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員把狗子抱起來, 嘴裏喊道:“出事了,生產隊的李狗子出事了,快去叫人啊。”


    最近的衛生室在三公裏遠的前進大隊, 他抱著孩子不知道往哪送,正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 生產隊隊長和會計正聞聲朝他們跑過來。


    “咋地啦,誰出事了?”生產隊長氣還沒有喘勻,看見社員懷裏放聲大哭, 滿臉是血的狗子, 嚇了一大跳,“摔哪了?臉上全是血?”


    “李大利家的狗子, 腦袋上破了一個洞。”社員道。


    “狗子?!”會計楊國慶聽了急忙上前,他這下才慌了起來, “愣著幹什麽, 趕緊送大隊衛生室啊。”


    李狗子是他妹的兒子,是他的親外甥。


    社員為難,狗子八歲了, 抱在手上一會兒他已經感到雙臂吃力,這一路送到三公裏外的衛生室,他不出五百米就得趴下了。


    生產隊長推了他一把,“先抱著孩子走, 我去給你們拉輛車子去。”


    一群人忽啦一下全走了, 剩下的幾個孩子也都跟著屁股後麵去了, 隻有聰聰, 看了一會兒熱鬧,發現人走光以後,又一屁股坐在沙子堆裏,繼續開心的玩沙子了。


    童童剛才眼睛進沙子,後來被一陣變故嚇著,人就呆住了,見大家都走了,陳家的存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慌張的四處張望,害怕的直掉眼淚,他小聲抽泣的朝聰聰走去,在弟弟麵前蹲下來,忍著心裏的恐懼,安慰道:“聰聰不害怕,哥哥陪著你,媽媽會找到我們的。”


    剛才跟著孩子們一路過來,童童根本不記得陳家的方向,四處空闊而安靜,隻有風吹過帶來旁邊養豬場裏肥豬的吭吱聲。


    聰聰抬頭看著流著眼淚強裝鎮定的哥哥,沾滿沙子的小手舉起來,放在臉龐邊輕刮了一下,“羞羞!”


    童童吸著鼻子,強忍著繼續往下掉的眼淚,“我不哭了,我們一起等媽媽。”


    以前方圓教過他,走失的時候,不要亂跑,留在原地,叔叔和媽媽會找到他的。


    聰聰小手一撐,撅著屁股站了起來,小短腿唿啦一下衝下沙堆,轉身對哥哥道:“迴家。”


    童童連忙跟上他,拉著他的小手勸道:“媽媽說不能亂跑,要留在原地,她會來找我們的。”


    聰聰固執的拖著哥哥,語氣堅定道:“迴家。”


    童童猶豫的被他帶著走了,走出養豬場空地,迴到大路上的時候,開始有人出現,童童幾次想上前問路,因為太過羞怯,最終沒敢開口,但是跟著弟弟走著,不一會兒,竟然發現四周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不遠處,炊煙嫋嫋的一戶平房出現在眼前,童童激動的道:“弟弟,陳爺爺家到了,媽媽就在那裏。”


    聰聰瞟了一眼哥哥,淡淡道:“不哭。”


    剛才小哥哥的流淚的樣子他還記得,現在把他帶迴家,他應該不會害怕了吧。


    童童小臉粉紅:“我沒有哭,剛才是沙子進眼睛裏了……”聲音越來越弱,顯得有些心虛。


    方圓看見幹幹淨淨出門,一身埋汰的迴到家裏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小嫩臉汙黑,眼眶紅通通的,好像哭過的痕跡,她不動聲色的帶著他們迴屋,一邊給他們清理一邊問:“桃花姐姐沒有和你們一起麽?”


    “有人罵姐姐,她哭了就跑走了,後來那個哥哥被沙子打到腦袋,流血了,被人抱走了。”童童見媽媽沒有責備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方圓擔心的給兩人檢查,“那你們有沒有受傷?”


    “沒有。”童童搖頭,他指著聰聰誇讚道,“媽媽,弟弟好厲害,我不記得路了,是弟弟帶迴我迴來的。”


    “是麽?原來我們聰聰這麽棒呀!”方圓高興地捧著兒子的小黑臉親了一口。


    看著童童羨慕的神情,方圓笑著在他的臉蛋上也親了一下,“我們童童也很棒,有你保護弟弟,他才能安全迴來。”


    童童的小卷毛彈跳著,他雀躍的對媽媽唧裏咕嚕的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方圓一邊聽他說話,一邊給他倆清理滿臉和滿腦袋的沙子,脫掉髒了的外衣褲,把他們塞進被窩裏。


    聰聰又要爬出來,方圓擔心他著涼,連忙從行李裏找出外衣給他套上。


    到了飯點的時候,桃花兩姐弟才一臉忐忑的偷摸迴來,發現童童兩人已經在家,桃花頓時放鬆下來,用手擦著冒出的淚水,她剛才是嚇壞了。


    原來她羞惱的跑走後,到半路就想起來自己還擔負著照顧兩個弟弟的任務,她連忙又跑迴去,誰知一幫孩子已經轉戰沙場了,她四處找都沒發現孩子們,後來碰到存旺,知道了沙場的事故,更加著急起來,迴到沙場後沒見兩個人的小身影,存旺被桃花打了好幾下,嚇唬得他也不敢迴家,跟著他姐一直在外麵找人,後來實在找不著,才想著迴家看看他們有沒有迴來。


