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詩深深看二人一眼, 紅著眼睛跑了。


    留在原地的許清嘉和江一白麵麵相覷。


    “她聽見了?”江一白大膽猜測。


    許清嘉剜他一眼:“要不然人家能哭麽?”總不能是看著她跟江一白說說鬧鬧就紅眼睛吧。她幾乎每天都要跟江一白開戰一迴, 實在是這小子欠罵。


    “既然聽見了,估計之後也不會往你麵前湊了,小姑娘臉皮薄。”許清嘉聳了聳肩。


    江一白一摸腦袋, 想想也是, 女孩子矜持,幹不出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


    “不對啊!”江一白突然叫了起來。


    許清嘉嚇了一跳:“哪裏不對了?”


    “那是你堂姐, 比你還大兩歲來著, 你倒是一口一個小姑娘,”江一白搖了搖頭:“小清嘉,你怎麽老是充大人。”


    許清嘉白眼一翻, 抬腳就走。


    江一白嘻嘻哈哈追上來:“小清嘉,你和人玩過家家的時候, 是不是搶著當媽——嗷!”


    江一白抱著腳尖原地亂跳。


    許清嘉皮笑肉不笑:“我從來都是搶著當打手的。”


    之後, 許文詩果然沒再往江一白跟前湊,然而江一白老是有一種背後發涼的感覺,有時候迴頭, 就能對上許文詩幽怨難過的眼神。


    江一白偷偷跑到許清嘉麵前, 把自己的感受說了。


    許清嘉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個藍顏禍水,她也是這種哀怨目光的受害者好不好。


    而且許文詩對她的態度明顯變了, 除開必要場合, 兩人之間再沒說過一句話。


    許清嘉琢磨著, 這姑娘是不是把她當成棒打鴛鴦的那根棍子了。


    仔細迴憶那天她跟江一白的話, 她確沒有幫許文詩說話,並且支持江一白快刀斬亂麻。


    許清嘉一搓下巴,這姑娘是怪上她了。


    怪就怪吧,被哀怨的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一年都見不到一迴的人,她們這次走了,下次見麵還不定什麽時候呢。


    “城門失火,殃及了我這條無辜的小魚哦。”許清嘉搖頭晃腦。


    江一白訕訕的摸著鼻子,堂姐妹之間氣氛尷尬,這點他還是看出來了。江一白笑容諂媚:“我會努力幹活的。”


    許清嘉孺子可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我覺得你特別有熏肉的天賦。”


    江一白頓時得意了,眉飛色舞:“我也這麽覺得,我爸媽對我寄迴去的肉讚不絕口。”


    許清嘉一本正經的點頭附和,心裏卻道,傻小子,你親手做的肉,哪怕是臭的,你爸媽也隻有捧場的份啊!


    一轉眼,暑假進入尾聲。許向軍一家便要離開,這次一走,估計又得兩三年才能迴來,一南一北,他又有一攤子事兒,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走之前,許向軍讓許家康陪他去山上走一走。


    時隔兩年,大兒子又高了一截,已經到他眉骨這裏了,才十七歲,還能再長好幾年的個子,也許等他下一次迴來,兒子都比他高了。


    許向軍欣慰的拍了拍許家康的肩膀:“你現在功課好多了,你四叔說保持這個成績考大學沒問題,你有想過要考哪裏的大學嗎?”


    許家康瞥了他一眼,笑:“離家近一點的吧。”


    許向軍腳步一頓,隨即恢複如常,語氣溫和:“近一點也好,遠了,你奶奶會掛念。”轉而問道:“那你想考什麽專業?”


    “還沒想過,我才高二,想太早也沒用。”許家康爽快道。


    許向軍看著欣欣向榮的山林:“你以後想做生意?”他跟著許家康去縣城賣過熏肉,看著他迎來送往,駕輕就熟,樂在其中。


    “對啊,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怎麽,你覺得丟人?”


    聽著他帶著火。藥味兒的話,許向軍苦笑:“不偷不搶不騙,自力更生,怎麽就丟人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許家康的神色:“再說了,會做生意,能把生意做好也是種本事。”


    許家康這才露了個笑臉。


    許向軍接著道:“你既然想往這方麵發展,那就好好跟著你四叔學。不過也別拉下功課,上大學,有利於開拓你的眼界,更能讓你交到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說句功利點的話,人脈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這話發自肺腑,是一位父親在向兒子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許向軍不少人脈建立在軍校期間。


    “我知道。”許家康臉色暖了幾分,盯著許向軍洗得發白的汗衫,舌尖在嘴裏繞了幾圈後道:“我現在自己能掙錢了,你不用每個月再給我寄那麽多生活費。給你自己買點好衣服,好歹也是個團長了,別讓人笑話。”


