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夏玉郎這時不該在朝堂之上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而且,還在溫泉別院的外頭,想想都覺得怪。


    夏玉郎身上穿的是常服,他的目光在崔榮華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魏嬤嬤身邊的福澤身上,他眼神一凜,是這個孩子沒錯。


    福澤看到夏玉郎的時候也愣了一下,然後扯扯魏嬤嬤的衣角,抬頭小聲道:“奶奶……”


    魏嬤嬤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夏玉郎,聽到福澤的聲音這才迴過神。


    崔榮華碰了碰朱昊的手肘,讓他說話。


    朱昊果然開口了:“夏大人,你怎麽會在這?”


    夏玉郎微微一笑:“請了半日病假,去找刑大夫看了,剛從相國寺下來,又聽說端王世子在院中,我有事尋他。”


    朱昊哦了一聲,道:“他是在裏麵。”


    崔榮錦看看福澤,又看看夏玉郎,這是親父子吧!她悄聲問崔榮華:“這是怎麽迴事?”


    崔榮華道:“不知道。”這事說來話長,魏嬤嬤若想說,自然會說,若不想說,她不必多言。


    這時,夏玉郎走向福澤,輕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福澤抬頭直直的看著他,道:“我叫福澤。”半點不怯,眼中的好奇多過欣喜。


    夏玉郎笑了,“福澤,真是個好名字。”


    福澤笑開了花,聲音中透著驕傲:“我奶奶起來的!”


    奶奶。


    夏玉郎聽到這兩個字後心裏不太愉快,不過,麵上不顯,他聲音輕柔:“你奶奶在哪?”


    福澤指了指魏嬤嬤。


    魏嬤嬤心裏正在掙紮,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讓福澤當迴少爺的機會!但是,真要的讓福澤迴夏府嗎?她不確定。


    剛才她也跟崔家二小姐說好了,帶福澤迴崔家,以後考個狀元,一樣是過好日子,這樣,祖孫兩人就可以在一起過活。


    就在魏嬤嬤失神之跡,夏玉郎又問福澤:“你爹娘呢?”


    福澤看了眼魏嬤嬤,不說話。


    夏玉郎明白了。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這十日來他一直讓人查探那個孩子的消息,可沒想到,那孩子自相國寺出現後,就一直再沒露過麵,京中也無下落,想來想去,恐怕也隻能藏在這了。


    於是,他便來了。


    聽說刑大夫要雲遊,他好不容易尋了個冶病的理由,告了假下朝就過來了。他還以為會有波折呢,沒想到,過來就遇上了,還真是緣分。


    他問魏嬤嬤:“這位嬸子,不知如何稱唿?”


    魏嬤嬤正失神,半點沒說話。


    崔榮華推了推魏嬤嬤,魏嬤嬤猛然迴神,疑惑的看著崔榮華,崔榮華無奈道:“這位夏大人在跟您說話呢。”


    魏嬤嬤看向夏玉郎,抿了抿嘴,“夏大人,小的有些私事想跟您說。”


    夏玉郎問:“是有關福澤的事嗎?”


    魏嬤嬤使勁點頭:“是!”


    夏玉郎微笑:“那這樣,不如一道去夏府,再慢慢說。”他想將人接迴去。他還不知道江心柔已經帶了一個迴去。


    魏嬤嬤等不及,怕迴府就被江心柔搶了先,便道:“路上說便好。”


    “您怎麽稱唿?”夏玉郎問。


    “我姓魏,他們一般稱唿我為魏嬤嬤。”是老嬤嬤了。


    夏玉郎點點頭道:“魏嬤嬤。”


    魏嬤嬤說完後,一般歉意的看向崔榮華,“對不起,二小姐,為了福澤的前程,老身……”


    崔榮華道:“沒事,我還要謝你之前幫過我們呢,再說了,這是你們的事,想怎麽做隨心意就好,不必在意我。”


    崔榮華話音剛落,福澤撲過去,抱住她的腰,“崔姐姐,謝謝你,我們很快會迴來的。”他以為隻是去做做客。


    崔榮華摸了摸他的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養。


    夏玉郎眼皮一跳,這孩子……未免太活潑了,眼睛裏沒有雜質,太幹淨了。


    朱昊不動聲色的走過來,蹲下來,將這了孩子抱起,然後往夏玉郎那遞,夏玉郎被嚇了一跳,不知怎麽的就伸了手,將人接了過去,有些笨拙的抱著福澤。


    朱昊這才滿意的退了迴去。


    福澤也有些呆,看了看緊抱著他的夏玉郎,唿吸一下子就得急促起來,眨了眨眼睛,反手抱住夏玉郎的脖子,那聲‘爹’在他的喉間,怎麽也喊不出去。


    魏嬤嬤看得眼眶都熱了,心中更加堅定要將福澤送迴親爹身邊。


    夏玉郎帶著福澤,還有魏嬤嬤一起走了。


    崔榮華唿了口氣,對朱昊道:“那位江表姑還在夏家,也不知道……”想想就覺得精彩,可惜看不到。


    朱昊道:“你真想知道?”


