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這話一說出口,原本還在爭吵的大廳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驚訝地望向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張繡恍若不覺,沉吟片刻就對先前報信那人說道,“去,把賈詡……把文和先生請過來。”


    差點忘了這個時代的習慣:關係好,相互之間得稱表字。


    賈詡,字文和,跟張繡是老鄉。


    不久之前剛從另一個老鄉段煨跳槽到他這裏。


    張繡很有自知之明,哪怕是有著千年見識的穿越者,卻沒有瞧不起這個時代的人。


    曹操是什麽人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


    既然決定要跟曹賊一戰,那就聽聽這個在後世名氣不小的謀士怎麽說。


    所以掃視一圈發現聚眾議事的人裏沒有他,就讓人去找。


    “將軍,為何突然下此決心?”


    這時才有人小心翼翼問道。


    張繡剛才的表現太過反常,明明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突然就勃然大怒。


    也沒聽說他跟曹操有什麽舊怨啊?


    “曹操雖然名義上是國之重臣,但他挾持漢帝,就是國賊,我們怎麽能投降這種人?!”


    真正的原因不能說,就隻能用這個理由了。


    不過看眾人恍然大悟的表情,張繡就知道這個理由可能比真正的原因還要令人信服了。


    很快,賈詡就被找了過來。


    他年過五旬,卻是神采弈弈,一副精明強幹的模樣。


    賈詡世居西涼,舉孝廉入仕,先後依附董卓、李傕、郭汜、段煨。


    剛到宛城的時候,因為張繡的禮遇讓一眾手下特別是謀士頗為不服。


    賈詡向來奉行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看到這種情況索性深居簡出,基本不參與討論議事。


    張繡出於安撫手下的心態考慮,也就默許了他的行為。


    在來的路上他還有些奇怪,雖然自己深居簡出,但張繡隔一段時間還是會向他請教一些問題。


    然而近一個多月卻再也沒找過他。


    他哪知道此張繡已非彼張繡,這段時間沉迷強化,早把他忘了。


    要不是曹賊來犯,估計還得一段時間才想起他。


    張繡示意賈詡坐下,“曹操南征,現在大軍已經到了淯水——文和,你怎麽看?”


    他並沒有直接告訴賈詡自己要跟曹操幹一架,而是說著說著話鋒一轉,問起賈詡對這件事的看法。


    “曹操?”


    見賈詡目露驚訝之色,身旁便有人把詳情告訴了他。


    將在座眾人表情收進眼底,賈詡頓時心中了然。


    他想了想便徐徐說道:“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


    一句話開口,眾人當即變了臉色。


    胡車兒更是對他怒目而視,“你這老匹夫,胡說甚麽?”


    先前勸降的眾人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唯有賈詡麵色不變,侃侃而談:


    “非詡輕視將軍,夫操非常人也。


    此人胸有大誌,早在黃巾之亂就收攏黃巾殘黨數十萬,將其精銳編為青州兵。


    後在兗州招賢納士,潁川出身的名士荀彧、鍾繇、郭嘉等皆為其所用。


    如今更是效法那董卓,奉天子以令不臣,占據了天時。


    假以時日,便是一統北方也未嚐沒有可能。”


    其他人聽賈詡把曹操抬得這麽高,紛紛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就是之前勸張繡投降的眾人也覺得他有些誇張。


    心說不愧是名士,比我們還能吹。


    曹操有實力不假,可也沒你說得這麽厲害吧?


    一統北方?先問問張楊、呂布、袁術、袁紹同意不同意吧!


    隻有張繡意外地看了賈詡好幾眼。


    自己身為穿越者占了先知先覺的優勢,當然知道曹操後來一統北方,但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僅憑已有的信息就能分析出這些……


    這賈詡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啊!


    自己這是撿到寶了。


    張繡來了精神,一個戰術後仰,目光炯炯盯著賈詡:


    “文和,我要與那曹賊一戰,你隻管暢所欲言,這一仗應該怎麽打?”


    “暢所欲言?”


    賈詡把這個詞咀嚼了幾遍,覺得非常應景,迴看了張繡兩眼,這才迴答道:


    “既然將軍決心要戰,詡有三策獻於將軍:


    將軍自引軍與曹軍主力交戰,能勝則善,若不能,亦要拖住其主力,此其一也;


    派一將將精銳之軍繞至曹軍後路,尋其糧草輜重襲之,亂其軍心,此其二也;


    速派人往荊州,發書報劉使君,使為後應,此其三也。


    三計並施,當可退曹軍。”


    張繡聽完當即拍板,開始著手安排。


    就是在派人偷襲後路的將領選擇上比較為難。


    按說最適合幹這事的是他自己。


    但是能夠正麵擋住曹操的也隻有他。


    況且如果連主將都不在守城序列,別說曹操,就連胡車兒這個滿腦子都是肌肉的都能看出不對勁。


    所以偷襲糧草的重任隻能交給胡車兒。


    手下能獨當一麵的隻此一人,這讓張繡越發感覺無人可用,生出要招兵買馬的心思。


    不過得等先度過眼前的難關才行。


    安頓完這一切,張繡就返迴了後宅。


    聽聞消息的鄒氏早早迎了出來,開口勸道,“繡兒,聽說操兵勢大,不可與敵,不如舉眾投降……”


    鄒氏話還沒說完,張繡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不行!”