    以前許家康覺得當兵的工資多,可等到他自己能掙錢之後。卻覺得當兵的吃苦受罪,流血流汗,指不定哪天還被拉到戰場上去了。這工資吧,卻還不如小商小販賺的多。他這一個暑假掙的錢,比許向軍一年工資都多。


    語氣硬邦邦的,關心卻是實在的,許向軍笑了起來,很舒心的那種笑容:“爸爸雖然掙得沒你多,可過日子還是夠的。你是我兒子,那些錢是你該拿的。


    我知道你現在不缺錢,不過你也別大手大腳的花,都存起來。你不是想做生意,攢起來當本錢。手頭有錢,做什麽都方便。”


    聞言,許家康也不再說什麽。


    次日一大早,許向軍便帶著一雙兒女離開,許清嘉跟著許向華去公社公交站送行。許文詩不住迴頭張望,咬著下唇,眼眶慢慢紅了。


    江一白沒來,他早就不知道溜哪兒去了。


    許向軍完全沒察覺到女兒的小心思,隻當她舍不得老家人,安慰她:“以後有空了咱們再迴來。”


    旁邊的許家磊點頭如搗蒜,他覺得老家比新疆好玩多了,可以漫山遍野的跑,釣龍蝦挖泥鰍,還能熏肉。尤其是嘉嘉堂姐做的菜,好吃極了!


    許文詩卻是突然間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哭得傷心極了。她都要走了,江一白都不來送她最後一程。


    第一次心動剛開始行動,就被澆了一盆冷水,一半的水還是自家堂妹澆的,澆的許文詩一顆心哇涼哇涼,涼得她眼淚直冒。


    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文詩,許清嘉摸了摸鼻子。少女情懷都是詩,可等過些年她再迴頭來看,又要覺好笑了。


    車開了,許文詩還巴巴的往後望著,依舊沒等來江一白,最後她眼神複雜的看著站在那兒的許清嘉。


    她拿她當妹妹的,可許清嘉一直沒拿她當姐姐,她也不要拿她當妹妹了。


    許清嘉無辜迴視她,小姑娘別瞎想了,你倆一南一北,注定沒結果的。迴去好好讀書,考個大學才是正經事,要戀愛,也在當地找啊。


    許向軍他們離開後沒幾天,許向華便送幾個孩子迴餘市,沒幾天就要開學。


    江平業與何雲溪夫婦邀請許家人來家裏吃飯,麻煩人家幫忙養了兩個月的孩子,哪能不鄭重感謝下。


    許向華和江平業說起了三家村的變化,因為不用每天掙工分,可以自由安排時間了。好多人在家裏大規模養起了豬和兔子。


    而且田地裏的活幹起來明顯比以前精細勤快,隻要不遇上天災,來年收成肯定要好不少。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就是這麽個理。


    江平業聽了十分高興,包幹到戶,就是為了調動農民的積極性。農民收獲的多了,就會有更多富餘的流入市場,經濟才能起來。


    那邊兩位爸爸說得興高采烈,何雲溪也拉著秦慧如說起正事。兒子麻煩人家這麽久,怎麽著也得迴報一下:“我認識一位老教授,腿腳在之前那年月裏壞了,不方便迴來任教。可老先生教了一輩子的書,在家裏閑也閑不下來,他就想開一個班教書法,把自己這一身本事傳下去,還能貼補下家用。”


    “孩子們學點東西肯定是好的,靜心養性,陶冶情操。” 這一代孩子,絕大多數都沒機會接觸琴棋書畫等藝術,就是江一白她都是私下偷偷教一點。眼下時局總算是逐漸明朗,音樂美術學院都開始招生了,何雲溪就琢磨著得讓孩子好好學一學,不求學成大家,隻為培養興趣愛好。


    聞言秦慧如自然心動,拉著何雲溪細問,尤其是招生條件。


    許家康和江一白眉來眼去。


    江一白也是一頭霧水,他中午就迴來了,可他媽愣是一點口風都沒透出來。


    何雲溪便道:“老先生倒沒規定什麽年齡。要不明兒咱們就過去看看,你帶上康子三個,我帶上一白,一白性子太跳脫,正好磨一磨性子。”


    “媽,我小時候不是學過的。”江一白立刻叫起來。


    何雲溪嗔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學到什麽了。我是管不住你了,隻能請別人管教你。”


