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父親是秦府的上門女婿。


    姓沈,名長山。


    沈長山病重時一直念叨著落葉歸根,三個兒子孝順,在父親死後,沒將他葬入秦家祖墳。


    而是依了父親的心願,將他送迴了父親祖籍地,距離京城步行需得三日的芙蓉縣。


    卻沒想,棺槨剛出京城沒多久,就出了事。


    原本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抬著棺槨走得輕輕鬆鬆,可突然棺槨沉重無比。


    幾個漢子被壓彎了腰,秦家孝子賢孫和下人們忙上前幫忙,最終棺槨還是重重落了地。


    還砸斷了一個抬棺漢子的腿,見了血。


    半路棺槨落地又見血,視為不吉。


    有人建議請和尚道士瞧瞧,莫不是遇了邪祟。


    秦氏的大哥秦思賢,乃是國子監祭酒,並不信此番言論,又找了十幾個身手不弱的鏢師抬棺。


    棺槨卻是生了根發了芽,任憑鏢師們如何渾身解數,棺槨紋絲不動。


    秦思賢此時再奉信子不語怪力亂神,也不得不跑一趟寺廟。


    最後由十八個武僧,一路念著經文將棺槨抬迴了芙蓉縣。


    可在落葬時,又出了問題。


    武僧們抬著棺槨往坑裏放時,繩索突然斷裂,棺槨直直豎立在坑裏。


    這會便是僧人們將超度的經文念了個遍,那棺槨也無法撼動。


    秦家人慌了神,隻得又請了道士來做法。


    依舊無濟於事。


    眼見著天黑了,連日奔波,大家總不能都耗在山裏過夜。


    秦思賢便讓其餘人都先下山休息,他帶著幾個仆從在山裏守夜,第二日再想辦法。


    秦家三爺心疼大哥操勞,推著秦思賢下山,自己留下守夜。


    卻在半夜解手時,摔了一跤,一個尖石刺入太陽穴,當場斃命。


    消息傳迴京城,秦老夫人當即暈了過去。


    丈夫剛去世,小兒子又出事,打擊太大,秦老夫人高燒不退,兩日不曾醒來。


    秦氏孕初期,經曆喪父,傷心之下胎象有些不穩。


    送沈長山迴芙蓉縣時,秦家三兄弟心疼秦氏,便讓龔明樓留下照顧她,沒讓他這個女婿跟著一起扶靈迴鄉。


    是以,龔明樓夫妻倆是在秦老夫人病倒後,才知道了那些事。


    秦氏想到了自家公公的怨氣,找去了安遠侯府。


    聽說衛清晏不在,又找來了大覺寺。


    公公的怨氣讓她失去了兒子,如今弟弟死了,母親病倒,秦氏是真怕了。


    見了衛清晏,如同見到了救星,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被衛清晏扶住。


    衛清晏看了眼她尚未顯懷的腹部,“二夫人有身孕,有事遣人來告知我一聲便可。”


    能得大姐喜歡,秦氏不會是差的,她愛屋及烏。


    秦氏淚流滿麵,指了指旁邊跟著的婦人,“多謝姑娘,這是我娘家大嫂,如今府中她主事。”


    常姑娘替公公解怨時,是有條件的。


    而她如今已是外嫁的女兒,再擔憂娘家,娘家的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兩個兄長還在芙蓉縣未歸,母親昏迷著,她隻得將龔家怨念一事告知了大嫂。


    好在,大嫂信了,跟著她過來請人了。


    秦家大夫人既是信了小姑子的話,就不會因為衛清晏是個年輕姑娘而質疑她。


    她朝衛清晏福禮後,哀求道,“求姑娘救我秦家,需要什麽條件請姑娘開口。”


    衛清晏暫還想不到需要秦家做什麽,在秦氏幾人出現時,她便隱隱有了感應,這個怨氣她該接的。


    “看了沈長山的怨氣再說。”


    秦氏姑嫂明白,這是答應了,兩人忙感激道謝。


    衛清晏看了眼眉心有淡淡黑氣的秦家大嫂,她從懷裏拿出一個紙符,“隨身帶著。”


    若不及時解怨,下一個該被怨氣所傷的就是秦大夫人了。


    秦大夫人雖不知自己眉間已染了怨氣,但她猜到那符紙應是保平安的作用。


    見衛清晏沒有給秦氏符紙的意思,頓了頓,將符紙放在了秦氏手中。


    抹了抹淚,同衛清晏解釋道,“妹妹懷有身孕,近日身子不太好。”


    龔明樓卻明白衛清晏的意思,將符紙重新還給秦大夫人,“這是常姑娘給大嫂的,大嫂收好。


    嶽父生怨,怨氣波及秦家子孫,珠兒如今是龔家婦。”


    秦大夫人頓時臉色蒼白,將紙符收好。


    有事先想著小姑子。


    衛清晏對秦大夫人有些好感,道,“走吧,迴城。”


    大覺寺有個高高的台階。


    來時,龔明樓擔心妻子的身體,是背著她爬上去的,那時幾人急著找衛清晏,龔明樓一鼓作氣。


    現在迴去,他的腿還是有些軟。


    衛清晏見此,左手攬著秦氏,右手攬著秦大夫人,踏著輕功將兩人先帶下了山。


    山腳下就是他們的馬車。


    馬車旁是端坐馬背上的時煜和驚蟄。


    衛清晏看到驚蟄手裏牽著的另一匹馬,便明白了。


    時煜定是知道秦氏幾人來大覺寺找她,猜到她要去芙蓉縣,便為她準備好了馬,陪她一道過去。


    沈長山去世才幾日,怨氣大到秦家已經一死一病,衛清晏也不敢耽擱,便讓秦大夫人安排個知情人給他們帶路,順道路上說下事情發生的詳細過程。


    秦家大夫人也是這樣想的,來大覺寺時,就將報信的人一並帶了過來。


    秦氏擔心隻讓一個仆從帶著衛清晏過去,自家大哥不信,便請衛清晏稍等片刻。


    等龔明樓下了山,讓龔明樓跟著跑一趟。


    時煜本也有這個意思。


    秦家男人典型的教書匠脾氣,未必願意信解怨一說,他可不願秦家人以為,是他家小晏上趕幫忙。


    瞧了眼還在半山腰的龔明樓,他朝驚蟄使了個眼色。


    驚蟄會意,朝山上躍去。


    沒多久就將龔明樓帶下了山,一眾人這才策馬往芙蓉縣趕去。


    幾人到時,已是半夜。


    直接去的山上。


    棺槨依舊立在坑中。


    旁邊搭了個臨時的茅草棚,裏頭點著燭光。


    幾人的動靜,驚動了草棚裏的人。


    龔明樓從未這樣快馬急行過,屁股都險些顛開了花,下馬後走路雙腿都在打顫,正由仆從攙扶著往草棚走去,就見一個人疾步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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