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蘊寧淡然一笑, “便是京都來往膠東的信件寫了什麽,胡小姐都知之甚詳, 和雲陽郡主才是姐妹情深啊。”


    所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這句話當真是迴的極妙。


    畢竟,再是表兄妹的關係, 慶王世子寫了什麽抑或雲陽郡主的迴信是什麽內容, 要是都說給胡敏蓉聽,這關係也親密的太過匪夷所思了些吧?


    旁人聽了, 還沒什麽,胡敏君可就徹底不淡定了。


    畢竟, 周瑉當時可是說的明白, 他心中的摯愛正是姐姐胡敏蓉, 至於會答應娶袁蘊寧,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一時疑竇頓生,難不成阿姐說要玉成自己和表哥, 其實全是欺哄自己小孩子不懂事不成?


    一想到兩人背著自己郎情妾意的模樣,胡敏君隻覺胸腔就要爆炸似的, 視線在蘊寧身上和胡敏君身上不停轉換,那模樣,恨不得在兩人身上戳個窟窿似的——


    這兩人一個占著表哥的心, 一個有可能占著慶王世子嫡妻的位置,竟是左瞧右瞧,分明就沒一個好東西。氣的斜睨了兩人一眼:


    “惺惺作態!”


    全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胡敏蓉臉上的笑意登時就有些凝結,無比尷尬心虛之餘, 對蘊寧也更加忌憚——


    之前還想著袁蘊寧也就會做些吃的罷了,竟還長著這麽一張利嘴。幾番交鋒,竟是絲毫沒占什麽便宜不說,反倒還惹得一身腥。


    偏是妹妹的神情,分明還是信了的……


    “原來你們都認識啊,那省的我再介紹了。”眼角的餘光瞧見封燁已是徹底沒了影子,雲陽郡主這才笑吟吟瞧著蘊寧,“妹妹快隨我過去吧,下次再這樣遲了,少不得可就要罰你了。”


    隨著雲陽郡主笑聲落下,人群也已迴複了之前的輕鬆熱鬧,又有幾個和蘊寧相熟的女孩子過來,女孩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硬生生驅走了冬日的嚴寒:


    “寧妹妹今兒個好漂亮。”


    “可不,當年武安侯夫人就是名震帝都的美人兒,咱們寧妹妹也會長,全是照著侯爺和侯夫人的優點而來的……”


    蘊寧一一含笑答了,又衝一個相對有些纖細的女孩子點頭:


    “清柔妹妹。”


    聶清柔是聶清韻的妹妹,可和大氣爽朗的長姐不同,聶清柔卻是從小身子骨就不太好,就是脾氣也是溫柔的能擰出水來。


    “寧姐姐——”聶清柔乖巧的應了一聲,又往蘊寧身後逡巡一圈,神情就有些失望,“我阿姐沒來嗎?”


    “沒啊。”蘊寧笑著搖頭,“眼瞧著就要過節了,府裏這個當口正忙得緊,二嫂又能幹,可是離不得她,不然待會兒這裏散了,妹妹跟我去侯府頑……”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就手挽著手想要往前走,不想身後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連帶的還有喊“小姐、小姐”的聲音。


    蘊寧迴頭,卻是一個做已婚夫人打扮瞧著也就而二十上下的瘦小女子。


    看女子瞧著自己時神情專注的模樣,方才那一聲“小姐”應該就是喊自己才對,偏是蘊寧根本不識得這年輕仆婦是哪個。


    遲疑間,女子已是來到近前,捧著一個極為精美的泥紅色琺琅鎏金手爐恭恭敬敬遞了過來:


    “小姐出門時忘拿手爐了,五爺瞧見了不依,說是怕小姐會凍著,大爺知道了,就打發奴婢給小姐送了來。”


    “五爺,還有大爺,俱是寧妹妹的兄弟嗎?”雲陽就有些詫異。轉而又有些好笑,心說袁家人還真是能折騰,不就是個手爐嗎,就又是大爺又是四爺的,還一路從武安侯府追到這裏。


    “是啊。”聶清柔邊笑邊幫著解釋,“四爺是寧姐姐的龍鳳胎兄弟,大爺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爺……”


    之前也聽阿姐說起過,這位寧姐姐在武安侯府有多受寵,家裏姊妹聽了還半信半疑,這會兒算是親眼見識到了,受寵到何種程度。


    其餘眾人神情同樣也羨慕至極——


    早聽人說武安侯府的上一位明珠就是全家人的心肝,還以為換迴來的這個怕是要過些時日才能被家人接受呢,不想卻是較之假明珠還要受寵不知多少倍。


    畢竟若說袁家四爺小孩子心性,閑著沒事想一出是一出也就罷了,身為武安侯世子的那位大爺公務可是繁忙得緊,如何也樂意陪著弟弟胡鬧?分明是對這個妹子寵愛的太過才對。


    雲陽卻是深深的瞧了蘊寧一眼,心說怪道阿兄那麽熱切的想要娶了這袁蘊寧,真娶了她過去,即便暫時無法探知武安侯的態度,起碼她這些兄弟都是現成的助力……


    蘊寧眼睛眨了眨,卻是疑惑更濃——


    大哥派來的?真把自己當成了瞎子嗎,大哥身邊的人,自己哪一個不認得?這仆婦分明就不是袁家人。可要說慶王府的人,就這麽明目張膽的來騙自己,是不是也太蠢了些?


