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不排除可能有叫衛小夫的人。


    但相較於毫無線索,滿天下地查一個叫衛小夫的人,衛清晏更想著手於眼前的衛小夫人。


    衛小夫人身上本就有許多疑點,憑直覺,她認為紙片上的衛小夫,其實指的就是衛小夫人。


    隻不知,她和蘇茂又有何關係。


    做了衛小夫人十幾年的孩子,對衛小夫人的娘家,衛清晏再熟悉不過,跟著先帝起家的新臣,忠於大魏。


    衛小夫人和娘家人容貌相似,關係算不得多親近,但也不疏離,是蘇茂女兒的可能性不大。


    會是男女關係麽?


    衛清晏覺得可能性也不大,若蘇茂就是衛小夫人惦記的那個男人,她定然會事事相助蘇茂。


    根據劉桓交代,劉家先前讓羅家和燕嵐定親,是想利用燕副將陷害父親,隻是燕副將對父親忠心,也早早戰死。


    劉桓的意思就是蘇茂的意思。


    若蘇茂就是衛小夫人身後的男人,他何須用這樣迂迴的法子害大魏的護國將軍,直接讓衛小夫人毒害父親豈不是更容易。


    紙片上的字跡也就算是勉強會寫字的水平,應不會是蘇茂的筆跡,而是旁人寫給蘇茂的信件之類。


    可。


    “什麽情況下,會有人在信中向蘇茂提及衛小夫人?”衛清晏問時煜。


    時煜略作思忖,沉吟道,“意外發現了什麽,或者刻意盯梢?”


    衛清晏盯著紙片陷入深思。


    那就不可能是衛小夫人迴京後的事,蘇茂就在京城,若他的人盯梢了衛小夫人,直接迴劉府迴稟就是,無需多此一舉的用容易暴露的書信。


    除非是衛小夫人尚在永州時,蘇茂收到的信件。


    可,蘇茂盯著身在永州的衛小夫人做什麽?


    且信件看完又被燒毀,說明裏頭內容是要緊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在永州的衛小夫人做了什麽,值得人專門寫信告訴蘇茂?


    會不會和蘇複奪舍一事有關呢?


    “蘇茂說,大魏已有人起死迴生,那人指的是我嗎?衛小夫人疑心了我,且她這疑心被蘇茂知曉,所以,蘇茂去找胖和尚了?”


    呢喃完,衛清晏自己就否了。


    若衛小夫人知道她死而複生,早就坐不住了。


    那晚,她和景王對弈,神情愜意,壓根沒有迴京的心思,她是被衛婉儀逼迴來的。


    所以,衛小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活著,那蘇茂就更不可能得知她的事。


    那這大魏究竟還有誰,是和她一樣起死迴生的?


    她是胖和尚複活的,那人又是誰複活的?


    當初她在手劄上看到奪舍之法後,好奇心使然,她問過胖和尚。


    胖和尚卻不肯告知她詳情,擔心她衝動之下用了這法子,並神色凝重告誡她,這是邪術,萬不可沾惹。


    否則害人害己。


    既這般警告她,胖和尚自己定也不會做,且她印象裏的胖和尚有悲天憫人之心,是慈善之人。


    這一點,衛清晏很確定。


    蘇茂要找的人不會是胖和尚,他也找不到。


    胖和尚在她和娘離開蓮花塢前兩日,就前往蓬萊,那是需要渡海的地方,也是胖和尚向往已久,念叨許久的地方。


    若不是胖和尚,那大魏還有和胖和尚一樣本事的人,且走的是邪術的路子,會是誰呢?是奪走冷宮和罪奴所怨氣的人麽?


    任衛清晏和時煜再聰慧,也無法通過這一點點的線索就窺探全貌。


    且這幾日,皇帝下旨給護國將軍遷墳後,衛清晏就一直派人盯著衛小夫人。


    衛小夫人雖然焦灼難安,卻將寫好的信又給燒了,之後再沒提筆,也不曾與外人接觸。


    衛婉儀帶著孩子搬出衛家時,她出來阻攔過,鬧過一場,見衛婉儀堅持,她便也隻能由著婉儀帶孩子離開。


    之後都悶在屋中。


    竟是叫他們查不出一點端倪。


    時煜道,“她這樣做,反而是疑點,開棺一事,已成定局,尋常人害怕被責罰,定會提前求救。”


    可她卻什麽都不做。


    “會不會是她猜到皇帝的意圖?”


    害怕暴露什麽,才按兵不動?


    亦或者,她心中有鬼,所以草木皆兵。


    那她先前寫好的信,是打算發給誰的?


    最終又將信燒毀。


    要麽,是收信之人幫不到她。


    要麽,那人在她心中的地步已經超出她自己的安危。


    是景王?


    還是她那個心上人?


    想到衛小夫人的心上人,衛清晏眉頭蹙得更深了,他們查不出衛小夫人曾心儀過誰。


    或者說,有些事情被人為抹去了。


    而衛詩然當年,也隻是無意中聽到了衛小夫人和身邊嬤嬤的談話,知道有這麽個人的存在。


    在劉府再也找不出有用的消息後,衛清晏和時煜去了衛小夫人的院子。


    房間燭光昏暗,隻餘床前一盞,屋裏沒有伺候的下人,衛小夫人一人披著外裳靜坐窗前。


    窗口大開。


    她以手支著頭,衛清晏在屋頂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一直盯著衛小夫人的暗衛,用手勢告訴她,衛小夫人這樣的坐姿已經維持將近一個時辰了。


    一個姿勢久了,身子該僵硬了,衛小夫人是個極愛惜自己身子的人,且眼下已經是下半夜。


    隻怕她是深陷思緒,忘了時間了。


    衛清晏心下好奇,縱身躍下,走到暗處,看向衛小夫人的臉。


    沒有焦灼,沒有彷徨,她眸光悠長,落在虛處,似想到什麽歡喜的事,唇角微微上揚著。


    她臉上的神情讓衛清晏覺得怪異,不由再走近了兩步,腦中想著該怎麽形容這神情。


    少女懷春!


    是了,當年景王要求娶婉儀,她作為兄長,想問問婉儀想法時,婉儀亦是這副歡喜中又帶著點嬌羞的神情。


    衛清晏覺得怪異,是因為衛小夫人已人至中年,且是寡居,這樣的表情不該出現在她的臉上。


    是怎樣的事情,會讓一個中年婦人露出那樣的形容?


    院中牆下蜷縮著一隻夜貓,衛清晏用腳輕踢了個石子,打在貓身上。


    野貓被攪了好眠,朝衛清晏不滿的叫了一聲,隨後躍進了旁邊的花叢裏。


    院中的動靜終於讓衛小夫人動了動。


    她站起身環視了眼窗外,許是沒發現什麽異樣,她又重新坐迴到窗前。


    這一次,她將燈光撥亮了些,又拿出棋子,一手執黑,一手執白,竟自相對弈起來。


    衛清晏沒見過衛小夫人下棋,心下好奇,又重新躍迴屋頂。


    看了一會,黑棋更勝一籌,白棋最終落了下風,勝負已定。


    突然,衛小夫人收迴兩粒白子,她竟讓白棋悔棋了,她低喃道,“你說過讓我一輩子的,再讓我一迴,好不好?”


    她語氣裏帶著些嬌嗔。


    衛清晏搓了搓手背。


    衛小夫人從前待她嚴厲,向來是板著一張臉,很是強勢,而麵對婉儀時,她雖是慈母麵孔,卻也是保護者的角色。


    衛清晏從沒見過她這般嬌弱的模樣。


    她這些話,一定不是同父親說的,衛清晏莫名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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