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專業拐角偷聽偷看十數年的妒忌份子, 這樣的場景若不出現向麗娜,隻怕是不太符合邏輯的。


    她尚在高二, 連工作都沒找,一心一意在學習,縱然如此,也常常感到十分吃力, 尤其是理科。而以前是自己優勢科目的英語, 慢慢地也變得不如初中時那般溫順,竟然時不時地開始為難自己。


    可直接跳過高一的何小曼, 卻一點看不出頹勢,高歌猛進地衝向了高考考場。


    向麗娜不服。


    憑什麽這個出身低微的女生,樣樣都壓自己一頭?明明自己才應該是處處掐尖的那一個啊!


    最讓人難以接受的, 是她厚著臉皮去到首都找丁硯, 還磨破了嘴皮讓父母給丁家阿姨打電話特意關照。可丁硯卻找了個借口不告而別。


    她不傻, 她識得出什麽是借口。


    更讓她咬牙切齒的是,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丁硯的告別, 竟然是為了迴c州。


    當她的同學描述著每到放學時,那個男生是怎樣在科技學校的旋轉樓梯下等何小曼時, 向麗娜一聽就知道, 這男生一定是丁硯。


    你何小曼在學業上淩我一頭也就罷了,憑什麽還能讓那麽疏淡的丁硯也這樣熱情?


    走廊上的人漸漸散得幹淨, 向麗娜走到榮譽榜前, 望著剛剛陳校長手指的那處空白, 唇角勾起一個冷笑。


    兩年前我可以讓你參加不了中考。兩年後,我是不是該試試讓你參加不了高考?


    明明是仲夏之夜的走廊,可不知為何,陡然充滿寒意。


    考前的最後幾天,何小曼一迴家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裏複習,王秀珍笑稱她成了“二樓上的大小姐”。


    何立華卻知道她內心的重視。


    “爸爸請好假了,陪你三天。飲食起居由你媽負責,全程接送陪伴由我負責。”


    “我又不是小孩子……”


    話音未落,迎上何立華堅定的目光,何小曼頓時將後半話縮了迴去。


    “謝謝爸!”


    誰都害怕往事重演,哪怕隻是個意外,也讓人心驚膽戰。


    隻是沒想到,嚴防死守之下,竟然沒防得住自家鄰居。


    高考隔夜,天氣格外悶熱。何小曼打算將知識點最後理一遍,然後早些睡覺,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對考試猶為重要。


    哪知,大約九點不到,隔壁竟然傳來了迪斯科的聲音,初時聲音還不大,何小曼平心靜氣,大概是淩水成又在玩什麽浪漫,鬧一陣也就好了,打算忽略。


    可過了十分鍾,聲音不降反升。音樂節奏越來越狂野,音量也越來越大。


    何小曼放下筆,剛走到樓梯上,就聽見何玉華從房間走出來:“怎麽迴事,都九點多了,淩家發什麽神經?”


    “是不是吵到寶寶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


    一見對方,二人不約而同地問。


    “寶寶還好,小嬰兒睡得沉,我樓下聲音還不算大。這音樂聲是二樓的,明知道你明天高考,今天一定是故意的,想讓你沒法複習,睡不好覺!”


    何玉華氣得四處找鞋,要衝到隔壁去撕。


    被何立華和王欣上來攔住:“我們去交涉。”說罷,兩個人走了出去。


    片刻,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果然停了。兩個男人如釋重負地迴來,直搖頭:“這淩家真是不像話,兒子和兒媳婦在家跳迪斯科呢。”


    “跳迪斯科沒啥,但不能擾民。這家人真是一言難盡。”何小曼歎著,返身重新上樓。


    哪知道還沒走到樓上,嘭嘭嘭,迪斯科的強節奏竟然故態複萌。


    何立華和王欣目瞪口呆。這淩家簡直是挑釁啊!


    一跺腳,王欣正要擼袖子,隻見何玉華剛剛穿好了鞋,風一般衝了出去。


    “玉華!”


    “嬢嬢!”


    眾人尖叫著也衝了出去,何小曼因為是從樓梯上下來,沒跟上大部隊,衝得晚了一點點。


    隻見何玉華氣勢洶洶衝到淩家門口,“咣咣咣咣”就敲門。


    “何老師啊,都說了我家水成是在自己家放的……”


    淩家姆媽鄙夷地說著,將門開了一條縫。


    什麽,一條縫?真是小看珍珠弄頭號潑婦。一腳揣過去,門直接被揣開,彈開的大門直接把淩家姆媽撞倒在地,“哎喲喲”地直叫喚。


    誰讓樓上音樂開的那麽響,吵了別人,也蒙蔽了自己。不怕自損八百,那就來唄,何玉華還沒怕過誰呢!


    “咚咚咚”跑上樓,擒賊要擒王啊!


    可憐何小曼剛跑到淩家大門口的水門汀地麵,隻聽一陣疾風帶著巨大的音樂從頭頂而來,本能地一閃……


    “咣!”


    一聲巨響,一隻四喇叭收錄機砸在水門汀地麵上,四分五裂。


    音樂停了,世界安靜了。


    幾秒鍾後,從二樓窗口傳來朱福妹撕心裂肺的叫聲:“何玉華,我跟你沒完!”


