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小曼接二連三的“失蹤”, 黃雯很好奇。但她有個好處,就是比別的紡織廠婦女要有分寸感, 所以不會盯著追根問底。


    “小何主任真忙啊。”看著研究電話機的何小曼,她由衷感歎。


    何小曼一把扯掉了線:“不想招惹是非,是非自己會來招惹。真是心累。”


    “哈哈,這就是長得漂亮的煩惱啊。”黃雯瞅著機會, 便問, “廠裏都傳說你跟副市長的兒子認識啊,是不是真的?”


    這傳說真是客氣, 客氣到何小曼都不敢相信。


    笑了笑:“認識是真的。如果再傳點兒別的,那就肯定不是真的。”


    黃雯也聽懂了,往床上一倒:“其實小丁同學挺好的, 在我車間裏那幾天, 斯斯文文, 非常認真, 也從來不擺架子。”


    是啊,表麵看看, 是挺好的。如果他沒有刻意欺瞞自己,也挺好的。


    何小曼關了燈, 換了睡衣, 默默地躺下。


    聽她不吭聲,黃雯便知道她一定是不願意再多談丁硯, 當下也結束話題, 以愉快的語氣道:“睡吧, 明天還要早起呢。”


    崇光棉織廠在特區考察了整整四天,不光走進工廠,也走進商場。哪些衣服流行,也取決著未來新品種的發展方向。


    第四天,大家聚在邱勤業的房間開了個小會,認為之前邱廠長關於大力發展牛仔布和卡其布生產的思路是正確的,崇光廠應該趁著市場還在蘊育期,大力搶占。


    此次還作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在迴c州之前,要去最著名的邊界街好好逛一逛!


    這真是個大快人心的決定。黃雯激動得大半夜沒睡好覺,先是一直在暢想著要給她老公買什麽樣的電子表,要不要進口機芯,要不要防水。後是捂著胸口感歎錢不夠花。她把好幾百塊錢都縫在了胸口衣服上,不捂不足以表達決心。


    何小曼想了想,大老遠來一趟特區,似乎也應該給家人買點禮物。


    第二天一到邊街界,各色琳琅滿目的招牌,讓眾人目不暇接。


    何小曼買了四塊電子表,何立華、何獻華、王欣、史培軍,她把身邊能想到的男性家人和最要好的朋友都照顧到了。


    女人也有禮物。王秀珍和何玉華都是買的馬海毛,迴去讓王秀珍教何玉華織毛衣。何玉華要結婚了,有了小寶寶當然要學會織毛衣了。


    然後還有幫珍珠弄的姆媽和小媳婦們帶的物件,不一會兒就滿滿當當。


    虧得現在的何小曼手頭寬裕,不然這禮物還真送不起啊。


    “怎麽不給你自己買點?”黃雯問。


    “我不愛電子表。至於馬海毛……這已經一弄堂都是了,我再弄一個色,珍珠弄就要成馬海毛之家了。”


    “哈哈!”黃雯沒忍住,大笑起來。


    嗯哼,何小曼就是這樣。她有自己的一套時尚態度,並不是現在流行什麽,她就喜歡什麽。


    邊界街的拐角,有個報攤。全是繁體字,排版方式也與內地的雜誌大相徑庭。


    何小曼卻心中一動,其中有幾本,很眼熟啊,正是昨天那位蕭澤言扔在自己跟前的所謂“一流雜誌”。


    走過去翻了翻,是最新的期刊。而期刊名,竟然和丁硯的朋友每次寄給自己的雜誌一模一樣。


    看來這雜誌在香江真的很有名?


    不由問雜誌攤上的老人家:“老爺爺,這雜誌厲害不?”


    老人家一臉“你真無知”的嫌棄表情:“我都放在最中央、第一個,你說好賣不好賣。”


    的確,實力麵前,不用爭c位,連雜誌界都是這個理。


    丁硯的朋友還真是上心的,給自己寄了香江最好最暢銷的雜誌啊!


    還想再多問幾句,黃雯把她拉走,要她幫自己去看電子表。


    幸福的黃姐夫,這隻電子表不說萬裏挑一,也絕對優中選優。因為挑選太過精細,黃雯差點被邊界街上的商戶聯手起來揍一頓。


    因為就要迴家,邱勤業提議大家一起聚個餐。其實天天在一起吃,有啥聚不聚的,不就是個形式。


    但大夥兒都很開心。不就是圖個形式嘛。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曲終人散迴到酒店。


    卻沒想到,酒店大堂已經有人等著。


    是湯彥銘。因為打房間電話一直沒人接,又想著第二天何小曼要迴去,湯彥銘決定來送送她。


    眾目睽睽之下,何小曼很是尷尬。雖然湯彥銘的長相氣質不會丟她的份,但陌生男人找到酒店這種事,何小曼是真的頭疼。


    和蕭澤言不同,湯彥銘是對自己伸過援手的。


    “明天幾點的飛機?”湯彥銘問。


    “早上八點。”


    呃,這麽早。而且八點的飛機還得提前很久到機場,湯彥銘是肯定起不了這麽早的。


    算了,放棄送機。


    “注意安全啊。”湯彥銘沒頭沒腦地說。


    何小曼笑了:“這得跟機長說啊。”


    “留個聯係方式唄。”湯彥銘的目的其實是這個。


    何小曼緩緩搖搖頭:“萍水相逢,以後又不會再見麵了,為什麽要留聯係方式?”


