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看著社兵一隊隊到齊,王燮對跟在身後的李光壂說:“此番夜襲敵營,要多仰仗社兵,情非得已,康侯一定要給社兵們說清楚,隻要能斬賊立功,朝廷、周王一定不吝賞賜。”


    李光壂拱手道:“大人放心,汴梁是我等桑梓所在,此番夜襲,社兵定然個個爭先。”


    此時時間尚早,兩人在城頭等了一會,巡按任浚與推官黃澎聯袂而來。


    此次夜襲敵營,是城內守軍第一次主動出擊,三人不能不重視。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一個坐鎮城頭、一個坐鎮軍中,既要防備夜襲失利出了亂子,也要防止夜襲成功後賊人惱羞成怒前來攻城。


    “出戰的士卒挑好了嗎?”


    王燮答道:“已挑選好了,共五百勇士,其中半數為官兵,半數為社兵中勇健者。”


    “社兵?”黃澎懷疑道:“這等要緊事,社兵堪用嗎?”


    李光壂在後答道:“闖賊寇城,社兵保衛桑梓之心,與官兵一般無二。況且這幾日社兵在城頭守城,也算經曆過戰陣,絕不會拖官軍的後腿。”


    任浚問道:“你是何人?”


    王燮介紹道:“這是開封府貢生李光壂,表字康侯,如今執掌曹門左所總社,於守城一事上出力頗多。”


    “可是李指揮之子?”


    “正是。”


    李家是官宦世家,李光壂之父李燊,就曾任京城的南城兵馬指揮。李氏先祖自洪武年間就遷來汴梁,傳承曆史堪比分藩開封的周王。李家雖不如周王顯貴,但也底蘊深厚,出過幾任進士,曆代以來中舉的更多。


    任浚身為巡按,身份地位比區區一個貢生的李光壂不知高到哪裏去,但他深知像李家這種仕宦之家才是國朝統治的基礎,便對著李光壂溫言勉勵一番。


    幾位官吏要談事,李光壂便告辭離去,來到社兵中做動員。


    此次出戰的社兵以曹門左所總社為主,而曹門左所總社抽調的社兵又以興業坊為主。李光壂給餘誠一說,餘誠當即陰下臉來。


    “李總社,夜襲敵營這麽重要的任務,交托給社兵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光壂道:“官兵要守這麽大一座城,兵力已經捉襟見肘,所以才不得不要社兵出力。如今國事艱難,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


    餘誠無語的看著李光壂,仿佛看到以前工作時那些重在折騰的領導,累死累活是底下員工的事,他們隻管拿著成果去上級那裏邀功。


    餘誠還想努力一把,李光壂道:“此事已經報給巡撫大人知曉,滿城士兵都已調動起來,改動不得了。”


    聞聽此言,井澄拍著胸脯道:“還請總社放心,興業坊必不負巡撫大人重托。”


    餘誠無語,關於我那愛攬責的領導與我那愛表現的同事二三事。


    餘誠此刻終於看清什麽叫階級,李光壂與井澄這種滿心功名的是保皇黨,而自己是鐵打的造反派啊。


    好在李光壂這位領導不畫大餅,他是真給餅子啊!


    “此次出戰的社兵,李某自掏腰包,每人三百文錢,兩張大餅。”


    李光壂也沒準備派餘誠這位商人身先士卒領軍作戰,這種衝鋒陷陣的活計交給了武學生員出身的井澄。


    李光壂又指著自己身後一人,介紹道:“這是我的車夫,名叫張文舉,頗有勇力,井社副一並帶上。”


    餘誠看去,隻見這人二十來歲,麵相憨厚,個子不高,卻是矮壯矮壯的,一雙胳膊都快趕得上常人大腿粗細了。


    井澄迴去作夜襲前的準備,李光壂則拉著餘誠來到城頭準備觀戰。


    餘誠看了眼手表,此時是晚上十點二十。月亮也被厚厚的雲層遮住,城外一片漆黑,隻在視線的盡頭隱隱約約能看到些許火光,那就是闖軍的營盤了。


    仿佛受到了傳染,李光壂也忍不住看了看時間。這些明朝的士大夫們還不習慣腕表,倒是能藏入袖中的懷表十分受他們的喜愛。


    注意到餘誠的目光,李光壂笑道:“險些忘了,這懷表還是從餘社長的無雙閣中購得的。如此精密的設計,讓人歎為觀止。”


    餘誠微微一笑,心裏想:我就該從現代訂一批金表來,用限量款奢侈品的名義好好收割一遍你們這群狗大戶!


    “夜襲幾點開始?”


    “十二點出發。”


    盡管門軸處早已提前抹了菜油潤滑,城門開啟的咯吱聲依然讓井澄提心吊膽。不過這顯然是井澄自己嚇自己,敵營距此數裏,怎麽也不可能聽到城門開啟的聲音的。


    此次夜襲的兵馬魚貫而出,口銜枚馬裹蹄,就連刀槍都用黑灰塗抹了一層,防止有反光被敵人提前發現。


    餘誠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夜幕裏,不知這次夜襲能有多少人活著迴來。


    “一個小時了,怎麽還不見動靜?”


    餘誠扭頭看了眼難得有些焦躁的李光壂,原來他一直鎮靜若定的樣子都是裝的,到底還是沉不住氣了。


    “摸黑行軍,沒有那麽快。”


    夜間行軍本就難點眾多,他們夜襲還不敢照明,耗時隻會更多。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有了動靜。闖軍營地內火光驟起,越燒越大。


    李光壂一掌拍在城牆上,喜不自勝:“打起來了,賊人亂了。”


    夜襲隻要敵人沒有防備,那占便宜的肯定就是進攻的一方,區別隻在戰果的大小了。


    大約一刻鍾後,又有數支火線向陷入戰亂的營地疾馳而去,那是反應過來的闖軍派出了援兵。


    餘誠心裏也緊張起來,希望付應平他們不要戀戰,見好就收,否則必陷入闖軍包圍。


    直到看到火光向城牆蔓延過來,餘誠終於確定夜襲的隊伍開始撤退了,那些火光就是負責追擊的闖軍。


    城頭上的守軍也繃緊了神經,軍官大聲唿喝將士兵趕上戰位,火炮調整炮口,對著拿著火把的追兵開始轟擊。其實夜幕之中難以確定距離,這時候開炮與其說是殺敵,不如說是給守軍壯膽。


    追兵一直追到近處,早就埋伏好的守軍接應部隊突然現身,將靠近的追兵殺了個人仰馬翻。其餘追兵見有埋伏,才心有不甘的撤退。


    此時天還黑著,為了防止有敵人混入城內,城門還不能開啟,要等到天亮後再甄別身份放他們入城。


    人員雖然不能進城,但是消息已經傳了進來,夜襲大勝的戰報飛快傳給各級官員。高名衡聞報心中大喜,派人從城頭縋下酒食先行犒賞,安撫夜襲歸來的士兵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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