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


    定國公世子徐協瞧中了她,不先去向長輩說明,卻跑來派個嬤嬤來哄騙她私下約會。


    她一旦與私相授受這四個字沾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下場?


    定國公府的人真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子,可以隨意哄騙嗎?


    想到這裏,風重華更加生氣了,說起話來越發不客氣:“你這個嬤嬤你說是定國公府出來的,我看倒是不像。我是沒見過哪個高門大戶的嬤嬤去唆使別人家的姑娘與自家世子幽會的!我與你家的世子一麵未見過,與你家夫人也隻是在撲蝶會上一麵之緣,你們是從哪裏得來我定會喜歡上你家世子的道理?”說到這裏,她大聲吩咐許嬤嬤,“你去上房院找我舅母,就說有人冒充定國公府的人想要誘拐我出門,問問舅母該如何處置這個婆子。”


    她又轉頭朝向這個嬤嬤,“你們定國公府不要臉,我們文家風家還得要臉麵的,將來我們家還得娶婦嫁女,可丟不起這樣的人。等到舅舅迴來之後,我定會將此事稟告舅舅,讓他在禦前為我證證清白,不能任由你們把汙水潑到我身上。”


    那嬤嬤聽得雙眼圓睜,語凝半天。


    她是徐飛霜的貼身嬤嬤,人稱向嬤嬤。在聽到徐飛霜抱怨風重華令她在漢王妃麵前丟臉時,向嬤嬤就出了一個這樣的主意。


    在向嬤嬤看來,隻要打出定國公府的名義,沒有哪個姑娘會拒絕。等到風重華‘應世子邀請來到定國公府時’,徐縣君就可以借機羞侮風重華一番。風重華母親死了,父親廢了,一聽到能做世子夫人還不得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可她萬沒有想到,不過是提了一個開頭,風重華就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尤其是風重華開頭說的那句明德縣君,差點閃折了她的腰。


    向嬤嬤覺得有些後悔,不該冒然來勸,她辯解道:“風姑娘你誤會了,我們定國公府並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實在是世子瞧見了姑娘一麵後心生愛意,想與姑娘見見麵說說話而已。”


    隻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風重華強行打斷,“你們世子要見我,我就得巴巴地過去見他?你們世子是世子,我還是縣君呢?論等級我和你們世子齊平!更何況你們世子幾時與我見過麵,你們徐家可不要亂說,怪不得我聽說你家主母就因為喜歡胡說被陛下勒令閉府呢……”


    向嬤嬤被她這句話氣得七竅冒煙,大聲道:“我們夫人的閑話也是你能說得起的?”


    風重華冷冷一笑:“你們夫人?不知你家的夫人是哪位?可有陛下禦封的誥命?”徐夫人已經被袁皇後下內旨褫奪了一品夫人的誥命,現在無品無級,別人稱唿她一聲夫人也不過是看在她丈夫是定國公的份上罷了。


    向嬤嬤何曾被人這樣蔑視過,氣得臉色通紅。可偏偏麵前的人自稱有皇家的誥命,她半點不敢妄動。


    “把這無恥婆子給我叉住。”正在這時,餘嬤嬤的聲音自外麵傳來。


    餘嬤嬤先向風重華行了一禮,而後才起身說話:“太太聽到姑娘傳過去的話很是生氣,說先把這個婆子叉出去,等到老爺迴府後將此事交給老爺發落。”


    風重華瞬間明白了周太太的意思。


    周太太是準備拿這個向嬤嬤大作文章。


    倒與她剛剛所說的讓文謙在禦前證她清白,不謀而合。


    這樣也好,省得定國公府以為她好欺負。


    私下與徐協幽會,也虧得他們能想出這樣的事情!怪不得永安帝能放心把水軍交給定國公……


    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好收拾了。


    可是不知為何,風重華總覺得有種風雨欲來之感,覺得事情好像哪裏不對……


    風明怡眼看著幾個粗使婆子把這個向嬤嬤摁倒在地捆得嚴嚴實實的扔了下去,驚得目瞪口呆。


    嫡母去世後,她曾有幸見過定國公世子來到大房,大房為了迎接定國公世子弄得雞飛狗跳,生怕客人有一點不滿。


    可是到了二姐這裏,她居然敢打定國公府派來的人。


    風明怡對這個二姐生出了敬畏之心。


    向嬤嬤被捆起來扔到文府外麵受盡棍棒之苦且不提,等到良玉聽到定國公世子派了人唆使風重華與他私下幽會的消息後,忙寫了張紙條悄悄送迴漢王府。


    韓辰看完怒極反笑。


    又將紙條扔給了坐在棋秤對麵的方思義。


    方思義兩三下就看完了紙條的內容,嘴角抽搐了幾下:“這個定國公世子……”他找不出能用什麽詞來形容徐協。


    難道徐協就不知道現在京城風雨飄搖,這定國公府更是風雨中一葉小舟嗎?