    存旺迴來一點也不敢提狗子受傷的事,怕被家裏人責罵,不許他再出去玩,所以直到傍晚的時候,生產隊長和狗子媽一行人過來,他們才知道狗子出事了。


    他們是來找打傷狗子的原兇的,狗子送到衛生室後,失血過多,整個小臉都已經慘白了,赤腳醫生給他清洗了傷口,腦門上縫了十針,包紮以後就讓他們迴來了。


    醫生和幾個大人看過狗子的傷口,知道他的腦門絕對不是沙團能打出來的,據狗子自己說,是石塊打到他的頭上。


    生產隊長和狗子的家人問了當時在場有哪些孩子,這才一家一家的找過去。雖然是孩子玩鬧,但狗子畢竟是受了傷,扔石塊的孩子是逃避不了責任的,狗子的醫藥費和營養費都還要找人承擔呢。


    陳家人聽了一行人的來意,陳東方直接把存旺拉了出來,指著他的腦門大聲斥道:“說,是不是你幹的?”


    存旺被這陣仗嚇著,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我沒打他,不是我,嗚……”


    “聽說當時還有其他兩孩子在,我們狗子是不是被他們打的?”狗子媽看存旺嚇得大哭,轉頭打量四周,蹙著眉頭問道。存旺是她兒子的未來小舅子,她也不希望是他扔的石頭。


    “童童和聰聰也在。”存旺聽了這話,連忙把手指向躲在方圓身邊的童童道。


    陳東方直接扇了他腦袋一記,氣惱道:“胡說什麽,童童這麽秀氣的孩子怎麽會跟你們一起玩鬧,聰聰還這麽小。”


    “存旺,不是你做的就說不是,你爹你爺都在呢,沒人能栽你頭上。你怕事想把自己弟弟推出來,我可饒不了你。”陳牛生沉聲喝道,“還有你們,這是想幹嘛,這一大幫子人來我家拿人啊,認為狗子受傷是我孫子幹的,那就拿出證據來,我親自把人送給你們處置。”


    生產隊長站出來陪笑道:“陳大爺,我們可沒認為這事就是存旺幹的,這不是他當時也在場麽,對了,還有這兩孩子。這狗子受傷是真真的事,你不知道,這藥費可是花了好多錢,他流了血,這陣子還得好好補補,這打人的孩子肯定要找出來,給個說法,你說是不是?”


    “生產隊孩子我們全問過了,都說不是他們幹的,這孩子以前在一塊玩,可也沒有出過這事,現在這兩孩子一來,狗子才出事的,你說這事也不可能這麽湊巧吧。”狗子媽的眼睛看著童童道。


    “砰”的一聲,陳牛生摔了煙杆,氣鼓著胸膛道:“你這是什麽個意思?你這是認定了是我小孫子幹的?什麽叫他們一來,狗子就出事,你們狗子一天到晚上樹下河的,沒兩天就要帶點傷,你這是想起來,到這訛我們來了?隊長,這事你可要給我個說法,不然我打破這婆娘的嘴巴子。”


    生產隊長訕訕直笑,一個頭兩個大,這狗子媽潑辣,這陳大爺也不是好惹的,他都得罪不起。


    “爹,狗子媽沒說是我們聰聰,聰聰還小,這小拳頭也握不起石頭啊,你看,有沒有可能是童童,他可能看著有趣,不知道石頭打傷人的厲害。”吳大妞生怕公爹和未來的親家鬧翻,連忙出來調解,她知道公爹是緊護著他的小孫子,隻要不扯上聰聰,說是這個和陳家沒關係的童童,想來就沒事了,小孩子打架誤傷,生產隊和狗子媽也不是要抓人坐牢,隻不過是想陪點醫藥費,弟妹這,應該也不差這點營養費吧。


    “你這婆娘,腦子壞了?!”陳東方不可置信的瞪著自己媳婦,這是暈了頭了麽,把髒水往自家人頭上潑,如果不是現在人多,他直接上大巴掌扇她了。


    “人孩子腦子比你這豬腦好使,你說人家不知道石頭會打傷人,我看是你腦子早就被石子砸壞了。”陳牛生沒想到會是自家大兒媳婦出來拆台,他們家怎麽招了這麽個蠢婆娘進門。


    “你們別說我這親家了,我看就她一個明白人,我說了吧,平時孩子玩的好好的,哪會出這事,肯定是一些城裏孩子不知道輕重鬧的。”狗子媽走過去對童童道,“你這娃,告訴我,你今天有沒有拿石頭打人,把我兒子腦袋砸出血了?”


    童童害怕的緊緊的抓著方圓的衣角,委屈地道:“媽媽,媽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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