    這收錄機可是當下最最時髦的電器,比電視機還要時髦些啊!


    何小曼衝上樓,隻見何立華與王欣已經將何玉華護在了身後,朱福妹還在激動地尖叫,而淩水成嚇得目瞪口呆。


    何玉華衝上樓,拎起四喇叭收錄機就從窗口扔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淩水成接受不了啊!


    而且,為了故意吵吵何小曼,淩家的窗戶全打開著,簡直是特意為了方便何玉華扔收錄機啊!


    淩水成想死的心都有。


    兩個男人護佑下的何玉華,精神頭十足,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個坐月子的產婦。


    “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個是去報警,然後警察來了我就告訴他,我一個還沒滿月的產婦因為長期被巨大的音樂聲吵得睡不著覺,所以患上了嚴重的產後抑鬱,我要申請精神賠償!小曼,你上次賠了多少來的?”


    她還沒忘記讓何小曼現身說法。


    “不多,一千塊。那是兩年前了,現在不止這個價。我還隻是個人,你有寶寶,賠償金隻會更高。”何小曼說得一本正經。


    一千塊!還要更高!


    兒子結個婚已經把淩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朱福妹在小姐妹中間狠狠地麵子了一把。


    但迴到現實,光鮮亮麗都在這四喇叭收錄機上了。


    朱福妹到底是比淩水成要霸道,叫道:“憑什麽你砸了我家東西,還得讓我賠你錢!這是哪門子歪理,當我沒讀過書麽!”


    何玉華揚眉道:“第二個選擇,我陪你一台一模一樣的收錄機……”


    “好啊,賠錢,錢拿來!”朱福妹話都沒聽完,已經叫嚷起來。


    一邊伸手,一邊已經在盤算著報型號的時候報最新式的,外表的區別不大,諒何玉華這個沒文化也分不清楚,這麽一又可以省好幾十。


    哪知何玉華向窗口大喊:“嫂子,把摔壞的收錄機收起來!”


    淩家姆媽還在地上痛得揉屁股呢,哪裏來得及跟何家搶東西,眼睜睜望著王秀珍過來,將摔得粉碎的收錄機給捧迴家了。


    何玉華冷笑:“錢沒有,說好了賠一台一模一樣的,隨你要不要。”


    淩水成朝朱福妹直使眼色。


    眼下敵眾我寡,而且對方又說賠一台新的,淩水成覺得自己勝利了。


    朱福妹再怎麽一口氣咽不下去,也隻能忍著。


    何玉華的“演講”還沒結束,又跟朱福妹道:“同意的話,新收錄機一個禮拜後到。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下迴再這樣晚上乒乒乓乓的,我見一個砸一個,而且後麵可就不賠了,咱們法院見!”


    還管什麽同不同意。


    就是這麽流氓,她朱福妹不同意也得同意。


    一迴自己家,王秀珍已經將收拾起來的一堆殘骸放在桌上,雖然摔得厲害,但該有的主要部件都還好,完全能看出是什麽型號。


    “真不是東西,這淩家越來越小家子氣了。”何立華氣唿唿的。


    何玉華卻直著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句:“有錢真好啊!”


    迴想自己剛剛說“見一個砸一個”的時候,那種豪氣幹雲天的勁頭,全是錢給的底氣啊!


    何家現在,還真不缺錢。


    “剛剛真是擔心,你也太莽撞了……”王欣正在輕聲埋怨,卻又彎下腰,替何玉華脫了鞋子,“還好寶寶沒被驚醒,這孩子倒真是睡得香。”


    何玉華幽幽的道:“我是嬢嬢,我可不能讓小曼被欺負。這高考多重要啊,都不讓人安生,被砸不是必要的麽,沒砸人,隻砸了東西,我已經很收斂了好吧?”


    “噗。”何小曼笑出聲來,卻又感激何玉華對自己的全情維護。


    第二天一早,王秀珍照常熬了很稠的粥,清淡、但又不能清湯寡水。吃不飽不好,吃了考試的時候一直要上廁所,也不好。


    吃完早飯,何立華和何小曼一起出了門,很快就來到了考場附近。考生很多,已是熙熙攘攘。


    中考的時候沒有送考,何立華一直耿耿於懷,這迴總算遂了心願,兩隻眼睛很警惕地環顧四周,看誰都像壞人。


    隻是,壞人不在他的四周,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不遠處,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後麵,向麗娜給一個賊眉鼠眼的少年塞了一百塊錢。


    少年的眼中放出貪婪的光,一張一張數了一遍,心滿意足地放進了兜裏。


    “我知道,這一片屬你手藝最好。這是訂金,拿了就代表咱們說定了。”向麗娜笑吟吟的,一點不像在籌謀一件壞事。


    “其實吧,我現在就可以過去把她包劃了。那布包,很容易得手的。”少年鼓動。


    向麗娜搖搖頭:“你看旁邊那個,跟探照燈似的,我怕不保險。但明天就不一樣了。隻要她第一天平安順利地考完,明天肯定就放鬆警惕了。”


    “你不怕我明天跑了?”少年笑得奸滑。


    “嗬,跑?你能跑哪兒去,除非這塊地盤你放棄不要了。”向麗娜陰陰的道,“隻要你拿到她的準考證,交到我手上,我再給你兩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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