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得悄無聲息。


    她住進夏府的當天晚上就病了,被移到偏院,後來病情越發嚴重,請了大夫來看,還開了藥,可惜沒什麽用。次日一早,夏夫人就將她移出了府。


    再後來,夏謙就聽到夏夫人告訴他:“你娘死了。”


    夏謙愣愣的。


    夏夫人以為他太傷心,一時接受不了,便抱著他的頭安慰道:“放心,以後有祖母疼你,你還有嫡母。”


    夏謙輕聲問道:“她是怎麽死的?”他倒不是難過,而是害怕。


    在青樓他就聽那些人說過,高門大戶外麵光鮮得很,可內裏的那些齷齪事不知有多少呢,有些後宅吃人不吐骨頭。


    當時那話夏謙聽過就罷,沒放在心上,可現在想起,背後不禁冒出一層冷汗。


    那麽個大活人,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可沒過幾天,人就冷冰冰的躺在床上變成一具屍體了,太可怕了。


    若是青樓裏,殺人官府的人還會來管一管,可這,後宅,主母說江夫人病死了,那便是病死了,官府的人也不會管後宅的事。


    “別怕,別怕。”夏夫人拍著他的背,輕聲哄道。


    夏謙把頭埋入夏夫人的懷裏。


    他後悔了。


    他不該來這裏的……


    誰也沒想起被江心柔扔到客棧的劉鶯兒,江心柔的病來得太急,縱然當時想起了女兒,卻也無能為力。


    劉鶯兒在客棧住了五天,第六天,下人生了歹心,將帶來的值錢東西卷走了,連馬車都沒放過,劉鶯兒被扔在了客棧。


    後來因為沒有銀子,被客棧的老板趕了出來,她頭上的銀釵子都被客棧老板當了房錢,劉鶯兒在客棧外頭哭鬧不停。


    她娘呢?


    結果,她沒等到娘,倒等到了一個人販子,人販子是個中年婦人,一口黃牙,笑起來一副奸相,她拿了一根糖葫蘆,遞到劉鶯兒跟前,問,“想吃嗎?”


    誰知,劉鶯兒呸了一聲:“誰要吃這下等人吃的東西!”然後,轉身就跑。


    人販子沒追上了她,讓劉鶯兒逃了。


    可接下來的兩天,劉鶯兒的日子並不好過,當天晚上,她就餓得不行,又過了一天,她還堅持著不吃別人丟掉的東西,可到第三天,整個人就不行了,看到賣包子的鋪了,伸手就搶包子,她膽子太大了,被包子鋪的老板娘揍了一個半死。


    這時的她全身髒兮兮的,就像一個乞丐。


    “娘……”劉鶯兒縮著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後來還是有個好心人見她可憐,扔了一個掉在地上的饅頭給她,劉鶯兒顧不得剝開外頭那層髒的,抱著饅頭就啃。


    “你是哪家孩子?走丟了?”有人詢問。


    “我姓劉,我娘姓江。”劉鶯兒抬頭看他,“我知道我娘在哪嗎?”


    那人道:“我又不知你娘是誰,你連迴家的路都不認得了嗎?”


    劉鶯兒可憐巴巴的說道:“我家不在京城,我家很遠的,坐馬車得好幾天呢,可我的馬車被奴才搶了……”


    奴才?


    這人本來準備走的,可一聽奴才,眼睛就亮了起來,難道這髒兮兮的孩子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孩?


    那人笑容變得親切起來:“你家在京中有什麽親戚嗎?”


    親戚?


    劉鶯兒努力想著,終於想到了她娘說過的,崔府!


    “有!”


    江心柔死了,崔家人並不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江心柔來了京城,當然,崔榮華除外。不過,對她來說,江心柔來幹嘛跟她沒什麽關係。


    直到,有一個人帶著一個小女孩找上門來,說將崔府弄丟的小孩送迴來。


    守門的小廝聽了便趕人:“我們府上可沒這麽大的小姑娘,年紀小的全是兒子,你這想撈錢,弄錯人了吧!”說完,便不客氣的將大門關上。


    小女孩正是劉鶯兒。


    送她迴來的那人被嗆得沒臉,扔下劉鶯兒就走了,直道晦氣,想想不甘心,瞪了劉鶯兒好久,隻差沒將劉鶯兒身上的幹淨衣裳扒下來。


    劉鶯兒嚇壞了,小聲道:“我姑奶奶是相爺夫人,真的,我娘姓江,府中的大少爺二少爺還有二小姐我都見過!真的!”


    她都快哭出來了。


    那人聽到這話,並不太相信,問了一聲:“你娘會不會在裏頭?”


    劉鶯兒聽到這話,突然跑到崔府大門前,使勁敲門:“娘,娘……”開始是大叫,後來邊叫邊哭,“娘,娘,你不會扔下我……我怕……”


    周圍倒是引來不少人。


    崔府的大門又開了,見劉鶯兒在門前哭鬧,皺眉道:“哪來的孩子,在別人家大門前哭什麽,你家大人呢?”