    許家康表態:“我這都多大了,學也來不及了。況且我這沒兩年就得高考,哪有時間學書法。嬸,我就算了吧,你帶嘉嘉陽陽過去就成。”再學個書法,他哪還有時間掙錢。


    何雲溪含笑道:“就因為高考才更要學,我今年參加高考閱卷了。字寫得好,閱卷老師看了舒服,打分的時候,不自覺會鬆一點。我們管這叫卷麵分,尤其是語文政治這些科目,影響更大。”


    聽了一耳朵的許向華直接拍板:“學,都去學!”趁著年紀小,多學點東西,肯定是沒錯的。


    許家康欲哭無淚,江一白箍住許家康的脖子:“你就認命,跟我作伴去吧。”


    何雲溪好笑,說的好像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多少人想學都沒這機會。還是兩個小的乖,一臉躍躍欲試。


    許清嘉眼神亮晶晶的,她小時候就想學書法,不過她那會兒的家長們更喜歡讓孩子學鋼琴小提琴油畫芭蕾舞啥的。她爸媽就咬著牙送她去學了鋼琴,無視了她學書法的要求。眼下能圓小時候的夢,許清嘉自然心甘情願,喜不自勝。


    許家陽是一聽能和哥哥姐姐一塊,他就隻剩下高興的份了。


    第二天,何雲溪和秦慧如兩位媽媽帶著四個孩子,拎著水果登門拜訪。


    鄭老先生和老伴住在一間獨立的小洋樓裏,是前兩年政府歸還的。他們隻有一個女兒,十幾年前‘作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去了新疆農場,和一個同樣出身的知青結婚生子。結果知青迴城政策一出,那個男人丟下老婆和四個兒女走了。老先生的女兒隻能留在那邊照顧孩子,若是她迴來了,幾個孩子怎麽辦?


    要不是為了養女兒和外孫們,老先生也不會拉下臉來開班授課。


    考校一番後,鄭老先生把四個人都收下了。


    一周四節課,每節課一個半小時,一節課一塊錢,和目下工資來比,學費絕不算低,然何雲溪和秦慧如都是一臉物超所值的喜悅,當場就把半年的學費交了。


    出了門,兩位媽媽就商量著去置辦拜師禮,雖然破四舊不興老一套了。然兩人,一個是老師,一個做過老師,畢業後也打算做老師,都覺得尊師重道那是最基本的禮儀。


    到了九月,許清嘉便開始了一邊讀書一邊學書法的生活,學的相當投入,簡直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以至於許家康的小秘密還得江一白來告訴她。


    許清嘉眨巴眨巴大眼睛,滿臉的匪夷所思:“我哥談對象了?”


    江一白得意:“哈,學成書呆子了吧,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


    許清嘉一把揪住江一白的領子,壓下他的腦袋,對於江一白的身高,她有非常大的意見。


    “誰啊,我認識嗎?”


    江一白想了下:“應該不認識,就是我們大班的夏蓮。”


    鄭老先生開了好幾個班,他們私下稱唿為小小班,小班,中班,大班,每個班不超過五個人。


    小小班裏都是些六七歲沒上學的孩子,所以白天上課。


    小班裏就是許家陽這樣的小學生。


    中班就是許清嘉這批初中生。


    大班則是許家康和江一白這種高中生。


    上課時間都是錯開的,許清嘉是周二周四的晚上和周末下午一點到四點。許家康則是周三周六晚上以及周末晚上六點到九點。


    許清嘉眼裏燃起熊熊八卦之火:“漂亮嗎?”


    低頭瞥一眼揪著他衣領的手,江一白覺得自己特別機智:“還行,沒你漂亮。”


    許清嘉嗬嗬兩聲,嘴還挺甜,順勢放開了他的衣袖,又問:“除了名字,你還知道啥信息?”


    江一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可多了,你肯定想不到。夏蓮她爸是你二伯的老戰友,暑假的時候,你二伯不是帶著康子去拜訪戰友了,他們那時候就認識了。”江一白笑得格外猥瑣:“我就說嘛,一開始上課那麽心不甘情不願,後來居然不抱怨了。”


    許清嘉點了點下巴,翻出了記憶:“她爸是武裝部副部長?”


    “正部長,上個月轉正了。”江一白糾正,繼續道:“她也是餘高的,跟我同一屆,就在我樓下,好學生哦,開學的摸底考試,年級第八。”


    江一白比了個八,想起了自己的年級八十八,頓時心塞,暑假果然玩瘋了。


    許家康這眼光,不錯嘛!


    許清嘉擊掌:“今天是周三,我決定晚上去接我哥下課。”鄭老先生家離他們挺近,走路七八分鍾,所以除了許家陽外,他們都不需要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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