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色越發不客氣的百官,鄭衝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似乎太過小瞧旁人了。


    不僅是小瞧了舊帝,也小瞧了這些士族出身的官員。


    他本以為憑借城防軍就能提供足夠的威懾。


    可現在看來,這些人曾經的妥協,隻是懶的反抗,以及覺得誰做那百官之首的位置都無所謂罷了。


    他們眼中隻有自己的利益。


    而百官之首的位置,對絕大部分士族而言,都沒什麽實質上的意義。


    他鄭衝想做,又有城防軍作為底氣,那便讓他做了。


    隻要沒有外界的威脅,隻要將利益合理的分配下去,他本可以一直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


    各路士族也願意陪他演戲。


    然而隨著外界的威脅到來,加上利益很有可能會受到折損。


    士族再坐不住了。


    他們的確是要調動一切底蘊來鎮守京城,擋住舊帝迴京的腳步。


    但若鄭衝拿不出足夠的籌碼,他們也不會再陪這位鄭大人繼續過家家下去。


    鄭衝此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拿出籌碼,這場戲還能繼續演下去。


    拿不出籌碼,士族門閥的確也是要死守京師,可卻能在交戰之前,將鄭家給踢出這場博弈之外。


    在他們看來,反正城防軍都是要死守京師的,與其讓什麽都不願付出的鄭衝繼續擔任百官之首。


    倒不如將他踢出利益分配的圈子外,將百官之首以及鄭衝給自己家族留下的封王名額給騰出來,留給更有實力的門閥。


    看著這些人臉上的譏諷與冷意之後,鄭衝苦笑著搖搖頭。


    “諸位誤會了,老夫向來都是與諸位統一戰線,又怎麽會坐山觀虎鬥呢?”


    “我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老夫還能不明白?”


    “除卻城防軍之外,鄭家還有兩千死士以及三千護院,加上京師周邊有我鄭氏族人領兵,約還能領個五千兵馬迴京鎮守。”


    “一萬兵馬,可否令諸位滿意?”


    京師周邊的那支大軍,也依舊是司馬家留下的遺產。


    但那份遺產與城防軍不同,乃是他鄭衝給司馬師當了那麽多年的忠犬而贏得的報酬。


    這一點,絕大部分士族都清楚,因此在聽見鄭衝願將那五千兵馬也給抽調出來之後,很多人麵上的表情都迅速緩和。


    “滿意,自然是滿意的,我等對鄭大人那是絕對的信任。”


    “就是,先前是我等衝動了,在此向鄭大人鄭重的道個歉!”


    “鄭大人果然是底蘊深厚,我等亦是不可比也。”


    “不愧為百官之首,鄭家的實力,深不可測啊!”


    從之前的謾罵、威脅,變成當下的道歉與讚美。


    兩者之間,隻差了個一萬兵馬。


    鄭衝冷眼看著所有人,等這幫人客套完,他才開口。


    “道歉不必,拍馬屁也免了。”


    “老夫願意將鄭家上下的所有押上來,也是為了讓諸位明白,這一戰,我們輸不起。”


    “守住京師,還有等邊軍馳援,以及昭告天下,令各路諸侯勤王的機會。”


    “我們有太後,有陛下,論正統,論大義,我等要遠遠強於舊帝!”


    “可守不住,京師被舊帝迅速攻破,這一切都將成空,到時候我等即便能夠苟活下來,地位也定然一落千丈!”


    “想必,諸位都不會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吧?”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不會有人願意看到的!


    “鄭大人,這一點你放心,接下來舊帝不來也就罷了,他若是敢來,定讓他有來無迴!”


    “城中兵馬稍微湊湊,七八萬應該是沒問題的,想攻下京師,他至少得有三十萬大軍方才能有些許機會。”


    “依我看來,也就是舊帝對我等士族的底蘊不夠了解,否則他也絕不敢這般浩浩蕩蕩的來攻打京師。”


    “太過天真,他不會真覺得,自己在京師看到的就是我等士族的全部了吧?”


    “他憑什麽判斷我們各大門閥的實力?憑他從前在京中看到的嗎?”


    “嗬嗬,我等讓他看的,他才能看到,而我等多的是他看不到的!”


    “他若是識趣的話,就該乖乖滾去許都,我等也是心善,看在他是舊帝的份上,倒是可以將許都留給他。”


    “就是,要不派個使者去告知舊帝,他若願去許都,我等便願意分一州之地留給他。”


    最後那句話一出,卻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敵視。


    分出一州之地?


    整個大魏總共就隻有十州之地可分。


    區區舊帝都想分一州?


    那他們豈不就少分了一州?


    “諸位當我在說笑,不用管我。”


    賈延撓了撓頭。


    他著實是沒想到,自己跟風的一句說笑,竟然引起了這麽多人的注意。


    當然,這也側麵說明了一件事。


    哪怕是到了現在,哪怕是得知了八萬大軍被近乎全殲的戰報,他們也依舊還是處於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的狀態。


    相比於可能到來的危機,他們仍舊隻能,也隻願意看眼前的利益!


    “說笑?就我所知,賈氏應該從來都不在封王的名單中吧?”


    “還是說,賈延,你賈氏不想再當縮頭烏龜了?”


    “說說看,你準備掏出多少兵馬來搏一個封王的機會?”


    有人冷笑著問道。


    賈延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我賈氏向來勢單力薄,與諸位都不能比,自然也無兵馬,若說糧草,那倒是還能拿出些許。”


    “嗬嗬,誰要你的那點糧草?”


    “既然知道自己窮酸,那就該乖乖閉嘴站在一旁聽著,少在那慷他人之慨!”


    麵對他人的冷嘲熱諷,賈延選擇閉嘴不言。


    他發誓,自己真沒那個意思。


    慷他人之慨?


    在他眼中,舊帝重迴京師可是板上釘釘的事。


    大魏十二州,皆是王土,與爾等又是何幹?


    這些話雖然隻敢在心中念叨,但賈延越發的肯定,距離這個時候,越來越近了。


    這些人,已經要瘋了!


    “行了,賈氏既然喜歡低調,那此番死守京師,便用不著你們動手。”


    “當然,事後論功行賞之時,也希望賈延你管好自己家中族人,別讓他們出來蹦躂!”


    “連這樣的機會都不抓住,活該你賈氏被稱為縮頭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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