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氣,已沒有了夏季的炎熱,取而代之的是初秋的陰涼。一到傍晚時分,天氣就涼爽起來。


    街道兩旁,乘涼的人群就多了些。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高空中聚焦了層層疊疊的烏雲,一層一層的烏雲從高空慢慢重疊,仿佛將天與地的距離慢慢拉近了。


    風重華的馬車從周王府出來,不過轉過兩三條街,雲層就鋪天蓋地向下壓來。


    壓得人心中多了幾分煩悶之感。


    “姑娘,咱們還是快點吧?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許嬤嬤將車簾掀了條縫,看了一下天色。


    風重華微微頜首,正準備吩咐車夫趕快些時,卻聽到馬車外傳來衛陽氣喘籲籲的聲音。


    “姑娘,快先別迴府,會昌候府出事了,老爺讓您直接拐去會昌候府。然二爺已經去周府傳信去了,魯太太與周表姑娘一會就去會昌候府。”衛陽一邊說,一邊用手撫著胸口不停喘粗氣,顯然是一路急奔而來的。


    今日出門時,風重華隻帶著許嬤嬤和四個丫鬟,由衛陽父親衛管事趕的馬車,車轅和車後各坐兩個外院婆子。


    這會聽到會昌候府出了事,急忙隔著車簾,詢問衛陽。


    衛陽也所知不詳,隻知道會昌候府有人受了外傷,至於出了什麽事,卻是一概不知。


    衛陽就又道:“臨來時,老爺給了小的五十兩銀子,讓姑娘在路上就近買點跌打的藥。”


    聽到這句,風重華瞬間明白了舅舅的意思。


    隻怕這次會昌候府出的事不小。


    要不然,文謙不會直接派衛陽來截她,還讓她在路上買藥。


    想到這裏,她忙吩咐兩個外院婆子下車去跟著衛陽去買藥,又吩咐許嬤嬤領著另外兩個外院婆子去往柳氏那裏傳信。


    她則是急勿勿地趕往了會昌候府。


    八月的天,總是陰晴不定。


    剛到會昌候府,天空就細細密密地落起小雨。


    漫天雨絲下,幾個婆子就站在大門內,一臉惶然地服侍風重華下馬車。


    越往裏走,風重華越是擔憂。


    隻見人人麵上凝重。


    甚至有人的眼中還帶著淚水。


    走近上房院,就聽到裏麵傳來壓抑不住的哭泣聲。


    難道是會昌候府有人去世了?


    風重華嚇了一跳,急忙三步並做兩步,勿勿地進了上房院。


    “明德縣君,請隨奴婢這邊走。”領路的婆子抹了一把淚水,引著風重華往暖閣走。


    四個丫鬟跟在風重華身後,不由對視了一下擔憂的目光。


    等進了暖閣,風重華更是嚇了一跳。


    隻見文謙與周夫人都站在暖閣內,一個在安慰會昌候,一個在安慰會昌候夫人。


    “舅舅,舅母?”


    見到風重華來了,周夫人輕輕召了召手,“阿瑛,過來。”她一邊說,一邊歎了口氣。


    坐在周夫人旁邊的會昌候夫人則是強收了滴滴答答掉落的眼淚,將頭別到一邊。


    “出了什麽事?”風重華忍住心中的駭然。


    前一世,會昌候府一直平平安安的,會昌候夫婦也是壽終正寢的。


    怎麽會,他們哭得如此傷心?


    難道,是張延年嗎?


    “是延年……”周夫人麵上露出一份為難之色,“他傷到了後腦……”


    風重華怔住了。


    傷到後腦,這可是會要人命的!


    難道說,張延年這會已經……


    不可能,前世張延年活蹦亂跳,活得好著呢。


    她正在這裏胡思亂想,那邊傳來會昌候的聲音。


    “時也命也,這都是小兒的命!”會昌候眼裏的淚珠滾來滾去,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是小兒與她夫妻兩載多,她就怎麽能下這麽狠的手?縱是小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也不至於要了小兒的命?”說到這裏,會昌候眼中的淚珠終於滾了出來。


    文謙望著他,略有些慚愧地轉過頭去。


    “此事,都是我們的錯。若是貴府有什麽需要,我文謙力不容辭。”文謙的聲音極為沉重。


    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按理說小倆口就沒有不拌嘴的,吵過鬧就算罷了。何至於要動用武器?


    就是張延年說了一句和離,可不是還沒寫和離書嗎?


    萬事都有商量的餘地。


    風明貞怎麽就敢用炕屏砸他?


    會昌候府的人報信時,他正好與會昌候同行出宮。


    一得到信,他就嚇了一跳。


    來的路上他還心存僥幸,以為傷得不會太重。


    可等到他看到太醫院共來了三位太醫,分別是大方脈的胡太醫,接骨科的董太醫,金瘡科的王太醫。


    頓時嚇了一跳。


    三位聖手齊聚,就足以證明張延年傷得不輕……


    “文兄開玩笑了,此事與文兄何幹?”會昌候是拍了拍文謙的手,臉帶愧疚之色,“方才我是太著急,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文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文謙一得了信,就立刻派人將周夫人從漢王府叫迴,又去叫風重華。


    而且方才,他略有些激動,說話也有些不留情。


    可是文謙夫婦卻半句改樣的話也沒有說,默默地承受他的怒火。


    風明貞傷了張延年,與文謙夫婦何幹啊?


