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讓肖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下一位進來的患者看起來慘兮兮的,明明是大冬天,可穿著卻顯得有些破破爛爛,而且肖堯眼尖的能夠看得出來這些破爛的衣服上布滿了劃痕,關鍵這些痕跡很明顯都是用一些利器給造成的。


    這是!


    肖堯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在病人進門的第一時間內並沒有開口說話,反而是擱在桌子下的腳踢了踢旁邊的張真源,在對方疑惑的看過來的時候,用眼神示意的兩下,看著對方更加迷惑的雙眼,肖堯有些無奈的壓低嗓音用僅僅隻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去把門關上。”


    “啊?好。”


    張真源一時之間也沒有多想,畢竟這大冬天的雖然門診室裏麵有暖氣,但是總體來說這門開開關關,窗戶也是開一開又關一關的,屋子裏不算是太暖和,再加上他們在辦公室裏肯定是不能穿羽絨服的,隻能穿著裏麵的毛絨衫,外麵套一層薄薄的白大褂,說實在的也是有點冷的,所以關門啥的也沒毛病,又不是大夏天的需要通風。


    隨著張真源起身,把門診室的大門關上,又重新坐迴在了肖堯身邊之後,肖堯這才神情嚴肅的皺起了眉頭,一臉認真的看著麵前的年輕人,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沉聲說道。


    “發生什麽事情?”


    “需不需要幫你報警?”


    報警。


    這兩個字一說出口,旁邊的張真源立刻嚇了一大跳。


    啥玩意兒就要報警了?


    出啥事兒了嗎?


    還是說眼前的病人有什麽不對的?是網絡上的逃犯???


    張真源大腦飛快的轉動起來,甚至頗為警惕的將手中的黑色中性圓珠筆緊緊的握住,木工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的,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目測年紀大概是在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男人。


    而肖堯之所以會問出這話,除了因為對方身上衣服破爛,有著很明顯的被利器劃傷的痕跡之外,也是從對方不自在的左胳膊看出來的。


    這情況……


    十有八九應該是骨折了呀!!


    像是這樣的情況,要不然就是遇到了……某些玩意兒,比如說走在路上被人攔住了,使用一些像是棍子或者是棒球棍等物品,要不然就是被家暴了,家暴的人一方麵可能是父母,另外一方麵也可能是男女朋友,還有可能是因為某些見不得光的原因,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名醫生,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醫生,這麽多年以來他碰到了這樣的情況倒也不算少數,未成年人的話,肯定是需要報警的,甭管家長或者是孩子同不同意,都需要報警,但如果是成年人的話,在征得對方的同意下,也可以進行報警,但如果對方不同意的話……唉,那也沒有辦法呀,畢竟對方都已經是成年人了,能夠為自己負責任了,要真是因為什麽不見光的原因的話……這也是條出路啊,報警總比要在接受欺負強的多。


    而年輕人在聽到肖堯說的這番話之後則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了什麽一樣,慌裏慌張的趕緊擺了擺手,然後整個人就顯得猶豫,或者應該說是……長著一張通紅的大臉,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那個……”


    “別報警,別報警。”


    “我身上這個情況吧……沒啥沒啥的。”


    “那個我就是想來看一看,我這胳膊就是我左胳膊這個,用不上力氣的,而且挺疼的,我懷疑我是不是骨折了。”


    年輕人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就不願意再說些什麽其他的了。


    而肖堯則是微微的歎了口氣,搖搖頭,臉上有些無奈。


    沒錯。


    很多時候遇到這樣的情況,不是他們不願意幫忙,更不是說當醫生的都是冷血無情的人,要是真沒有良心的話,誰會來當醫生呢?哪個當醫生的,不都是最開始抱著一腔熱情才來學的嗎?所以碰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們都會選擇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但是願意接受的人……隻能說是少之又少,可能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吧。


    有的人可能會出於好麵子的情況,也有人會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情況,也有人出於恐懼或者是心理膽小的情況。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病人自己本人不同意的話,他們也是束手無策呀。


    “看你左胳膊的情況,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


    肖堯起身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患者的左臂之後,心中已經明白了一切,隨後再次歎了口長氣,語氣之中帶上了一絲安慰和勸告的說道。


    “的確是骨折。”


    “而且是尺骨幹骨折。”