    見張繡反應這麽大,鄒氏驚訝地看著他,“卻是為何?”


    張繡也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總之,降誰都可以,就是不能降曹賊!”


    眼見張繡堅持,鄒氏也不再多勸,隻把擔憂全寫在了臉上。


    張繡兩世為人,這一點還是能看出來。


    隻是如今兵臨城下,安慰的話再多也是無用。


    他索性不再多說,讓鄒氏幫自己披掛好就匆匆離開。


    就在張繡點齊人馬準備出城的時候,賈詡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攔住了他。


    不等張繡詢問,他就主動說道:“將軍,曹軍遠道而來,銳氣正盛,若無必勝把握,可先堅守不出……”


    “如果我說有呢?”


    他可是開著掛過來的!


    麵對張繡的反問,賈詡搖了搖頭:“將軍不可大意,曹軍猛將如雲,但憑將軍一人,怕是難以應付。”


    張繡一聽就笑了,“文和,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沒有必勝的信心,我不會這麽說。”


    我可沒那麽了解你。


    賈詡在心裏默默說道。


    不過聽到張繡這麽說他還是神色一正,拱手拜道:“既如此,詡就等將軍的好消息。”


    “放心,我肯定能旗開得勝!”


    “暢所欲言、旗開得勝?”


    望著張繡遠去的背影,賈詡目光閃過一絲疑惑,“將軍……似是和以往有些不同?”


    宛城城外。


    張繡帶著偏將張先和楚白剛出城門,就聽斥候報說曹軍前鋒馬上就到。


    他索性下令全軍背靠城門擺開陣形,以逸待勞。


    沒過多久,前方塵土飛揚,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張繡凝目望去,衝在最前麵那人滿臉橫肉,右眼戴著黑色的眼罩。


    又見將旗上寫著“夏侯”兩個大字,頓時想起了“一呂二趙三典韋”的三國二十四名將排序。


    他自己雖然也在這二十四名將序列中,卻跟文醜顏良排在最後,“兩夏侯”則是在中間位置。


    想到這裏,他就對跟自己一起出城的張先和楚白叮囑,“來的是盲夏侯,此人武藝不在我之下,你們不必上陣,為我掠陣就好。”


    他已經做好了要靠金手指翻盤的準備。


    安頓好後張繡就撥馬上前,口出粗鄙之言,目的自然是激怒對方。


    “來人可是曹賊麾下的盲夏侯?你迴去轉告曹賊,就說我張博超遲早要取他項上人頭!”


    夏侯惇正是曹操此次南征的先鋒,他遠遠瞧見城下有人,顯然早有準備。


    本想觀察一番,等曹操中軍到了以後再作計較。


    可一聽到“曹賊”兩個字就怒了。


    又聽張繡稱他“盲夏侯”,更是目眥欲裂。


    他跟呂布軍交戰時被流矢射傷左目,敗北而迴,從此就有了這個綽號。


    但他極重外表,每每照鏡看到自己盲了眼都會十分憤恨,將鏡子推到地上,這三個字已經成為了他的禁忌。


    此時張繡左一個“曹賊”,又一個“盲夏侯”,他哪裏還忍得了,怒喝一聲就駕馬迎上,誓要把張繡斬於馬下。


    這正合張繡心意,有心試試自己的斤兩,索性挺槍就刺。


    隻聽“當”一聲響,兩人雙槍相交,夏侯惇隻感覺一陣巨力襲來,持的手臂就是一陣巨震,又酸又麻。


    然而他心頭震驚更甚。


    這張博超其名不彰,竟是如此厲害!


    張繡則是一愣,“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厲害啊?”


    意外之餘又有些欣喜,金手指暫時沒必要用了,索性把這場戰鬥當成一個提升槍法的契機。


    鄒氏說得不錯,獨自一個人練再久恐怕也難有提升。


    畢竟實戰才是最好的訓練。


    張繡一槍快似一槍,一槍緊似一槍,一套百鳥朝鳳槍使了一小半,就讓同樣用槍的夏侯惇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兩人又交手幾個迴合,張繡摸清套路,看準機會蕩開夏侯惇的長槍,反手一撩。


    隻聽“咚”一聲響,夏侯惇被張繡一槍砸落馬下。


    跟著他高高舉起手中的虎頭湛金槍,作勢欲刺。


    見到這一幕的宛城守軍齊聲高唿:“將軍神威!”


    張先和楚白對望一眼,更是激動的滿臉通紅。


    隻用幾十個迴合就打敗了大名鼎鼎的盲夏侯,還說此人武藝不在自己之下,將軍真是太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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