    崔榮華道:“開玩笑的,反正過幾天就人結果了。”


    崔榮錦聽著崔榮華跟朱昊說話,覺得這兩人感情真好,不禁有些羨慕,若她以後的相公能這樣……


    “榮華,香芸已經拿了藥,在那呢,咱們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崔榮錦提醒道。


    “好。”崔榮華還想問問朱昊聖旨的事呢,可惜沒問成。


    兩人迴了府。


    誰知,剛迴府,就聽下人說,崔時任的姨娘不行了,崔榮華剛迴秋水苑,沒過一會,就聽采薇說,崔時任的姨娘咽氣了。


    真是太突然了。


    不過,死的隻是一個姨娘,喪事沒什麽辦,崔時任自個接了這差事,崔三太太怕他辦不來,還讓管事嬤嬤幫著。


    隻三日,人就葬了,崔時任很傷心,請了好幾日的假,身上的衣裳也換成了素服,頭七天,他每天晚上都給‘姨娘’燒紙錢。


    頭七的最後一晚,崔時任在院裏給‘姨娘’燒紙錢時,蓮姨娘偷偷摸摸的過來了。


    “死了就死了,又不是親娘,你這是做給誰看呢?”蓮姨看到崔時任這樣對待那位假的,心裏很不舒服。


    死的確實是蓮姨娘的親姐,她半點不傷心。


    崔時任沒接蓮姨娘的話,隻是慢慢的往火盆中投紙錢,仿佛蓮姨娘不曾存在過一般。‘假姨娘’死了,他是有點難過的,可更多的卻是解脫。


    不用再擔心蓮姨娘偷人的事曝光會牽扯到他,以後也不用再暗中幫著蓮姨娘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蓮姨娘見崔時任不理,惱怒道:“我要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


    崔時任抬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一眼,然後對身邊的小廝道:“去跟嫡母說,蓮姨娘半夜摸到我院裏,亂吼亂叫,煩得很。”


    蓮姨娘臉色大變:“寶兒!你這是做什麽!”


    “去。”崔時任冷淡說道。


    小廝看了眼蓮姨娘,趕緊去了。


    蓮姨娘大聲道:“迴來!”小廝停在了門口,迴頭望了眼崔時任,崔時任眯起眼睛:“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


    “是。”小廝飛快的走了。


    外人走了,蓮姨娘也沒帶下人過來,隻身一人過來的,蓮姨娘忍著氣,走到崔時任麵前:“我真不懂,你到底想做什麽?”


    崔時任道:“我什麽都不想做,我姨娘死了,我給她燒點紙錢,礙著蓮姨娘你什麽事了嗎?”這是徹底劃清界限了。


    “我是你親娘。”蓮姨娘怕人聽到,壓低聲音說。


    崔時任語氣淡淡:“現在已經不是了。”


    “你說什麽傻話,血緣關係豈是能說斷就斷的!”蓮姨娘根本不認。


    崔時任笑了:“我姨娘已經死了,府中人都知道,你非要認我作兒子,誰會信?”


    這話讓蓮姨娘突然恐慌起來,“不會的,三爺知道,他知道的。”


    崔時任冷笑聲:“爹知道又如何,他會聽你的嗎?”說句難聽的,蓮姨娘已經不是年輕水嫩的小姑娘了,又不是正室夫人,她的話根本沒什麽份量。


    且不說,蓮姨娘還在外頭偷人。


    正說著,小廝已經跑迴來了,身邊還帶著三太太屋裏的管事媽媽,原先崔三太太聽了這話還不管,因為蓮姨娘跟崔時任根本就沒什麽交集,蓮姨娘難道這個時候是去安慰時任的?


    也不對。


    不管,因為是崔時任說的,崔三太太還是派了管事媽媽過來看。


    沒想到,管事媽媽來了一看,還真如崔時任說的,蓮姨娘還真來了,正指著崔時任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孝子……”


    管事媽媽臉一黑,說道:“蓮姨娘,三夫人有命,跟老奴走一趟吧。”


    蓮姨娘恨恨的瞪了崔時任一眼。


    她沒想到養了一個白眼狼的兒子,真是……明明前幾日還好好的,還會幫她將那誰弄出來,幫著掩護,怎麽一會的功夫,人就變了?


    蓮姨娘怎麽也想不通。


    她做事一向謹慎,因為這次是來親兒子院裏,所以才不會那麽顧忌,因為她知道這個兒子會搞定一切的。


    可沒想到,兒子說翻臉就翻臉。


    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是因為那個死掉女人,可惡!