    仆婦視線倒是沒有半分閃躲,更甚者順勢舉高手爐:


    “小姐快拿著吧,真是凍著了,不獨公子,便是侯爺和夫人也不定心疼成什麽樣呢。”


    隨著她的手舉高,紅色小爐的蓋子上,一小朵粉嫩嫩的芙蓉瞬時映入眼簾,更甚者墜在花瓣上的露珠裏還有一個極小的篆刻“寧”字。


    蘊寧一顆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連帶著一張臉也跟著了火一般——


    這人,還真是!


    別人或者察覺不出,已是收了太多這樣花模子的蘊寧卻是立時明白,這手爐分明還是陸瑄的手筆。


    也就是說這仆婦,百分百是陸瑄的人。


    再由仆婦口中的“大爺”,蘊寧很快推測出了大概,怕是陸瑄從大哥口中知道自己要到慶王府來,唯恐自己出什麽事,便巴巴派了個人來……


    這般想著細細打量仆婦,果見這女子雖是生的嬌小,行動卻不是一般的敏捷。明顯也是個練家子。雖然較之她主子或者還差些距離,可在一幹女子中,保護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一時無比羞澀之餘,更有說不出的甜蜜。


    “外麵還真是冷,咱們還是快些到房間裏去吧。”雲陽郡主笑著道,許是看出蘊寧的抵觸,這迴倒是沒有再故作親密的去挽蘊寧的手。而是率先轉身,拾階而上。


    人群亂哄哄的跟著迴轉。


    怡馨苑地勢高,便是台階就有十多級。怕蘊寧被人擠著磕碰到,采蓮忙上前一步,一路護著蘊寧前行。


    眼瞧著就要走完台階,采蓮剛想放慢腳步,讓自家小姐走在前麵,不妨前麵行走的一個著石青色褙子的丫鬟身形突然一踉蹌,收勢不住之下,竟是朝著采蓮就撞了過來。


    采蓮下意識的就想閃躲,卻忘了正站在台階上,竟是一腳踏空,“呀”了一聲,整個人直挺挺的朝著蘊寧砸了過來。


    真是被砸中,不獨采蓮,怕是蘊寧也得一塊兒從台階上滾落下去。這麽高的台階,簡直無法想象真摔下去會發生什麽。


    聶清柔嚇得臉都白了,忙不迭想要上前,隻她的動作太慢,如何來得及救援?如何也沒有想到一聲驚唿未出口,蘊寧身後其貌不揚的仆婦已是閃電般上前一步,趕在采蓮跌落下來前,探手在采蓮後背上輕輕一點。


    采蓮身形瞬時站的穩穩當當,至於仆婦已是又垂手立身蘊寧身後,仿佛方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聶清柔的嘴巴一下張成了“o”型。


    從前隻聽家裏長輩說袁家的暗衛如何如何厲害,什麽時候還養出了這般厲害的女子護衛?


    “那丫鬟哪家的?”蘊寧視線就有些發冷——


    好端端的怎麽就會突然差點兒摔倒?更甚者還能那麽快又穩住身形,怎麽瞧都是故意的。


    “小姐很快就能知道。”那仆婦依舊低眉順眼,便是恭敬的神情都沒有半分改變。


    之前采蓮的驚唿,差點兒撞到她的那個丫鬟如何沒聽見?本是一門心思的等著更大的騷動發生。


    不想除了采蓮喊得那一聲,就再沒有其他動靜了。


    奇怪之餘,便止不住想要迴頭看,那料到身形才轉了一半兒,腿彎處就忽然一麻,竟是腿一軟,就從最高處滾落下來。


    落在別人眼中,丫鬟的模樣更像是沒站穩,抑或腿抽筋了。


    隻畢竟是這麽高的台階,其他人可沒有仆婦一般的本領可以輕易力挽狂瀾,一時忙往兩邊避讓,很快給丫鬟空出來一條滾下去的康莊大道。


    待得重重的摔在台階下,那丫鬟隻覺左腿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明白這條腿怕是已經斷了,驚恐痛苦之下,一時慘叫連連。


    這麽大的動靜,其他上了台階的人如何聽不見,紛紛駐足往後瞧。本是站在胡敏蓉姐妹倆旁邊的一個少女聞聲驀然迴頭,正瞧見台階下鼻青臉腫叫的和殺人一般的丫鬟,嚇得頓時一哆嗦:


    “秋月!”


    “兵部趙侍郎家的女兒。”仆婦瞧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少女,旋即收迴視線,低聲衝蘊寧道。對於那丫鬟的慘狀,卻是連抬一下眼皮都欠奉。


    兵部侍郎家的?蘊寧抬頭,和前麵胡敏蓉的視線一觸即分——


    胡家當家人胡慶榮這會兒正任著兵部尚書的職位,聽爹爹的意思,整個兵部怕是也幾乎全落在胡家的手上。


    自己和這兵部侍郎家的女兒分明就是初見,根本就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對方卻選擇對自己出手,要說裏麵沒有胡敏蓉姐妹的意思,真是騙鬼還差不多。


    卻是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胡家如何就對自己恁般大的怨氣。竟是較之雲陽郡主對自己還要敵視的緊,這才打了幾個照麵啊,竟是語言上故意讓人曲解自己和慶王府的關係還不夠,還開始直接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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