跟雷震天、曹忠賢這些人同處一局,能夠遇到這個突然就危機四伏的京城,對我來說,本身就是很快樂的事情。”


    “何況……”


    方雲漢臉上已完全沒了笑容,肅然、沉靜,薛冰看著他的臉,卻還是覺得他在笑,隻聽他道,“我更好奇,若那攪風攪雨的幕後黑手,粉墨登台時,突然被一把天上掉下來的劍戳死,就像是忠心耿耿的狼將莫名的被他家將軍劈死一樣突兀。到時候,那些人臉上會是什麽表情呢?”


    陸小鳳慨然道:“方兄,其實你確實是天生的俠客。”


    “你要是這麽想的話,倒也不錯,以後要多多幫我宣揚俠名啊。”


    方雲漢不以為意。他說的確實是真話。留在京城,或許是有那麽一點為狼將報仇、找出真兇的心思,但那比重微乎其微,即使再跟其他對於東廠,對幕後黑手的義憤之心加起來。大概也隻能占到十成中的一成。


    其餘有六成,是為了更快的推動武俠人物模板的能力進度。今日這一場大婚中,曆經變故之後,燕南天的人物模板,進度已經提升到75%。


    最後三成,才是純然期待、享受這種危機四伏、強敵在側,不知何時就有天羅地網,十麵埋伏攻來的驚險快感。


    薛冰不說話了,她亦步亦趨,踩著方雲漢的影子,一起向客棧去。前麵的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她的動作,因為他們聊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要管這件閑事也要有切入點。”方雲漢對陸小鳳說道,“你是最先闖入洞房的人,笑書生偷襲雷震天的時候,你又在齊王之女的屍體旁邊,有足夠的時間檢查,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陸小鳳苦惱的搖頭:“洞房中沒有發現什麽,齊王之女的屍體,也未曾看出什麽異常,我把我檢查所得,全部跟花滿樓講過,以他的醫術,亦未能提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們兩個對話之間,都默認了雷震天今日發狂,並不是因為武功的原因。


    道理也很簡單,雷震天的鬼斧神功,三十多年以來都沒有出岔子,為什麽偏偏在今天出了岔子?且當時將軍府中眾多高手、名醫皆在,敬酒的時候也沒有看出他有任何異常。僅這一點過於巧合,就絕對值得懷疑。


    人的心神受到影響,除了生活中遭受莫大的打擊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中了毒。


    雷震天的情況,明顯更偏向於後者。


    而以雷震天的武功智謀,將軍府的戒備之森嚴,想給他下毒也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利用今日婚宴,“新娘”這個無法檢查、也不會被戒備的漏洞。


    “其實說到異常,我倒是記得一點。”


    薛冰再次開口,引起前方兩人注意。


    方雲漢迴頭停步,道:“是什麽?”


    薛冰仰起臉來,蔥白玉指點著自己的嘴唇,道:“我剛進那間院落的時候,所看見的齊王之女的屍體。嘴唇是一種特別好看的顏色,非常豔麗,紅潤如玉,甚至好像會發光。”


    陸小鳳聞言,仔細迴憶。但是他一個大男人,就算在男人中算是比較纖和精致的那種,也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女子唇色的習慣。


    而且當時那已經是一具屍體,身上有巨大的傷口,血液恐怕淌滿了全身,任憑陸小鳳如何迴想,也想不起來當時她的嘴唇是什麽樣子的。


    方雲漢已經問道:“會不會是沾了血?”


    “不會。”薛冰很肯定這一點。


    若是尋常女子,雖然在意妝容,但如果乍然見了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也不會如此冷靜,偏偏薛冰本身也是江湖兒女,而作為神針薛家大小姐,對於各種色彩也格外的敏感。


    薛冰說道:“那種豔麗的顏色,絕不是血液能夠製造出來的,而且,我記得,大概過了十幾息,我迴頭再看的時候,那種顏色已經暗淡下去了。u看書wwuukansu ”


    陸小鳳垂眸不動,猛然想到什麽,雙手一拍:“難道是子午芙蓉?”


    方雲漢道:“子午芙蓉又是什麽?”


    “我也隻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據說是一種海外奇毒。”陸小鳳說道,“這種毒藥的時效隻有幾個時辰,據說是由某位貴婦人,調配出來,自己吞服之後,在床弟之間令自己的丈夫發狂,順理成章的害死了丈夫,竊奪了家產。”


    薛冰秀眉蹙起,道:“你怎麽總能看到這種東西?”


    陸小鳳卻不曾在意她的嫌棄,隻道:“但是,這種毒藥對於女子本身是沒有害處的,而且過了時間之後,毒素甚至不會在血液之中殘留,就算是驗屍,也沒辦法把握證據了。”


    “但是能給齊王之女下毒的人也少之又少。”方雲漢說道。


    “大將軍是得到皇上賜婚的,所以有宮中的人來幫忙置辦婚宴,新娘那邊,也有宮裏的太監、侍女幫著伺候。”陸小鳳說到這裏,已不必再說下去了。


    皇宮裏的太監、侍女,幾乎全都有可能是曹忠賢的人。


    “真是曹忠賢?”


    方雲漢心中還是有一點沒有原因的猶疑。


    他們說話之間,已經迴到了客棧。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客棧裏點上了燈,夥計正到門外麵來把燈籠掛上,見他們三人迴來,連忙招唿。


    陸小鳳吐出一口濁氣,道:“也罷,無論真相如何,現在都不是處理的好時機。先休息吧。”


    他打了個響指,走進客棧。“小二,準備熱水,我們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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