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何小曼如此, 丁硯選擇j省理工學院, 也同樣如此。人人都想搭上大船,好借過大船的堅固乘風破浪,但何小曼和丁硯卻都選擇了首先在岸邊參與建造,親眼目睹小船如何一點點變成大船, 而後再去乘風破浪。


    他們天生是要寫故事的, 與來來往往的布景不一樣。


    數日後,s市專家組率先撤走, 報告在丁硯的主持下出爐,直接交到了紡工局局長邱勤業的案頭。


    這事, 邱勤業當然知道該怎麽辦,直接跟丁佐民通了電話, 終於心裏有了底。一份由紡工局出具的處理意見直接抄送市政府相關部門,並下發到局屬各企業。


    李軍經市紀委審查後,問題很大,移交了司法機關。而在生產線引進過程中,紡工局涉及的人員居然也頗多,甚至連老局長瞿逸興也牽涉其中。


    邱勤業恩威並施, 一方麵出手保了瞿逸興,算是報了他的知遇之恩, 另一方麵對其他涉及人員毫不手軟, 下放的下放, 調崗的調崗, 不動聲色地將紡工局的人馬換了一撥。


    事情鬧得挺大, 東方廠引進國外淘汰生產線的事,成了個笑話,也讓其他行業打算引進生產線的,心裏敲響了警鍾。一時間,大家都慎重起來。


    有人說東方廠這迴丟死人了。


    邱勤業卻不怕丟人。


    東方廠的人丟得越大,崇光廠的拯救才越有價值。


    而且,這次技術審訂可是丁硯主持的,丁佐民再大公無私,也得給兒子幾分薄麵吧。怎麽也得將這次重組工作好好重視起來。


    不要怕折騰,隻要是往好裏折騰,上頭隻會對你的工作備加肯定。


    總比幾個月都讓人想不起你要強。


    天氣最炎熱的七月,東方印染廠的廠門口,掛上了崇光紡織廠(西林廠區)的牌子,東方印染廠的牌子也還保留,分列廠門兩邊的水泥大柱子上。雖然崇光廠還沒有正式更名為集團,但這個擁有三個廠區以及一個進出口公司當三產的企業,早就具有了集團公司該有的一切元素。


    何小曼與房宗則反複謹慎的商量了幾次,將設備科、銷售科、一車間車間主任三個位置拿出來,放到崇光廠內部競聘,竟然應者甚眾。


    不僅有崇光廠的職工,也有東方廠原本得不到重用的職工。


    何小曼的態度是,不問出處,給一個禮拜,每人交一篇像樣的市場調研和崗位解讀過來。當然也考慮到好些人由於曆史原因,文化知識水平比較低,尤其要寫這樣的東西,對他們來講有些困難,所以何小曼適當放寬了要求,年齡在35歲以上的,著重看麵試。


    令人沒想到的是,在競聘銷售科科長的人選中,竟然有湯丹。


    何小曼有些意外,而且湯丹事先一點沒跟她打招唿,而是和其他應聘者一樣,將應聘表格交到了陸永鑫這裏。


    所謂朋友,的確便是這樣,彼此信任,卻又能公事公辦。湯丹跟隨何小曼這麽長時間,行事作風也很接近,做事喜歡憑實力,而非講交情。


    但這份應聘書倒是讓何小曼心中一動。


    湯丹在s市一直在參加各種進修,早已非當年車間裏那個小個子擋車工。而且從市場調研來看,她的視野和思路也非其他應聘者可比。銷售科最要緊就是有緊盯市場的能力,這樣看來,倒真的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前提是,s市辦事處那邊需要強有力的人手接替。這點需要和湯丹好好談談,因為何小曼對s市辦事處的人員還是比較了解,有當地招聘的,也有崇光廠自己的人,能力都挺強,選誰接替很重要。


    而湯丹自己想迴來,大概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史培軍。


    她比史培軍大一歲呢,追得很緊。


    分居兩地,追起來很不方便,現在的史培軍可不是以前那個滿臉痘痘的學渣了。人家雖然生得不太高,但也長相周正帥氣,又有湯丹老是從s市給他帶各種名牌衣服,史總現在儼然青年才俊,在c州也算小有名氣的成功人士了。


    你說湯丹急不急,恨不得立刻拜堂成親送進洞房生米煮成熟飯才好。


    而在東方廠,房宗則升任技術副廠長兼總工程師。


    何小曼很清楚地知道技術人員的重要性,而在這一係列的重組中,她也看得出房宗則的技術實力。至於敏感和小心眼……誰還沒有缺點呢,倪亞宏這麽糙的人,不也被她用得很好麽?