    非親非故的,人家能來看望,能聽他發怒而不還嘴,就已經算是厚待人了。


    “此事,我必不會與風家罷休!”會昌候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隻聽得一陣茶杯落地的聲音傳來,“若是我兒無事,萬事好商量。若是我兒有個三長……我定要風家滿門性命……”


    正說著話,外頭忽然來報說,風家來人了。


    會昌候與會昌候夫人的臉色即刻沉下來,“來的是誰?”


    迴話的人就答道:“是一位姓柳的娘子。”


    沒想到來得最快的居然是二房的人,會昌候夫婦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了。


    他們不由看了文謙夫婦一眼。


    風家二房的事情他們也聽說了一點,說這個柳氏是文謙與周夫人看中的人。然後強行嫁給了風慎,風慎本不想要柳氏,卻又降不住柳氏,隻得委委屈屈地過日子了。


    過了一會,柳氏被體麵嬤嬤領了進來。


    見到文謙夫婦與風重華都在,柳氏鬆了口氣,衝著會昌候夫婦行了禮,“小婦人給候爺,候夫人問安。”


    既然是文謙與周夫人看中的人,他們自然也不會惡言相待。


    可饒是如此,會昌候夫人依舊是哼了一聲,“安?你們風家的人不來禍害我們就算是安了。”


    柳氏不敢與她頂嘴,就往風重華那裏看了一眼。


    風重華咳了一聲,開口道:“也不知姐夫這會怎麽樣了?三位太醫進去也有些時候了。”


    一聽風重華提起了兒子,會昌候夫人麵上的表情就帶了絲焦急。


    此時也顧不得衝柳氏撒氣,扭頭就往裏間望去。


    三位太醫進去多時了,卻沒有隻言片語傳出來。


    也不敢派人過去問。


    先前問過幾句,都被幾位太醫的藥僮給頂了迴來。


    越是這樣,越是叫人揪心。


    會昌候夫人一想到兒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眼淚就不停的往下掉。


    周夫人就在旁邊輕聲寬慰她。


    會昌候府的人對風家的人都有氣,自然也無人給柳氏安排座位。


    風重華雙手虛扶著柳氏請她坐在了周夫人的下首處,自己則是站在一旁。


    大房做的事情,自然與二房無關。


    她為什麽要單獨通知柳氏,是因為郭老夫人與小郭氏都是寡婦,不合適出門探病。


    雖然風慎現在被關在大牢中,卻沒有過堂也沒有罪名。


    所以,柳氏是風府唯一能出門的人。


    見到風重華對柳氏如此禮敬,倒叫會昌候夫婦對柳氏高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暖閣裏間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三位太醫魚貫地從裏間走了出來,麵上的表情雖是凝重,卻帶了點輕鬆。


    屋裏的人頓時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詢問。


    倒叫幾位太醫一時分身乏術。


    “好了,先不要說話,請三位太醫說說病情。”文謙眼見這樣不是辦法,三位太醫還沒迴答完這個,就要迴答那個,一時半會誰也鬧不清裏麵到底如何。


    會昌候夫婦是關心則亂,這會有文謙坐鎮,倒也鎮靜了不少。


    三位太醫商量了一下,推舉了大方脈的胡太醫發言。


    胡太醫團團揖了四方揖,道:“既然都讓我說,那我就直言了。貴府世子爺此次傷得極重……”


    剛說到這裏,會昌候夫人眼中的淚水就流了出來。


    “噤聲。”會昌候喝斥了一聲,用力握緊了夫人的手,“先聽太醫講。”


    會昌候夫人點了點頭,依偎在丈夫身邊。


    胡太醫這才重新開口,將張延年的病情細細地講了一遍,而後又道:“……性命倒是無礙……不過以後會出現健忘、頭痛、頭暈、惡心、耳鳴的狀況……嗯……”說到這裏,頗有些為難的住了口。


    思忖著下麵的話到底要怎麽才能說出口。


    “阿彌陀佛!”一聽到兒子保住了性命,會昌候夫人忍不住念了一聲佛。


    就連一向嚴肅的會昌候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董太醫與王太醫互視了一眼。


    命是保住了,可是差不多也跟個廢人一樣了。


    張延年後腦的骨頭裂了縫,以後連坐車和騎馬這樣的事情都不能做,不能大喜大悲,甚至就連房事也會受到限製……


    哪怕就是再小心保養,也過不了五十歲的坎。


    對於一向子嗣單薄的會昌候府來說,差不多等於斷了傳承。


    “會昌候,請借一步說話……”胡太醫斂下雙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那我能去看看延年嗎?”會昌候夫人垂淚相問。


    得到三位太醫的首肯後,她顧不得與在場的人說話,就立刻衝進了裏間。感謝打賞,到晚上還有一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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