    “誰說不會見麵啊。”湯彥銘腦子裏極速地轉著念頭,何小曼連哪裏人都不願意告訴自己,這可怎麽讓自己誇海口啊。


    突然,他靈光一閃:“j省我有大學同學在呢,說好了假期要去他家玩的,到時候我來看你。”


    j省那麽大,這話說得,太刻意了。


    但何小曼沒有拆穿,微笑道:“要不你留地址給我吧。有空的時候我會給你寫信,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我的地址了。”


    反正河西區湯家,也不怕你亂寫。


    湯彥銘卻留了學校的地址。


    他想法很簡單。除了寒暑假,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比起在家中收信,在學校收信自由多了。


    何小曼一看地址,勃然變色。


    “怎麽了?”湯彥銘知道自己的母校一寫出去,效果堪比蕭澤言的名片。


    “哦,沒什麽。”何小曼掩飾著慌亂,“原來你成績很優秀啊,能在這座學校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湯彥銘笑了,不疑有他,謙虛道:“其實也並沒有怎樣,都是普通人。”


    嗬嗬,好一句普通人。


    何小曼突然知道湯彥銘身上那種熟悉的味道竟然是哪裏來的。他和丁硯有著相似的生活環境,相似的發展軌跡,怪不得會有些微相識。


    隻是不知道,他和丁硯是否認識。


    算了算了,也不想知道。何小曼隻知道,當她知曉湯彥銘所在的學校之後,已經不可能再跟他聯係了。


    旁人或許有名校情結。但何小曼沒有。她平視任何一座著名高校,目光柔和。


    飛機載著客人,而客人滿載而歸。


    穿雲破霧,這迴黃雯沒有暈機,電子表給了她生活的勇氣,和抵抗暈機的力量。


    崇光棉織廠派了車去s市機場,又驅車兩個多小時,將考察團接迴了c州。司機好人做到家,索性在市裏饒了一圈,把考察團的人員一個一個安全護送到家。


    何獻華正在珍珠弄露天監工。一見弄口何小曼迴來,興奮地衝了出去,幫何小曼把超級大包的行李從她肩上接了過來。


    “這什麽呀。我記得你出門沒帶這麽多行李啊?”


    “都是我給大家帶的東西。”


    何獻華一接過去,發現看著巨大,倒也不重,還是蠻輕的,一戳,才知道軟綿綿一大捧,居然全是毛線。也是醉了。


    一看何小曼迴家,那些叫何小曼帶東西的人比何家的人還起勁。


    何小曼還沒來得及說考察見聞,小媳婦們爭先恐後地衝了進來。


    還好何小曼都寫了清單,誰托她買的,誰沒有份,寫得清清楚楚,不然這些小媳婦非得多吃多占不可,哪怕何獻華出麵也沒有用。


    何獻華的魅力,很多時候還抵不上漂亮衣服呢。


    小媳婦們就是這麽現實。


    所以何獻華也認清自己的處境,沒魅力不要緊,錢得收。侄女舟車勞頓,他反正休假中,有的就是幹活的力氣。拿著清單一個一個對照收錢。


    收完錢隨便你們怎麽鬧去吧,把馬海毛全纏身上他都不管了。


    何小曼卻無心去管馬海毛了。


    她站到門外,仰麵望著麵貌一新的家。出去一周,工程竟已近尾聲,從外麵看去,二層基本已要搭好,下一步就是要買些簡單的家具,牆上要刷塗料。


    家裏還裝了兩個衛生間,樓上樓下各一個。


    樓下的是原來的洗澡間改造的,樓上的是新造的,跟樓下的在同一個位置。


    這兩個衛生間,堪稱此次改造的經典之作。珍珠弄的人家,還承襲著每天早上主婦們拎著馬桶排隊去倒的傳統,現在突然發現,何家已經不要倒馬桶了!


    何家已經過上了賓館一樣的生活了呢!


    這真是一個質的飛躍,跟多一個房間不是一迴事,甚至跟多一層樓都不是一迴事。


    望著嶄新的家,何小曼心潮起伏。


    這是自己十六歲立下的宏願,將十七歲這一年,終於完美地實現。


    看來,可以開始規劃自己的十八歲了。


    十八歲麵臨著什麽?


    何小曼告訴自己,九月份就要升高三,十八歲,要準備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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