    劉鶯兒立刻大聲嚎道:“娘,娘,我娘就在裏頭……”


    本來府外頭沒多少人的,可劉鶯兒的聲音太響,引來了不少人,一邊看一邊小聲議論。


    崔府的下人臉黑了,聲音兇惡:“去去去,哪來的孩子,亂說什麽,你再這樣,我可報官了!”事情若是鬧大了,被府中主子知道,那他們這些奴才可要扣銀子的,本來就掙得不多,這一扣,那不得心疼死。


    劉鶯兒怎麽說也不聽,見人多,哭得更加大聲:“我娘在裏頭,我進去,我要見我娘……”


    鬧哄哄的。


    這一幕還是傳到了崔二太太的耳中,三皇子的生辰越來越近了,眼看著榮錦的親事就要定下了,她忙著幫榮錦挑首飾,讓繡樓的人來繡衣裳,恨不得將榮錦打扮得將眾人都壓下去!誰知,這個知道,有人來報,說有個小姑娘過來認親……


    又是認定!


    崔二太太聽到這話,臉就冷了下來:“認什麽親?府中總共就這三個姑娘,那孩子多大?”


    “五六歲的模樣。”下人如實答道。


    崔二太太聽到這話就笑了:“五六歲大?你也敢報到我這來,直接打出去!”


    下人小心道:“那小姑娘哭得厲害,還要地上打滾,外頭好多人看著。”


    崔二太太不耐煩道:“直接趕走。”


    下人抬頭看了崔二太太一眼,說道:“好像是……老夫人那邊的親戚,那孩子說她娘姓江,以前在江家住過,這次進京是過來探親的。”


    江?


    崔二太太眼皮一跳,心中生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她道:“去將這事報給老夫人,算了,還是我去吧。”


    崔二太太去了上院,將這事跟老夫人說了。


    崔老夫人眉頭皺了起來:“不能吧,她不是在懷遠縣嗎,都嫁了,還帶著閨女上京,圖什麽?”她沒提到消息啊。


    崔二太太道:“這就不知道了,這孩子在門口鬧騰得厲害,我本想將人趕走的,可她說是您的……”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還抬頭看了一眼老夫人。


    崔老夫人道:“這樣吧,去將人帶來我,我瞧瞧。”


    崔二太太道:“這孩子是真是假咱們也分辨不出。”


    崔老夫人想了想:“去江家吊唁的有時仁、時仲,對了,還有榮華,時仁跟時仲都不在府上,這樣,你去將榮華叫來,認一認。”


    “是。”


    崔二太太應下後,便派了兩個下人,一個去秋水苑喊崔榮華,另一個卻是去門口將那小姑娘帶進來。


    秋水苑。


    崔榮華正在小花園裏作畫,才剛開始畫,就被打斷了。


    “二小姐,老夫人跟二太太說有事找您,很急,讓您現在就過去。”那人傳話道。


    崔榮華收起畫筆,對香芸道:“你在這看著,我很快就迴來。”


    傳話那人領著崔榮華去了上院。


    “祖母,二嬸。”崔榮華進屋後行了禮,又問道:“到底是什麽急事,這會叫我過來?”


    崔老夫人道:“過來坐。”


    崔榮華臉上的麵紗已經摘下了,十天了,臉上的傷好全了!崔老夫人看到崔榮華的臉就忍不住高興,這孩子真會長,專挑爹娘好看的地方長,瞧瞧,這小模樣,比當朝貴妃也不差什麽!


    水靈靈姑娘,多招人疼啊。


    崔榮華慢慢走了過去,坐到崔老夫身邊,崔老夫人說道:“有個小姑娘在府外鬧著找娘,說她娘姓江,又是從懷遠縣來的……”


    崔榮華聽到這話皺了皺眉。


    江心柔,她不是在夏府嗎,怎麽,孩子沒帶過來?


    崔榮華仔細一想,也是,那劉鶯兒姓劉,是劉家的孩子,夏玉郎可不會養。這幾天崔榮華忙著找她那六個丫環,壓根就沒心思管別人的事。


    煩了幾日,今日才會去小花園解悶作畫,這不,剛開始就被叫了來。


    崔老夫人的話音剛落,劉鶯兒就被下人帶了進來,劉鶯兒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身上髒得很。她被人帶進來後,就不哭了。


    到了屋裏,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崔榮華,她臉上露出驚喜,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見到一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樣,確實讓劉鶯兒放了心。


    她怯怯的叫了一聲,“表姐……”


    崔榮華表情淡淡。


    崔老夫人問崔榮華:“她是你表姑的孩子嗎?”


    崔榮華點頭:“是,確實是她。”


    崔老夫人對眼前這個髒孩子顯然沒有任何好感,又是劉家人,她可沒忘記劉家人對她孫兒做的事,這樣一想,就更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孩子了。


    劉鶯兒左右看了看,問:“我娘呢?”


