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小亭旁繁花似錦,湖邊的垂柳隨風恣意飄飛。


    解江氣定神閑地坐在小亭中,喝著內侍剛剛倒滿的茶水,“無功而返,奈何奈何?”


    而後,他哈哈一笑。


    去求親前,解江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可他未曾想到的卻是,衍聖公不僅不給他一點麵子,反而譏他,“某非賣女求榮之輩,豈會將女兒嫁入武定候府?”


    節氣這種東西,並不是人人都有。衍聖公有節氣,有氣節!解江隻會表示敬佩。


    對於衍聖公的舉動和拒絕,也可以理解。孔家不願意與外戚扯上關係,他亦表示讚同。


    至於孔嘉善與袁承澤的私情,他並不多關心。


    “一家有女百家求嘛!”永安帝也不甚在意,他指了指內侍剛倒的茶,“老師嚐嚐,這是剛呈上來的紫筍。”


    “哦,顧渚紫筍?這可得好好嚐嚐,有些日子沒喝到嘍。”解江看了看茶杯中微帶紫色的茶葉,不由撫掌大讚,“鳳輦尋春半醉迴,仙娥進水禦簾開。牡丹花笑金鈿動,傳奏吳興紫筍來。”


    永安帝看了袁雪曼一眼,哈哈大笑。解江是在隱晦地勸他,不要太過於親近女色。


    然而,他覺得解江這勸誡根本就不必,他從來也沒有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耽誤過朝中正事。


    當年他寵寧妃,寧妃不是不敢在袁皇後麵前無禮嗎?如今他寵袁雪曼,袁雪曼不也是自毀家門名譽不願為妃嗎?


    所以,他對解江的勸誡,很不以為然。


    這時,有內侍迴報,說是武定候求見。


    一聽到武定候的名字,永安帝臉上的表情立時帶了憤怒,“不見!”他揮了揮手,而後又重重地將手落下。


    這個手勢看得胡有德與呂芳心頭一跳,倆人不由對視。


    武定候這是徹底地被永安帝厭惡了。


    前些日子,朝廷休沐之時。因袁雪曼的緣故,永安帝微服駕臨武定候府。


    武定候與夫人陳氏接駕。


    其間,有一名粉衫美人清麗絕倫,嫵媚嫋娜,永安帝很是多看了幾眼。


    結果……


    事畢之後,永安帝問那美人姓字名誰,家居何處。那美人嬌弱無比,可是吐出的話卻令永安帝暴怒。


    聽完美人的話,永安帝霍然站起,而後拂袖離去。


    竟是連一同迴府的袁雪曼都不顧了。


    事後,袁雪曼追問,武定候這才吐露,“那美人乃我愛妾……”


    將自己愛妾獻給皇帝!


    豈不是在說永安帝是一個奪人妻女的昏君?自那以後,永安帝不許武定候進宮。


    以當今皇帝的性情,定會記恨武定候一輩子的。


    也不知道武定候是如何想的,難道真準備走獻媚這一條路?


    袁雪曼以手托腹坐在鋪著錦緞的石登上,唇角微微帶笑,看起來嫻淑溫雅,姿容美麗。


    可是她的內心,卻無一人能看透。


    她覺得,今日來得不是時候。也許,此時不宜提孔家的事情……


    見她如此安靜,解江倒是略有詫異。他抬眼看了看,而後又快速的垂下頭去。


    袁雪曼能出現在小亭中,本身就是一種受寵的信號。


    而武定候如此胡鬧,卻也沒有傷及袁雪曼的地位,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極其有本事。


    不過,這又如何?漢王交待給他的事情,他已然辦完了。


    至於能不能成,那是衍聖公的事情。衍聖公不願意將女兒嫁給袁承澤,誰又能強壓他低頭?


    接到京城的信,風重華微微歎息。


    時近八月,清晨微有涼意。


    風重華穿了件淺綠色的長襖,下麵配了條杏白色的裙子,頭上簪著一根銀色珍珠扁簪。


    她坐在窗下,以手支頤,白嫩的手腕映著一頭青絲,神情微凝。


    風重華不知道該怎麽和袁承澤說。她一直以為,隻要有解江出馬,無往而不利。


    可沒想到,梅夫人和衍聖公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


    風重華有些後悔,她早該想到梅夫人性甚勁直寧折不彎,又怎麽可能因為兒女間的私情而放縱孔嘉善嫁給袁承澤?而且信上寫得清清楚楚,梅夫人有意將孔嘉善嫁給吏部郎中之子張秉真。


    婚期已定!


    武定候府接連派人求娶孔嘉善,張家還敢娶孔嘉善嗎?


    這樣一來,孔嘉善怎麽辦?