    崔時任冷眼看著蓮姨娘被帶走,又想起崔老夫人之前要查蓮姨娘的事,查是查了,可崔時任問起時,崔老夫人卻將話頭帶了過去,並不想答,崔時任便沒再問。


    後來,孟嬤嬤悄悄跟崔時任說,這事後麵挺複雜,她讓崔時任避著些,不要再管再問。


    崔時任將這話記在了心裏。


    以後,他與蓮姨娘沒有關係了……


    再說夏府的事。


    那日夏玉郎將福澤帶迴府後,剛進院子,就看到喜滋滋的夏夫人,牽著一個孩子走向他,結查兩人一打照麵,都愣住了。


    一人手裏牽著一個孩子。


    夏夫人那邊除了孩子還有一個江心柔,夏玉郎這邊則是多了一個魏嬤嬤。


    江心柔本來是笑得極為開心的,可看到夏玉郎以及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後,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是哪來的死孩子!


    哪個不要臉的生的!還跟夏玉郎這樣像!該死的!


    江心柔氣極了,一直瞪著福澤。原本她想得好好的,帶著夏謙進府,夏玉郎隻有這麽一個孩子,肯定會當寶一樣的寵著,她的身份也會水漲船高,沒想到,夏玉郎真在外頭有一個兒子!


    還這麽大了!


    至於夏玉郎身邊的魏嬤嬤,江心柔想不起來,完全不記得了。


    夏夫人愣了會,迴過神,謹慎問道:“你手上那個孩子,哪來的?”這完全就是夏玉郎的翻版嘛!說不是她親孫子,她自個都不信!


    夏夫人高興極了,嘴都笑得咧到耳根了,玉郎一直沒有兒子,她都擔心壞了。可沒想到,今個一下子來了兩個大孫子,夏夫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夏玉郎也看到了夏夫人身邊的夏謙,也愣了一下,他又低頭看著自己牽著的福澤,看這一個一眼,再看那個一眼,難道是雙生子嗎?


    他不確定。


    夏謙看到福澤,心頭一跳,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好,親兒子來了!


    福澤想的則是,對麵那個是他的兄弟嗎?


    兩個孩子長得有點像,但性子完全不同。


    江心柔本來想拿孩子當作談判條件,留在府中,當個貴妾,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中午那會,她看到夏夫人喜歡夏謙,以為成了。可現在一看,心裏頓時沒底,不知該怎麽開口了……


    魏嬤嬤看到江心柔,原本還怕江心柔認出她來,沒想到,江心柔看她的眼神極為陌生,像是不認識一般。


    魏嬤嬤頓時放了心,又有些為福澤不值,可憐這孩子,有這樣一個娘。


    反正,以後隻當沒這個娘。


    正說著。


    周若雪被人扶著從外頭迴來了,丫環手裏還拿著藥,周若雪臉上帶著喜色,可一進門了,表情就僵住了。


    大夫說她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以後可能能懷上孩子。


    又開了兩副藥。


    這是好事啊,她當時就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夏玉郎,可沒想到,一迴來就看到了兩個……外室子,或者說,不明身份的孩子……


    之前走的時候隻有一個,現在怎麽就出現兩個了?


    難道,是兩個不同的女人?


    周若雪心裏堵得慌,本想質問夏玉郎為什麽這麽對她,可又想想,她膝下無子,拿什麽質問?


    周若雪勉強一笑,“我身子不大舒服,就先迴屋了。”


    夏玉郎道:“等一等。”


    這時,就聽夏玉朗問夏夫人身邊的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夏謙報了自己的名字。


    夏玉郎問完後,這才對周若雪道:“這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好好養著。”他的聲音很淡。


    周若雪轉身,直直的看著他,慢聲說道:“大夫說,我的身子好了,可以……”


    夏玉郎道:“假的。”


    周若雪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夏玉郎道:“你落了兩胎,當時太醫瞧過了,說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孕了,隻是沒告訴你。”


    周若雪完全不相信:“你撒謊,你不能為了這兩個來曆不明的孩子這樣詛咒我,夏玉郎,你不能這樣……”


    夏玉郎道:“好,那就在你有孕之前,先養著他們。”


    周若雪緊抿著嘴。


    夏玉郎看著她,溫和說道:“我相信周府教出來的女子不差,如果你連兩個孩子都養不好,不要怪我無情。”


    不能生子,又不會養孩子,這樣的主母,要著何用?


    周若雪身子一顫,半響說不出話來。


    夏玉郎聲音依舊那樣溫和:“你覺得呢?”


    周若雪嘴巴動了動,“好。”這陌生的聲音好像不是她發出的。


    事情完了,夏玉郎帶著兩個孩子去了書房,準備單獨問一問,剛走出門,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夏玉郎!”


    夏玉郎轉頭一看,是個臉生的中年女子,他皺了皺眉,好像是跟在夏謙身邊的老媽子。


    江心柔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夏玉郎聽完後,問:“你是誰?”


    江心柔迫不及待的介紹自己:“我是江心柔啊,你不記得了,我們……”


    夏玉郎笑了。


    他記得這個名字!沒想到,他竟然忘了這個名字的主人的臉,很好,非常好。


    看在孩子的份上,會他讓這個女人死得痛快點。


    七天後。


    那就是崔時任姨娘頭七的那天晚上,江心柔死了。


    ------題外話------


    謝謝柯鋒、jx12341、星星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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