    “尺骨全長處於皮下,而且很淺,所以在受傷之後很容易會發生骨折處的皮下血腫,這個地方觸碰起來會有明顯的觸痛感,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折端間的骨摩擦音。”


    “你可以去做一個x線檢查,應該是可以清晰看到顯示出骨折的。”


    頓了頓後,肖堯繼續說道。


    “尺骨幹骨折大部分都是由於直接暴力所導致的,很常見出現在外地的突然襲擊,患者舉手遮擋頭麵部的時候被棍棒直接擊打所導致,大部分情況下都發生在路遇強人情況下,所以又被叫做為夜盜骨折,這種骨折線多呈現出橫行或者是帶有三角形的骨塊,又因為有橈骨支撐,再加上附著的肌群比較少,所以移位程度的話不用太過於擔心,應該會很欣慰的。”


    “所以真的不打算報警嗎?”


    “麵對欺負人的行為,我們要勇敢的說不才對,我們應該去拒絕去,防止再出現再受傷才是。”


    “這一迴是尺骨幹骨折,下一迴可就真的不知道什麽地方又不舒服了。”


    肖堯的話語幾乎說的是相當直白了,然而年輕人猶豫再三之後還是選擇搖了搖頭。


    老媽……


    老媽那個情況下,唉!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老媽也離不開老爸。


    而且……


    唉!


    當爹的隻要不喝酒的話,其實還是挺正常的,一個人就是喝了酒以後會容易撒酒瘋。


    所以才會……


    反正這樣的家庭,自己以後肯定是找不著女朋友的,也不能去禍害人家家裏的小公主,自己以後單身一輩子,總是能護著點老媽的。


    而且讓老媽離婚也不樂意,甚至還會哭哭啼啼的,覺得自己是攛掇他們老兩口的感情,倒不如……


    算了,算了。


    唉!


    年輕人隻能如此在心裏頭替老爸和老媽找補,但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下去,真的是一點指望或者是說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雖然說老爸不喝酒的時候人也還算是正常,雖然平常說話也不好聽,做事也不好的,但至少也不至於說是動上武器,偶爾一個大耳光子扇過來,自己還能替老媽擋一擋。


    可他不喝酒的日子實在是太少太少。太少了可以說是迄今為01年之中有365天,其中有三天的時間不喝酒就已經是……沒有到奇跡那麽誇張,但也差不多了吧。


    可他又能怎麽辦呢?


    怎麽勸老媽都不聽,怎麽說服老媽都不聽,自己仗著自己已經長大了和老爸幹一架,結果當媽的又是哭天抹淚的,又是在這裏拽著自己說是絕對不允許,一頂又一頂不孝順的帽子給扣下來,讓人精疲力盡。


    可要是說真的徹底撒手不管了吧,他又狠不下心來,畢竟不管如何自己都是老媽生的孩子,是老媽的親生骨肉,更何況從小到大都是老媽,把自己帶到大的,從學習到生活,哪怕再到吃喝拉撒睡的方麵都一樣如此。


    所以他又舍不得,也狠不下那個心來。


    整個人就如同你跟牆頭草一樣,左右搖擺不停,來迴的晃動著。


    有的時候真是……


    累得自己都恨不得……唉!


    年輕人在心中麻木的想著,而這番想法多多少少也體現在了他的臉上。


    肖堯是不知道這個病人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是在看到對方臉上的麻木之後,卻又是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


    尺骨幹骨折這一件事情,那肯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而且看病人這個情況,估計精神方麵也肯定有問題了。


    準確應該說是心理方麵才對。


    十有八九很有可能會是中重度的……


    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如果不把這個情況加以改善或者是調節的話,很有可能會做出一些……危害生命的事。


    想到這裏。


    肖堯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但還是默默的再次把手機從白大褂的口袋裏麵掏了出來,給認識的精神科的醫生發了條小綠泡,很快的,隨著手機的嗡嗡震動,那邊把消息傳遞迴來了。


    在收到對方肯定的迴複之後,肖堯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倒不是說是天生聖母什麽的,反正都已經幹上白衣天使這一行,咱不說別的問題,就是說眼瞅著病人的情況已經逐漸的嚴重,尤其是在心理方麵的問題更是如此,那眼瞅著人都快要走進死胡同了,咱就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唄,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麽也就沒有辦法了。