    湯丹和其他兩位應聘上崗的中層幹部很快就到了位,其中設備科長來自崇光廠,一車間的車間主任來自東方廠。何小曼給了他們充分的用人自主權,對自己所管轄的部門重新定崗定員,報廠部審批,淘汰下來的人員自己在集團內部消化,有部門願意要的,重新上崗,沒部門要的,那就很抱歉,隻能暫時待崗拿一半工資。


    一時,東方廠嘩然,誰也沒想到,這一改革,竟然改到了自己頭上。


    這年頭離國企下崗潮還有好幾年呢,下崗還是個很罕見的字眼。被淘汰的人當然不能理解。


    何小曼很是淡定,親自見過每一個淘汰人員。單純因為年齡大、學曆低所以被淘汰的,登記下來,盡量廠裏尋找合適的崗位安置;如果是因為工作能力不突出、態度還吊兒郎當而被淘汰的,則直接請迴家待崗。


    這下仿似給全廠職工上了緊箍咒。


    眼見著一車間如此一改,改迴去十來個待崗的,其他車間雖還沒實行主任競聘和人員分流,但大家都望見了未來的自己,生恐在改革中成為被淘汰的那一撥的。


    一時間,職工們的工作熱情和敬業精神有了質的飛躍。車間有活的,甩開膀子幹;車間沒活的,那就找活幹;實在找不到活的,那就帶本書,認真學習。


    大家都在傳說,何總最喜歡認真學習的人,喜歡對時代有領悟力、有掌控力的人。


    雖然他們不太懂這些話的含義,但他們明白,反正何總就是喜歡積極向上的人。


    不過,職工們很快發現,他們並非為了“何總”而積極,他們的“積極”是為了自己能在變革中立足。


    因為“何總”在重組初見成效後,功成身退,離開了東方廠。


    她從崇光廠帶來的工作組,幾乎悉數留下。崇光廠派出一位少壯派的副廠長來東方廠擔任主要負責人,而何小曼留下的工作組,與競聘的中層幹部一起,成為東方廠複興的中堅力量。


    按原計劃,何小曼要迴崇光廠,接過石新源代管了將近兩個月的龐大集團。


    但何小曼給自己放了個假。


    東方廠的這場重組實在是很磨人,曆經困難重重,才有了如今的局麵。何小曼覺得,這事實在比她開拓銷售疆域要難得多,也耗神得多。


    夏日驕陽,曬得珍珠弄何家門口的水泥地都快要化了。


    丁硯又上門了。


    “阿姨。”很乖巧地跟王秀珍打招唿。


    王秀珍自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一見丁硯來,就眉開眼笑。


    “小丁啊,今天這麽早。小曼還沒起床呢。你要不要上樓去喊她?”


    她是不介意丁硯上樓去等女兒起床的。但丁硯沒這麽不識趣。


    “不要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吧。”丁硯很心疼何小曼,那些沒日沒夜撲在東方廠的日子,丁硯可都看在眼裏,好不容易有幾天假期,哪裏忍心打擾她。


    “那我開電視給你看。”


    見王秀珍要去開電視,丁硯立即道:“阿姨我自己來。”


    說著,毫不客氣地走過去開了電視,電視裏正在放連續劇。其實丁硯也沒什麽興趣看,倒是王秀珍端了凳子過來,又拿了兩個塑料籃子,一邊剝毛豆,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


    丁硯自己去廚房倒了水,宛若自己家中一般。然後也抓過一把毛豆。


    “哎喲,小丁你快放下,怎麽能讓你做事!”王秀珍性急慌忙,趕緊阻止。


    不說人家是自己未來女婿,現在還算是客人,就講這身份,堂堂市長家兒子,在這兒陪你一個病退女工剝毛豆,想想都讓王秀珍覺得罪惡。


    哪知丁硯竟是極有耐心,微微一笑:“這有什麽啊,我在家也常幫我媽做家務呢。”


    “真的?”王秀珍有些將信將疑,她聽何小曼說過,丁硯在家的確是比較照顧家人,會主動做家務,但也沒說會剝毛豆啊。


    丁硯卻看上去剝得挺好,一顆一顆玉石般的淺綠色小豆子從豆莢裏出來,一把把扔進塑料小簍。看上去很純熟。


    天知道,丁硯也是認識了何小曼之後才變得擅長做家務。


    以前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少爺”啊!


    “阿姨,小曼昨晚上幾點睡的?”他像閑聊似的隨便問著。


    “十一點前吧。我十一點睡覺前起來看過一次鎖,那時候小曼房間已經關了燈,應該是睡了。”


    十一點,到現在九點,也睡了十個小時啦,看來這次小曼醒來,可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了。


    丁硯美滋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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