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碧染,白雲蒼茫。


    與陸青蕪在後花園遊玩一番後,風重華就拉著她的手站在一處槐蔭之下。


    “你看到了沒有?站在水榭窗邊的就是二表哥!”


    陸青蕪赧然無比,紅著臉不說話。


    “哎呀,給個準話嘛。”風重華跺了跺腳。


    前世,二表哥與陸青蕪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


    這一世,雖然有了她這個意外的人出現。


    可她相信,陸青蕪如果能嫁給二表哥,依舊會像前世那樣過得好。


    正巧的是,文謙也看中了陸離的女兒。


    文謙與陸離在朝中就是互為犄角,互相援助。


    如果能結成兒女親家,對於倆人隻會有好處沒有壞處。


    在昨天夜裏,周夫人收到了文謙的信,信裏托她打聽一下陸青蕪的品行,催她盡快為文安然定下親事。


    然後,他在信中又略提了韓辰幾句,言語中皆是讚美之意。


    周夫人就明白了,特地囑咐了風重華和李沛白一聲。


    今日,她們就安排了一出後園遊玩,好讓陸青蕪見見文安然。


    若是雙方都有意,等到文謙迴來,就會安排人去提親。


    風重華盯著陸青蕪看。


    陸青蕪被她看得臉紅如滴血,喃喃地道:“看到了!”


    “哎呀,怎麽樣嘛?”風重華要被陸青蕪急死了。


    陸青蕪臉紅得不能自已,又被風重華一路追問,急得跺了一下腳,捂著臉跑開了。


    “早說不就得了?”風重華看著陸青蕪的背影,暗暗好笑。


    轉過頭吩咐身後跟著的人,“去迴報大嫂,就說我這邊成了,隻看那邊的信了。”


    眼看著丫鬟一路小跑的往入口跑去,風重華臉上綻開一絲笑容。


    掉頭去追陸青蕪了。


    水榭外銀杏搖曳,投下斑駁樹影。高大樹木間,藤蔓隨著微風輕輕蕩漾。


    文安然的臉,隱藏在樹影之下。


    “你要想清楚,結親乃為兩姓之好,非是結仇。你縱是再喜歡她又如何?她心中無你,縱是勉強成親了,也是一對怨偶!”文安學緊緊盯著弟弟,“難道你想從此以後家宅不寧嗎?”


    “可是我若娶了別人,難道從此以後就家宅安寧了嗎?”文安然梗著脖子,迴瞪,“再說,你又不是表妹,你怎麽會知道她不同意?”


    “你是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居然如此婆婆媽媽。”文安學怒極反笑,看著弟弟的目光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情,“為了一已之私,陷家族與不義,你可有想過撫養你長大的父母?”


    “我不想成親,你不用再說了!”文安然頹然地揮揮手,有些心灰意冷。


    文安學冷冷一笑,“你不是不想成親,而是不想與別人成親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文安然怒目以視。


    “你想表妹自盡或者出家嗎?”文安學瞪著他,目中好似能噴出火來。


    “你說什麽?”文安然怔住了。


    文安學哼了一聲,將目光轉向荷塘的粼粼水波,“表妹心中根本就無你,你又何必逼迫她?”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文安然,聲音漸漸轉淡,“記得那一天,我們剛將表妹從山上接過來。我在後花園讀書,聽到表妹與許嬤嬤說話……”文安學輕輕歎了口氣,目中露出悵然之色。


    “表妹說了什麽?”文安然的心,驀地扯了起來。


    文安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許嬤嬤問表妹的終生大事,你可知表妹是如何迴答?”說到這裏,他不等弟弟發問,就接著道,“表妹說,願以此身遁入空門,青燈古佛相伴,也不願嫁二表哥。”


    “什麽?”文安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還想娶表妹嗎?”


    文安然看著,心中一時百轉千迴。


    表妹真是這麽想的?寧願出家也不願嫁我?


    難道,我就這麽不堪?