    崔老夫人道:“你娘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不然你是怎麽來的京?”


    劉鶯兒抹淚:“我不知道我娘去哪了,她讓我要客棧等她,我一直等一直等,她沒有迴來……”


    崔二太太道:“這就不好辦了。”


    崔榮華道本想說江心柔去了夏府,轉念一想,若是老夫人問好她是怎麽知道的,她怎麽迴答呢,難道說是朱昊告訴她的嗎?


    這樣,就更難解釋了。


    崔老夫人道:“派幾個人,將她送迴懷遠縣。”


    崔二太太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這時,崔榮華忽然問劉鶯兒:“你娘有沒有說為什麽要來,除了你跟你娘,馬車上還有誰?”


    劉鶯兒答道:“除了我跟我娘,還有一個叫夏謙的,他是我娘從外頭帶迴來的。”她說完,又不服氣的說了一聲,“那個叫夏謙的還管我娘叫娘。”還跟她搶娘。


    夏謙?


    夏?


    崔老夫人跟崔二太太對視一眼,老夫人年紀大,太久的事想不起,可這夏,她總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崔二太太腦子轉得很快,問劉鶯兒:“那個叫夏謙的幾歲了?”


    劉鶯兒搖搖頭,然後道,“他比我大。”想了想又說,“我娘說靠他我們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崔老夫人眼皮一搭。


    崔二太太輕嗤一聲,江心柔教的閨女果然跟她一樣,隻聽這麽幾句,崔二太太就完全信了這孩子是江心柔生的!


    那性子……


    正說著,又有下人急急來報,“老夫人,夏府來了人,說有重要的事找您!”


    崔老夫人滿頭霧水,這剛剛知道江心柔在夏府,這夏府就來了人,怎麽的,江心柔又把夏府鬧得雞飛狗跳了?


    崔老夫人想到就覺得頭痛,她不欲管這事,便對崔二太太道:“你去看看是怎麽迴事,能處理的你就處理了,實在沒法了了,再來問我。”


    崔二太太也不太想管,看到崔榮華在,便笑著道:“榮華,跟二嬸一道過去看看吧,你也快……”


    她的話還沒說完。


    崔榮華就打斷了,“二嬸,我那六個丫環還沒找到,正沒派人尋著,恐怕沒空跟二嬸過去了。”說起冬衣六個丫環的事崔榮華就生氣,問起府中人,個個都不知,不過有一事卻是知道的,她們來過府上,進府的三個被趕了,另三個被攔在門外。


    之後,這六個像是失蹤了一般,怎麽也找不著,真是虧死了。


    還不是因為那些下人……


    崔榮華真不明白,二嬸是怎麽調教的奴才,現在崔府的門檻高得連她這個嫡女進不來,懶得說了。


    崔二太太臉上有些尷尬。


    崔榮華對崔老夫人道:“祖母,那我先迴去了。”既然夏府的人來了,那江心柔在夏府的事祖母跟二嬸等會就知道的,不用她多說。


    崔老夫人也乏了,點點頭。


    崔榮華前腳剛走出去,劉鶯兒就急急心忙的跟上了她,崔榮華站住,劉鶯兒一頭撞到崔榮華的身上,這一撞將崔藝術家華弄得全是泥印子。


    劉鶯兒往後一退,小聲的道了歉。


    崔榮華道:“別跟著我。”她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想管。


    劉鶯兒低著頭,一臉委屈相。


    崔榮華道:“夏府來人了,你娘說不定就在那,二嬸,不如你帶她去看看吧。”崔榮華說完看了看崔二太太。


    崔二太太想了想,點頭:“也好。”隻是,這孩子身上太髒了,不好見客,她便對崔榮華說道,“她這身衣裳不好見人,不如,你領她迴去,讓人幫她洗洗,換身衣裳……”


    崔榮華微笑道:“二嬸,我那秋水苑現在可隻有香芸一個丫環。”也有粗使丫環跟婆子,但是,崔二太太提過要給她添丫環,可崔榮華拒了,若是添了,那她自個帶的幾個丫環迴來後可就沒位置了,難道,分到別的院嗎?


    崔榮華說完,道:“三妹妹的院子離得最近,不如,將這孩子送她那去?”她隻是這樣一說,崔二太太倒是應了。


    不送崔榮繡那,難道送崔榮錦那嗎?


    崔二太太可舍不得崔榮錦受罪。


    誰知,劉鶯兒一聽她娘可能來了,便不肯去換衣裳,非要跟崔二太太一起,去大門口迎人。


    崔二太太見劉鶯兒這樣,懶得多管,帶著人便去了,反正也不是崔府人。


    崔二太太見到了夏府的人,那人的第一句話便是:“江夫人昨夜病死了,大人讓小的來通知府上。”


    “你說什麽?”崔二太太懷疑自己的聽錯了。


    那下人道:“江夫人死了。”


    崔二太太不可置信。


    劉鶯兒一臉茫然,然後問:“你說的江夫人,是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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