    肖堯這邊一邊等著精神科的醫生來,一邊繼續跟年輕人科普尺骨幹骨折的問題,與其說是科普,倒不如說商量一下這個怎麽治療,以及順勢的拖延一下時間,等一下隔壁隔壁的那棟樓裏的精神科的醫生過來,別人家前腳剛走,後腳醫生就來了,那多尷尬。


    “咱們先說一下你這個骨折的治療問題。”


    “對於尺骨的橫行和短斜形,還有某些的蝶形骨折,骨折是具有一定的穩定性的,而且可以閉合複位,並以小夾板或者是石膏托固定中立位,定期複查骨折位置及時的矯正。”


    “骨折固定的話需要8周的時間,等著8周之後,x線片證實已經出現了愈合,或者是說已經愈合好了才可以去除外固定物,然後再進行功能康複。”


    “總體來說你還是可以放心的,骨折並不是什麽大問題,愈後的效果也是相當不錯,唯一比較麻煩的可能就是後續的功能康複問題,畢竟是重新愈合好的骨頭嘛,肯定還是要再適應一下的,但是康複的話,隻要你能認真訓練也是沒問題的。”


    肖堯就這樣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好不容易才硬生生的把這忽悠的話說到了精神科那邊的醫生終於來了的時候。


    很快,肖堯便把病人交給了精神科醫生,他總是帶著張真源往旁邊一坐,純純的負責旁觀了。


    要不然就是專家還是挺靠譜的呢!這術業有專攻,專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問題了,隨著病人講述的事情越多,肖堯和張真源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但是心底也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這還是當爹的?


    這配嗎?


    不是!


    別說是配不配當爹了,就算是配不配當人都有問題了吧!


    看看說的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哪一件單獨拎出來都讓人覺得惡心!


    錢錢掙不著,那也就算了,但是就連正常的家庭都不會給孩子一個嗎?你把老婆娶迴家,就為了讓老婆當牛做馬,伺候老人,伺候自己??那你直接花錢雇個保姆不就得了,何必還要老婆呢?合著你生個孩子就是為了不高興的時候打孩子一頓出出氣??孩子真冤呢!!


    此時此刻。


    肖堯也反應過來,為什麽這位病人臉上布滿了麻木了。


    說白了。


    他整個人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在父母這邊左右來迴搖擺。


    他本人肯定是堅定的站在自己媽媽這邊的,不管是母子倆的相依為命也好,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媽媽累到生了重病,還要大晚上的出去打工也好,還是每天每天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麵對的都是父親的狂怒,母親的悲哭也好,這些都足以促使他堅定的選擇自己母親這邊,父親對於他來說,無非就是一個人渣一個畜生,恨不得弄死的那種程度。


    然而這個問題,可以恰恰巧了就出現在了病人的母親身上。


    顯然這位母親應該是有一定的依賴心理,或者是說……從某些角度來說,甚至可以稱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換句話說就是,男的越收拾自己,他就越愛男的……用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fj!!!


    病人是站在母親這邊的,但是母親卻是站在父親那邊的。


    那麽進而就導致病人和父親直接進行了衝突,而母親則是負責拉偏架的。


    這麽久而久之,心理上帶來的壓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很快,隨著專家那邊問診結束,來的專家也是忍不住的長歎了口氣。


    “你現在這個情況……”


    “妥妥的很明顯的就是抑鬱症,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除此之外還出現了焦慮症,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你最近每天晚上還都休息不好,已經出現了最基礎的睡眠障礙。”


    “因為你家裏的特殊情況,現在我就可以直白的跟你說,如果說是你再沒有辦法想辦法解決現在的問題,或者是說解決一下我們的心理問題的話,就很容易會逐漸的轉變為躁狂症,甚至是可能會出現一些……偏執狀態又或者是說創傷後的應激障礙,最終導致的後果不是傷害他人,就是傷害自己。”


    精神科的專家也很無奈。


    雖然說這年頭生活壓力大,人們多多少少的基本上但凡是個活人都有著心理疾病,但是大家都控製在一個很良好的程度上,不至於說是會出現什麽傷害自己的行為和舉動,當他們已經達到這麽嚴重的程度的時候,就已經基本上來送到醫院看病了。