    他垂下頭,心中痛楚無比。


    文安學也不說話,將目光落向外麵。


    倆人都不說話,水榭一時沉默下來。


    一陣風吹過,水榭外的銀杏枝輕輕搖動,發出嘩嘩的細響。


    就如同少年的心碎聲。


    等到宴會散後,魯氏與周琦馥留下沒走,等著聽消息。


    當聽到文安學用肯定的語氣說看中了陸禦史家的陸青蕪後,魯氏與周夫人齊齊笑了起來。


    “恭喜恭喜!”魯氏連聲恭喜周夫人。


    “同喜!”周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


    上房院的笑聲透過高高的院牆,隱隱傳到了前院的書房。


    文安然坐在黑暗中,雙目一片死寂。


    他究竟哪裏做得不好,以至於表妹這麽討厭他,寧肯出家也不願做他的妻子……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透。


    等到晚上謝文鬱敲響文府的小角門,偷偷溜進來時,他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大丈夫一言九鼎,若不喜歡她,你說娶她做什麽?你這樣做豈不是害了陸家妹妹?”謝文鬱看到他這個死相就覺得心煩,在家裏就夠煩的了,沒想到好友也是這副模樣。


    “我怎麽會是害她?我既然說了要娶她,肯定會對她好的。”文安然不忿被好友這樣罵,抬頭反駁。


    謝文鬱嗬嗬地笑,扯過太師椅坐到了文安然麵前,掰起指頭細細地數了起來,“咱們三歲就在一起玩,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你喜歡小表妹,這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是你從來沒有考慮過小表妹有沒有喜歡過你!再說了,以你的家世和未來,小表妹未必配得上你……你別說話,你聽我說完!”謝文鬱揮揮手阻止了好友,“你若娶了小表妹,你就得麵對她的父親,她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這滿京城隻怕沒人不知道吧。現在她父親又被關在牢中,將來是問斬還是流放都沒個準話,你願意一頭往這個坑裏栽?”


    “我願意!”文安然雙目灼灼,露出堅定的神色。


    “嗬嗬,你願意就算完了?你考慮過你沒有?他願意不願意往這坑裏跳?你們兄弟一體,你娶了小表妹,他的前途和未來你考慮過沒有?”謝文鬱直視著好友的目光,說道,“堂堂狀元郎,弟弟的嶽丈卻是個罪臣,不管將來他做什麽官,再怎麽努力再怎麽官聲斐然,也會一輩子留個把柄被人攻擊。十幾歲的狀元郎,馬上又要去地方做官。隻要他不出什麽大的差錯,熬到四五十歲就能穩穩地坐上翰林院學士的職務,然後再大學士,最後入閣。要不然,你父母為什麽會替他娶李祭酒的孫女?曆朝曆代,狀元郎多,可是十幾歲的狀元郎卻少之又少。你的父母對你寄予多少厚望,你可懂?”


    風重華一定是想透了這層關係,這才不願意娶給文安然。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處在風重華的境遇下,都會死死抓住文府的人不放。


    更何況,還有文安然這個愣頭青,拚命的往上湊。


    謝文鬱有些羨慕文安然這個單純的孩子了!


    “好,說完這些,咱們再說說陸家妹妹!”謝文鬱笑了笑,露出八顆牙齒,“你不過是因為知道小表妹不喜歡你,你這才衝動地答應了與陸家的婚事。人在衝動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而後往往會以後悔而結束。可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你今天說的話,你可曾後悔過?”


    他抬起手,阻止了文安然的發言,繼續道:“陸家妹妹做錯了什麽?以後的幾十年都要麵對一個不愛她的人!她明明可以找一個愛她的,她也愛的渡過一生。可就因為你的衝動,讓她失去了這樣的機會!你說說看,她委屈不委屈?”


    文安然看著好友,心頭湧起一層無可奈何的憤怒和傷心。


    他真是謝文鬱口中的那個‘不負責任沒有擔當衝動妄為’的人嗎?


    風重華是不是看透了他的為人,這才不願意嫁給他的?


    看著文安然的臉色,謝文鬱知道他並沒有想明白。有些事情,別人勸是沒有用的,得自己想通才可以。


    就像他,明明不喜歡王瀾,卻不得不娶。


    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因為聯姻於兩家都有益處嗎?


    既然答應娶了,就要用最大的愛意去愛。不為什麽,因為王瀾與他一樣,都是犧牲者。


    惺惺相惜,倆人互相同情地這樣過一生,總比互相仇視著過一生要強。


    身為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後代,肩上承擔著家族的興衰和傳承。隨著他們一出生,這個責任就深深地烙在他們的身體裏。


    初秋的白天,日光炙熱。到了晚上,院落中陰涼無比。


    文安然抬起頭,看著星光璀璨的銀河,目中哀慟,“人生有四苦,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謝文鬱嘴角泛出輕輕的苦笑,轉頭吩咐文安然的書僮安樂,“去廚房要壺酒來。”


    明月當空,清輝灑落。書房外竹影搖曳,室內檀香嫋繞。


    兩個人,一對影兒。


    杯空了酒幹,酒入了愁腸。


    日落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今天我婆婆生日,闔家同慶,晚上八點左右還會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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