    他怎麽還敢派人唆使明德縣君?


    明德縣君的封號是大有來曆的,陛下用這個封號告誡天下的人,隻要明理識德皇家就會大有賞賜。


    徐協壞了明德縣君的名聲,那就是地打了陛下的臉。


    “隻怕文拾遺就會拿此事大作文章!”韓辰勾了勾唇角,輕輕落下一子。


    方思義頜首,“屬下亦是如此認為,就是不知會如何發難。”


    “所謂牆倒眾人推,隻是文拾遺起了頭,後麵自然會有人跟上……”韓辰笑著搖了搖頭,腦海裏不由閃過那張豔若桃李的麵龐,和那一雙明亮烏黑的雙眸,“今日會昌候府的人去了百花井巷,這麽說來,文拾遺是倒向三叔一脈了?”


    “依屬下看,倒不盡然。”方思義壓低了聲音,將身子向前俯了俯,“屬下的內人世子也是見過的,最擅相麵。據她講,會昌候府的那位大奶奶現在還是個姑娘……”


    這個消息,令一向冷靜的韓辰終於變了色,他扔了手中的棋子,緩緩地揉了揉眉梢。


    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他就會輕揉眉梢,這個已經成了他標誌性的動作。


    方思義見他如此,便知他陷入了難題,遂靜靜地吃起茶來。


    半盞茶後,韓辰終抬首,“福建總兵彈劾定國公的折子被陛下留中不發,思義知道吧?”


    永安帝想要收拾定國公,這已經不是秘密,朝中高層個個明白。隻是用個什麽由頭或者什麽時間收拾,還須得看永安帝的意思。


    可是對於漢王和周王來講,耽擱越久他們越是心灰意冷。他們將手中的兵權交出去,換來了什麽?


    天下是安定了,永安帝的位置是坐穩了,可是周王的妻兒卻再也迴不來了。


    看透一切的漢王裝起病來,十數年不上朝。


    周王則是寄托於神仙道術,煉起仙丹來。


    這樣的王爺有什麽可做的?


    還不如當初不反,由永安帝承了梁國公的爵位,他們兄弟做個閑散勳貴。這樣的話,也能妻兒們在一起。


    所以今日定國公府的人去文府,他總覺得是三叔派人引誘的……


    隻是他沒想到定國公府的人會這麽快就上鉤,把柄一下子遞到文謙手裏。


    就看文謙上不上三叔的鉤了,文謙若是上了鉤,就會當朝彈劾定國公。文謙與陸離交情菲淺,隻要文謙彈劾定國公了,依陸離的脾氣定然會緊跟著彈劾。


    想必三叔要的就是陸離……


    而此時彈劾定國公卻是永安帝所不希望見到的。


    聽了韓辰的話,方思義半響沒做聲,過了一會才試探道:“淮興候?”


    他們倆人說的雖然不是一件事,可是對方的意思都互相明白。


    永安帝現在不想收拾定國公,那就是準備收拾傅勝。


    “淮興候傅勝把持鹽井以謀私利,早就為陛下所不容。陛下隻所以不急著收拾他,隻是因為他聽話而已。”說到這裏,韓辰吩咐身邊的人給良玉迴信,“明德縣君受此驚嚇,想必精神會不好,你去送條魚給她……”


    方思義抬眼看了看韓辰,他總覺得漢王世子對待文府的表姑娘別有心思。


    一條用木盒子裝著的魚,就看明德縣君懂不懂此意了!


    百花井巷,文府,上房院。


    聽了妻子與外甥女的話後,文謙暴怒了。


    “豈有此理,我要彈劾他!定國公府視我為無物?居然敢唆使阿瑛……”


    幸好風重華沒有上當,沒有被定國公府的富貴迷花了眼。一想到外甥女極有可能被定國公府的人迷惑,文謙就出了一身冷汗。


    “我明日就去找老陸商議此事。”


    文謙雖是翰林院的侍講,可他的同年好友卻多在都察院做禦史,想要彈劾定國公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禦史彈劾人還需要證據嗎?隻需要風聞言事即可,更何況現在定國公府又送來了一個天大的證據。


    “阿瑛你且放心好了,有你舅舅在,定是不會叫你吃虧。”周太太拍了拍風重華的手,輕聲安慰她。


    風重華微垂著頭,心裏思忖著文謙的話。


    彈劾定國公?


    燭光落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羽睫在眼瞼處掃出一層陰影。


    “這件事情我聽舅舅的,”風重華聲音輕柔,話語裏卻帶著一絲不確定。


    “對,聽父親的,父親定會為你做主,你就不要擔心了。”文安然衝著風重華柔柔地笑了起來,這笑容如同初升朝陽,璀璨而明亮。


    可是風重華心中卻有股不好的感覺,這份感覺直到她迴到西跨院,看到了韓辰送來的禮物。


    一條用木盒裝著的死魚!


    而徹底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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