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被尋到時,是第三日。


    身邊跟著的展祥雖麵上放下了狠話,可卻不敢妄為,哪怕方姝看上去是那麽的柔弱可欺,但她終究是代表著皇族。


    那群護衛尋過來時,被抬到擔架上的方姝睜開了眼,她從自己身邊路過的那一瞬,展祥好似聽到她在說:你可真沒用。


    那一刻渾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盡了般,展祥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隻有那些無聲的人,護衛將方姝抬上了馬車,有醫官在她邊上侍候著。


    她是這個王朝的皇女,最為尊貴的四皇女,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女兒。


    而他不過是展家諸多兒郎中的一個,他與潭表弟皆是如此。


    方姝被送迴了宮中,展祥跟在她的身邊,一同入了宮。


    方姝近幾年來身邊也不曾有過什麽人,所有人都認為是他救了方姝,他對方姝來說是重要的人。 那些人便認為方姝此行帶迴了個不得了的人。


    方姝昏迷不醒,展祥雖在身邊侍候著,可那些侍女從來沒有一次讓他近方姝的身側。


    守著方姝沒幾日,展祥見到了當今的天子,方姝剛入宮那日他聽到了宮侍們說陛下過來了,展祥不便外出,便待在屋中聽著那些宮侍們說著皇帝對四皇女的寵愛。後來有幸他見到了一麵,那個族長口中冷漠無情的皇帝一臉擔憂地看著昏迷不醒的方姝。


    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父親,和展祥所認為的天家父親不太一樣。


    展祥也不知他的關懷是真或假,族長總說皇家無情,坐在那個位置上的皇帝更是冷血無情。


    他不知道。


    方姝一開始也是那個那樣子的,看著不像是個壞的,可實際上這人簡直壞到了骨子裏去了。展祥並不知她要做什麽,但他知若是方姝沒有執意要留下過夜,便不會發生那種事。


    若是那樣也就算了,可偏生這個人知道後邊會發生那樣子的事情。


    是她一手打造了如今的局麵,那些人本不該死的,都是因為這位四殿下的一己之私才造成了如今的情況。


    教養出的女兒是如此,教養她的人又好得到哪裏去?


    展祥想著。


    他在宮中待了幾日,又聽到了些風言風語,都是與這次四皇女遇襲一事有關的。


    說是當今大臣殷珞姿為了陷害四皇女便將主意打到了四皇女的母族,每年除夕時都要給王城送上嬰果的展家,可誰知今年展家護送的不是嬰果而是四皇女,殷珞姿這一下便捅了個大簍子出來。


    陛下抄了殷大人的家,竟還發現了這人通敵賣國。


    如今殷大人一家皆入了天牢,正等待著陛下的傳訊,可今早陛下上朝之時不少大臣皆在說此事太過蹊蹺惹怒了陛下,陛下似乎不想給殷大人一家問詢的機會了,處決之日好似已經定了下來。


    展祥聽不太懂,男兒是不得幹預這些朝政之事的,他在家中時雖也能入家學,可先生們教導的全是家中的女兒,男子生來便是要學男德男戒這等男兒家的東西。


    男子無德便是才,他們生來便低了女子一頭。


    展祥也不覺得有什麽,千百年來便是如此的規矩,隻是這一任的帝王是個男兒身,多少會引得他們這些男兒有了些別的幻想。


    原來男子也是可以坐上這照晴的皇位的,原來男子也是可以同女子一般的。


    他以前曾經想過,當今的陛下是個什麽模樣的,是不是如西北荒漠的戰神那般,雖不是個頂天立地的女子,但也是個英雄。


    可自打那一日發生了那樣的事後,展祥便不再想這些了。


    什麽樣的父親教導出什麽樣的女兒。


    方姝如此,身為她的父親的皇帝,哪怕是整個王國的皇帝,也當不得好人一詞,更遑論是英雄二字。


    “那日發生了什麽事?”皇帝傳喚了他,展祥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


    這般冷漠的皇帝倒與那日在方姝床榻前的著急模樣判若兩人。


    展祥愣了下,他雙手緊緊地握著拳,微微顫抖間,展祥攤開了手掌心,他緩緩磕了頭,顫聲道:“那日清晨殿下喚我們離開,護衛們四下去準備著,可誰知忽然殺出了一夥匪徒。”


    “我隨著殿下離去,那賊人一路追著我們到了湍急的河流邊,殿下帶著我跳入了那刺骨寒冷的水中,這才避開了那些賊人。”


    “你可看清了那些賊人的長相。”


    “那時的天還未亮。”


    皇帝沒有再說了,他看著下邊的展祥,忽然問道:“你是展家的兒郎?”


    “是。”


    “展宸倒是教出了個好兒郎,今次你保護四殿下有功,可想要什麽獎賞?”


    *


    展祥退了下去,往四皇女宮中走去時遇上了不少宮中守衛,她們見了他紛紛駐足停下,等他走過去後方才繼續巡邏。四皇女現下待的地方是她還未出宮建府時居住的宮殿,四皇女出宮後便甚少迴來,每年也經常有那麽幾個月不在京中。


    她是去了邙山,族長說四皇女身子不好。


    一個身子不好的人如何能坐上這個皇位?


