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博太歎息一聲,“黎庶之苦啊,我大元越為何如此?”


    敖天癸講道,“七百年前,易朝被農朝所滅,遺老遺少隻能前來拓殖,立國之初,便是和大越林作戰,不斷南向擴張,經過二百多年發展,大越林入侵時,元越已經極大發展。野穹山大戰後,元越經曆兵燹之苦,損失慘重,若不是縱橫家索危象智慧超群,結盟東國,力阻皇領,怕真的就滅國了!直到近二百年來,鬥家在茶陵的開拓,將師元徹底驅逐到了赭泥水之南。”


    陶子韶問道,“那土地問題如何引發的?”


    敖天葵解釋道:“南向墾殖,自然戰爭連綿,為了獎勵耕戰,就創立了勳田製,殺敵一人,得田五十畝,獎奴隸二人;戰死者得田五十畝,獎奴隸三人;一場大戰下來,就要授田幾萬畝,幾百年下來,就有千萬畝勳田。這鄂郡的桑麻,陵陽郡的香料,居巢郡、巫郡的大農莊,都隨之發展起來。勳田不納稅,田價十倍不止,這勳田被炒來炒去,不過是富了個人,國府並不能從中得利,反而令貧富分化。”


    昭博太問道,“弊端如此之多,為何還設勳田啊?”


    “立國之初,元越擔憂的不是土地,而是百蠻部落的滋擾。這些勳田起初多位於邊荒地帶,元越希望他們守望家園,保護元越,可是隨著元越不斷擴張,這些勳田也都是中心地帶了。”敖天癸捋須言道:“其實,當初設立勳田時,是有規定的,那就是勳田是不準出售的,數百年下來,勳田依舊在,可是主人都換了。”


    “不準買賣?”昭博太很是吃驚,“這麽說,買賣勳田犯法了?”


    敖天癸點頭,“法不責眾罷了!幾百年下來,早就物是人非了!這些勳田多被高價買去充作租田,你們可知,現有一千五百萬畝勳田。”


    “也就是說,元越現在有一千多萬畝勳田不用繳納田稅了?”昭博太吃驚的言道,“一千多萬畝啊,每年能征收多少田稅啊!”


    敖天癸想了想,“和茶陵相當,茶陵不過是更大的勳田罷了。”


    昭博太氣憤的言道:“為什麽不將這些易主的勳田收歸國府所有?”


    敖天癸苦笑,“居巢郡的籍行家、巫郡田家和巫郡的葉家,那家沒有十幾萬畝勳田!如何收歸國有,更有甚者,勾結官府,上下其手,將良田偷改勳田!元越將田地按位置、水澆、壤份、大小、平整分為五等來征稅,有些不法之徒,偷將下田代上田,上田改勳田,有些更是無法無天,利用田籍記錄不詳,偷改魚鱗冊。偌大的元越,每年偷改幾萬畝也無人察覺,可百年下來,數量可想而知了。”


    昭博太說出了心中疑問,“難道前人不知整頓勳田嗎?”


    敖天癸想了想,“想整頓勳田的多了,二百年前的尹襄、百年前的高補之、五十年前的牛公度,都曾大力整頓過,有意思的是,這三人俱信法家,變革也都差不多,就是土地丈量,勳田梳理,地級劃分,雖收一時之效,但終不能長久啊,這勳田很快又混亂起來,牛公度變革才過五十多年而已,可見此法不是長久之計。”


    昭博太沉思片刻,問道:“茶陵好像沒有流民問題啊。”


    “見微知著,很是不得了啊!”敖天癸翹起大拇指來讚許,“茶陵土地全歸鬥家,沒有土地買賣和兼並,二百年前,茶陵不過十多萬人,現有二百多萬,人口繁衍增長了十倍不止,可依然沒有流民問題,原因不外乎兩點。首先,茶陵土地不斷開拓;再者,也最關鍵的是,茶陵將土地均分。茶陵起始人均土地可是一百五十畝,由於人口增長,不斷的稀薄土地,現在人均比元越還少,隻有六七畝而已。”


    “解決流民問題的根本是……”昭博太若有所悟,“土地均分?”


    敖天癸點頭,“茶陵和遊牧漁獵部落,土地歸國府,偏偏都沒有流民。”


    子韶追問道:“老師,其它國家怎麽解決流民問題的?”


    “遷徙,從窄鄉遷到寬鄉,從人口密集處遷徙到稀疏處,皇領流民多去大陸澤和廣野澤,東元多去青郡和元鎮,邕國多去羌戎和梁國,常揚往朱方郡,河間往北開拓。我們元越經過五六百年的開發,幾無可墾的土地了。本可南向大越林擴張,可茶陵守在南麵,雖然拱衛了元越,可如此一來,也沒了擴張空間了。”


    “所以,就把他們送到了巫郡去送死?”原俊卿憤憤的問道。


    “其實,很多國家都這麽做,前些年,皇領大旱,很多饑民去了梁國,梁國隻能將他們安置到下辨澤,其實是和我們這裏相同,怕這些流民鋌而走險,給留點希望罷了。”敖天癸歎了口氣,無奈說道,“說是希望,最終是幻想罷了。”


    子韶問道:“如老師所言,如此之多的流民,元越怎麽沒有流民暴動啊?我看七十多年前的邕梁,近幾年的皇領,都有大規模流民暴動。細看七國史書就會發現,其實每隔百多年就會爆發,最多不會超過二百年,定有大規模暴動。”


    敖天癸解釋道:“二百多年就有十代人繁衍,人口增長四倍,若是不能新獲土地,最後人多地少,無法填飽肚子,隻能引發流民暴動。元越之所以沒有爆發,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其它行業發展起來了,這九江郡的陶瓷,鄂郡的絲綢,茶陵的製茶,文阜城的鑄炮,都能解決多餘的農民,讓他們轉到商業和工業上來。”


    原俊卿也好奇的問道:“山主,為何我們不征丁稅了,隻收田稅?”


    “當時茶陵鬥家提出,增一分則民受一分之累,減一分則民沾一分之澤,要求取消丁稅,他們還鼓動士子鬧事,逼迫國府變革。”敖天癸對國史信手拈來。


    眾人聽完恍然大悟,“原來茶陵是奪了北方利益。”


    敖天癸點頭,“三百年多來,茶陵從不交田稅,這是他們和國府的約定,來作為開拓茶陵的補償,連丁稅都不繳,豈不是占盡便宜!何況茶陵還壟斷大越林貿易,匯聚了多少財富,大家都心知肚明,怕是整個國家過半財富都集中在茶陵。”


    敖天癸繼續言道:“土地不斷兼,流民大量擁入城鎮,有些好吃怠惰,遊手好閑,坑蒙拐騙,偷盜搶劫,成為了各地官府頭疼的問題,現在的文阜城就麇集了二十餘萬這樣的遊民,他們在大街小巷四處浪蕩,成為元越隨時爆發的問題。”


    昭博太言道:“看來,此事要在宣政院中好好商議了。”


    “提案一出,怕是樹敵無數啊。”敖天癸麵色凝重,“博太,你可想好了?”


    昭博太點頭,“我還記得文阜城中,那死去的母子三人那。”


    陳保全歎了口氣,“我本想安安穩穩過餘生,為了良心,以後怕是不安寧了。”


    “這麽有趣的事情,怎麽能少的了我那,我這話本可有的寫了。”曼光遠舉起酒杯,一改往日的嬉笑,“文阜城那死的母子三人,我也記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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