    想到這裏,她提筆給韓辰寫了一封信,又將京裏的來信放在一起,吩咐良玉送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良玉迴來。


    帶迴了韓辰的迴信,“順其自然,不必自責。”


    看到韓辰的迴信,風重華的淚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她一腔好心反而做了錯事,後悔不已。


    此時,韓辰望著袁承澤,也覺得內疚。


    他是人,不是神。有很多事情,隻能盡力為之。至於能不能做好,也唯有盡力而已。就像這一次,他明知道衍聖公府已經為孔嘉善定好了親事,卻依舊同意風重華的計策。


    甚至,他寫信給父親,讓他請動了解江。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梅夫人如此堅決?


    到了此時,也隻能歎息倆人無緣了。


    “前哨已經探明,瓦剌大軍在二百五十裏外紮營……瓦剌共分四路大軍……東路,由四王子脫花攻遼東。西路,派三王子別哲進攻甘州。一支由二王子率領進攻大同,攻打宣府這一支由知院阿來率領,攻宣府圍赤城……韃靼大汗王博多爾台與忠順王墨失赤按兵不動……”


    “據密報,瓦剌汗王病危,四位王子爭寵。此次四位王子中除了大王子留在帳中照顧汗王,其餘盡數出動攻打中原。”


    “這麽說,此次四位王子失和,我們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了?”韓辰雙目一亮。


    丁奈上前道:“末將倒覺得此計可行。”


    袁承澤一臉凝重地看著輿圖,萬全都指使揮使丁奈和兩位參將坐在一起。他們旁邊,是新到任的宣府總兵固安伯。


    宣府巡撫劉昌嗣和大同巡撫邵玉陽,自恃文官身份,不發一言。


    打仗不比尋常事,不管文武之間有什麽爭執,此時都應該放在一旁,求同存異。


    隻是,劉巡撫心中有些疑惑,方才韓辰去做什麽了?家裏有什麽大事需要叫動他?他居然扔下一屋子的軍情出去了?


    想到兒子曾當眾說過‘風重華是個不會下蛋的’,劉巡撫就覺得滿嘴苦澀。


    這幾日因為軍情的事情,他與韓辰接觸的多了一些。這才知道,原來韓辰對他的小王妃愛護備至。簡直就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予取予求,無煩無厭。


    要是早知道韓辰如此看重風重華,他敢放任兒子如此胡鬧嗎?


    可是,後悔已經晚了。


    他現在能不能坐好這個巡撫的位置,都懸!


    沒見固安伯一來,韓辰先給了一個下馬威,居然讓風重華把固安伯夫人和劉夫人從府裏趕出去嗎?


    等到固安伯氣唿唿地去找韓辰,韓辰卻不疼不癢連句軟話都沒有。


    一副非常維護小王妃的模樣。


    固安伯剛上任就受此侮辱,以後還有資格服眾嗎?


    韓辰不聲不響地,就把固安伯給駕空了。


    可惜他家那位夫人,卻是上趕子給固安伯夫人搭樓梯。


    現如今,可怎麽辦?


    他在這裏胡思亂想,結果上麵幾位將軍和總兵說了什麽,全然沒聽進去。


    等到韓辰已經開始布置了,他才轉過神來。


    等散了場,出了總督府。


    固安伯悄悄找到了劉巡撫。


    “你對這次戰事怎麽看?”固安伯親手為劉巡撫倒了盞茶。


    劉巡撫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欠身行了一禮,“此事,下官不好說啊!”他是文官,本來就不用對戰事發表意見。能發表意見的,隻能是閣老那一級。


    “戰事將近,集思廣益嘛!你有什麽想法,不妨說說看。”固安伯笑眯眯地,一雙眸子若即若離地看著劉巡撫。


    劉巡撫與韓辰的矛盾已不可調和,而且他的夫人又在總督府受過侮辱。


    此時不與自己站到一條船上,還待何時?


    劉巡撫看著固安伯的目光,腦子裏卻在想當初太祖皇帝……本朝乃是自遼東發的家……太祖皇帝的高祖起,韓氏一門就鎮守九邊……到太祖這一代,更是威名赫赫……而太祖的三個兒子中,漢王又得了太祖的衣缽……將九邊經營得水泄不通……


    與韃靼打了百來年的仗,韃靼越打越弱。


    想來這瓦剌也不足為懼!


    “瓦剌疥癩之疾,何足掛意?今興十萬王師,不愁不平!吾等隻需盡瘁事國,行心膂之憂矣。”劉巡撫抖了抖官袍上的灰塵,一派淡然之色。


    “著哇!吾與軍門所議甚合!”固安伯撫掌大笑,“軍門可願與某聯名上表?請求禦駕出征?”


    “什麽?”劉巡撫表情呆滯,不明所以。禦駕出征?他會被朝中的官員們罵死的!


    “既然瓦剌疥癩之疾,禦駕必能馬到功還。”固安伯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方才韓辰在軍情室裏說過,四位王子失和可以善加利用。隻要能找到四位王子其一,許以金銀利器,不愁王子們不為朝廷所用!


    到那時,四位王子為爭王位自亂陣腳,禦駕不過是來做做樣子。


    待到朝廷功成搬師之後,豈不是他固安伯名揚天下之際?


    晚八點還有一章,本書已到了收尾階段,月初就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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