    但是吧……


    像是眼前這樣的情況就更加複雜,它不是說單純的一種精神疾病,也不是說單純的一種心理問題,而是由多種情況下複雜柔雜而成的。


    而且甭管是心理疾病還是精神問題油的可以用藥物控製,有的卻拿藥物控製,也沒有辦法,因為更多的還是像是老祖宗說的那句話,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孩子的偏執或者是說這孩子的導致出現這一切的真正原因就是在於他母親身上,除非說他母親願意,說是在他心目之中,孩子要比丈夫還要重要的話,否則的話……


    隻有讓這個孩子放棄拯救他的母親的想法,才能夠拯救他自己。


    但是對於一個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長大的孩子而言,這一點有多困難,自然而然就是不言而喻。


    這種事情不是說你花個幾百塊錢來醫院和醫生聊聊天,敞開一下心懷說通,或者把心理醫生當成樹洞一樣,該發泄發泄,就能夠舒緩身心的,這是一個漫長且持續,甚至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痛苦,除非他母親開竅了,又或者是他自己開竅了才行。


    ……


    等著送走,這位病人準確的應該說是送到骨科那邊去做包紮和固定去了之後,張真源這才拍了拍胸口,臉上露出了一抹心有餘悸的表情來。


    “臥槽。”


    “雖然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是我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和睦確實是還挺慶幸的,至少我爸媽不是什麽神經病,甚至於我都懷疑他爸他媽他爸可能還好說一點點,可能就是那種網上常說的掙不到錢脾氣又大的廢物男人,但是他媽很有可能也會有精神疾病,或者是說心理疾病才對。否的話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自家孩子都已經被坑成這個樣子了,你還離不開男的??那不是瘋了是啥呢!!”


    張真源說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的連連搖頭。


    作為一名醫生,他確實不應該用這種事情來安慰自己或者是來寬慰自己,但是作為一名同樣身為兒子的存在,在一個三口之家或者四口之家,甚至是更多的大家庭裏麵作為一個小輩的一個聯係父母感情的中樞紐帶的存在,他真的是無比的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極其正常的家庭裏,老爸老媽也是因為感情好而在一起的,也不是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算是愛情的結晶,而且就算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的愛情也逐漸轉變為親情,但至少他們家裏爸爸是愛媽媽,也是愛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這要是像這個人家裏的情況一樣……張真源切實的能夠感受得到,如果自己也是這樣的情況的話說白了都快瘋了呀。


    這是硬生生的,要把一個人給劈成兩半,一半就是想要逃走的心日漸膨脹,因為他自己……他自己也要知道自己要自救啊,眼瞅著整個人精神都快崩潰了,他也想救自己,小冷眼旁觀,竟然老媽愛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喜歡上這樣的日子,那麽就讓老媽自己去一個人承受著,自己則是趕緊有多遠就跑多遠,千千萬萬的不能迴來,再受這樣的窩囊氣和痛苦了,但是另外。一邊從小到大和母親的相依為命,再加上從小到大眼睜睜地看著媽媽為了保護自己,被爸爸又是欺負又帥的,而且又是努力掙錢的,甚至累得生了病都不敢去醫院裏看,就隻能自己調理,甚至有的時候餓的不行的時候還要出去自己買兩個大饅頭生啃,一口菜都不吃的那種,所以他又舍不得自家老媽在這裏受苦琢磨著,如果自己在家的話,可能老爸也會收斂點,或者是說自己這麽一個大男人護著老媽也沒問題,但是問題的關鍵又迴來了,這個老媽還會護著老爸,他一反抗老媽就罵他,他一反抗老媽就說他,這就導致他整個人處於一種無比的糾結和掙紮之中,就想要掙脫身下的泥沼,又因為自己掙脫的動作而越陷越深,像是這樣的情況……


    的確就像是剛剛那位精神科的專家所說的一樣,除非他能徹底的舍棄一下身下的這片泥坑,否則的話……就隻能慢慢等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泥坑裏的泥和髒東西逐漸覆蓋住他的大腦,甚至他的手以及眼睛和耳朵才可以。


    “唉!”


    “身體上的骨折再怎麽著都好說,用用藥就好了,但是這心理和精神上麵的創傷……真是不好說呀!”


    肖堯也是歎了口長氣搖了搖頭。


    而且剛剛關於這個年輕人的情況,也讓他一下子就迴想到了自己兩年前曾經負責接待的一位病人的情況。


    何其類似,何其有悲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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