    他不由想著。


    這麽胡思亂想了許多,發現自己走錯了路時已有些晚了。他不小心闖入了禦花園,園中盛開著鮮花,都是他不曾見過的名貴品種,但也因著這寒月未過一些花並未盛開。


    禦花園比他家中還有大,展祥走了許久都未能找到路,他也不曾見到什麽巡邏的侍衛,一時間心中便起了些慌亂。


    “你是迷路了?”有道溫和的女聲自身後響起,展祥著急地迴頭看去,原以為應是宮中的侍衛,可一看對方的穿著打扮便與那些穿著護甲的巡邏侍衛不太一樣,展祥急忙低下頭,心想這興許是哪位大臣的女兒。


    “是,不知小姐可知,瑤光殿該如何走?”


    “瑤光殿,你是靜瑤的人?靜瑤身邊從未有過兒郎侍候,你是這幾日被帶進宮的那位展公子?”


    她言語之中盡是對四皇女的熟稔,聽上去對於四皇女的事情極為熟悉,而且她稱四皇女並非是尊稱。心下想了許多,隱隱有些確認了麵前女子的身份,隻是不知是哪位皇女。展祥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匆匆低下了頭,他不敢與對方對視,“是。”


    皇帝六女,大皇女二皇女皆不在宮中,五皇女秋獵時遭人暗算,如今宮中除了他已見過的四皇女便剩三皇女與六皇女,能夠如此稱唿四皇女的便隻有三皇女方姒,靜琉殿下了。


    聽說這位三殿下宅心仁厚,在外的名聲甚好,比起四皇女那些兇狠的流言來說,她們二人像是正反麵。


    四皇女的傳言不假,那麽三皇女的傳言……


    “我送你迴去吧,這宮中甚是複雜,你雖有靜瑤護著,可靜瑤如今還未醒,你若是衝撞了誰,也無人能夠保你平安。”


    她溫聲細語地在展祥身邊說著話,展祥聽著點了點頭,三皇女方姒見他如此乖巧也忍不住笑了下,展祥看去時隻見這人唇邊輕揚著笑,看著著實好看極了。她與四皇女生的不像,雖都是皇帝之女,可展祥常聽族長說四皇女生得要更像她的母親多一些。他剛也見到了皇帝,四皇女也很像他,可三皇女不像,生得溫柔,像是那三月春風輕輕拂過,他好似還聞到了一點的清香。


    應與四皇女是不同的人吧?


    四皇女可從未這般溫柔地說過話,也不曾這般笑過。


    一路跟在方姒身後,展祥也沒出聲,走了一路,直到方姒說了一句:“前方便是了,你過去吧,我便不過去了,若是靜瑤醒了,你也莫要告訴她今兒個遇上我了,她不喜我,如今還在病中若是聽到自己手底下的人與我有何來往,便是這病要難好了。”


    展祥點點頭,他目送著方姒離開,心中忽然有了些不舍。


    入了殿,來往都是著急的侍女,她們快步在殿中行走著,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展祥進了內殿,聽到裏邊有些說話的聲音,並不如外邊安靜,他愣了下,迴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走到了前方的柱後聽起了裏邊人的話。


    “竟是殷珞姿所為?我道這老家夥一直誰都不肯偏幫,是他那邊的人,沒想到居然是如此。”


    “殿下,今早在朝堂上傳來的消息說是陛下有意在年後處決殷家。”


    “謀害皇女,這已是輕了。”


    她們似乎是在說殷家那事,展祥覺得無趣,聽了會兒也打算離開了,這剛動了一下,便被人叫了住,是方姝身邊的那名侍女叫住了他。展祥的身子一顫,他慢慢走出了柱身後。


    展祥緊了緊拳頭,在方姝麵前跪下,“拜見四殿下。”


    “是你啊。”方姝倚靠在床頭,見著了他倒也沒有多少在意。


    展祥咬著唇,覺得這人說話極為討厭,可偏生他又不能如何。


    “展宸教出來的人還是這般沒用,若我是你,當日便不會讓我活著離開。那時隻有你我二人,你若是殺了我,將事情推到那夥賊子身上,又有誰能發現呢?”


    她笑了起來,很是張揚的模樣,隻是聽著言語之中還有幾分虛弱,若是旁人如此說話展祥真覺得此人不過是紙做的老虎,隻會嘴皮上占人便宜,可說話的是方姝,心狠手辣甚至連自己都能算計的方姝。


    她這般說展祥也並非不曾想過,每每見到她昏迷時的模樣,都想著要她的性命。


    他恨,可也並非那麽恨。


    隻是恐懼罷了。


    “殿下說笑了,展祥如何敢如此。”展祥頭更低了些。


    方姝輕搖了下頭,並不喜他這般模樣,她揮了下手,隻道:“退下吧,本宮乏了。”


    “是。”


    他走後,身後還有些聲音傳了過來。


    “殿下,這展公子該如何安置?”


    “他若要留下便留下,他若想迴去便將他送迴邙山去。”


    留下或是迴邙山……他今次離開邙山本就是族長之命讓他與潭表弟來侍候四皇女的,若是被送了迴去,哪還有命在。


    展祥咬著牙,心中恨透了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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