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慕容元嶸前往邊陲從軍那日,聶暄和待在丞相府,一步也沒出,倒是看得聶相有些替四殿下著急了。


    這人都快走了,這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載的,要是遇上戰事,兩三年都是短的。


    前兩日,兩人在廳裏那會兒,不是還好好的麽?


    這會兒,也不說送送人家,也忒翻臉無情了些。


    吱嘎——暄和院子裏的門開了,秋寧自裏頭走了出來。


    “和小姐說了麽,今日,要不,出去走走?”


    秋寧向相爺行了個禮,搖搖頭,“小姐說今日風大,不出去了。”.


    聶文崇:……閨女難不成是在生他的氣?怪他棒打鴛鴦了?


    隻是,他這不是出於長遠考慮麽。


    眼下,慕容元嶸有什麽?


    窮酸樣,什麽都沒有。要人沒人,要權沒權,要錢,也沒他聶府多。


    他要願意入贅聶府倒是行了,可慕容元嶸答應沒用,你問皇帝答應麽?


    皇上在時,做個閑散皇子,若以後太子即位,他一三無皇子,外家不顯,親媽和妹子又是拖油瓶,如何能護暄和周全。


    到時候,難不成還要暄和跟著他一道委曲求全?仰人鼻息而活?


    下藥一事,太子必是以為他從中作梗,非要置韋紅裳於死地,已然對相府有了芥蒂。


    原本他還想保持中立,隻效忠皇帝一人,沒想到韋紅裳竟然將主意打到暄和身上來了,那他已不能置身事外了。


    凡是和暄和作對的,想對暄和不利的,除了便是,若是那人有背景,那就連帶她的靠山一並推倒——聶文崇想的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不過——”秋寧也不賣關子了,揚了揚手上的信箋,“小姐留了信交給四殿下。”


    聶相鬆了口氣,方才還質疑女兒,這會兒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就是嘛!他家暄暄聰慧過人,怎麽會不明白“要想馬兒跑得快,要給馬兒多吃草”的道理。


    “那還不趕緊的,磨磨蹭蹭的,趕緊給四殿下送去!隊伍都快出發了。”再不去,慕容元嶸都快成望夫石,一眾人陪著他吹冷風。


    ……分割線……


    而另一邊的嶺平,慕容元姝初到淮陽王府,連前世的陣仗都不曾有。


    自打上迴在宮中發生那事後,陸洵對慕容元姝的感觀又差了幾分。


    以前是死皮賴臉粘著自己,非要嫁給自己,如今更是不知道又發什麽瘋,竟想到給自己和太子妃下藥,她可知道,此事若是成了,他該如何?


    她是嫌淮陽王府還不夠打眼麽?他還不夠招皇帝猜疑麽?


    他是啞巴吃黃連地替她遮掩下來了,但是,並不意味著他能咽下這口氣。


    護送永寧公主前往封地的隊伍一到嶺平便逃似的迴去了,隻剩下幾個隨身的嬤嬤和貼身侍女留了下來。


    “公主……公主,他們怎麽可以這樣!”貼身侍女雪蘭眉頭緊鎖,氣咻咻地走進房間。


    “不是讓你去端飯菜的麽?公主要用膳,這淮陽王府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連公主的膳食都不知道準備,還要我們去催。雪蘭,你怎麽空著手就迴來了?”永寧公主的乳母崔嬤嬤問道。


    “他們欺負人!拿著一些胡餅,看不清楚什麽菜葉的湯汁糊弄奴婢,公主金枝玉葉,怎麽能吃那豬食,奴婢找他們理論,沒想到被他們一番冷嘲熱諷。”


    雪蘭作為跟著慕容元姝最久的大宮女,平日裏做派囂張,頗得蘇貴妃和慕容元姝的重用。


    “他們還說就怕過幾日,公主連這個食材都吃不上了。說三日後,淮陽王便要迎娶側妃,側妃進門,哪裏還有公主的位置。與其在這耀武揚威,還不如好好巴結他們這些人,興許還能給咱們留一口吃的。”


    崔嬤嬤聞言,一雙渾濁的老眼淩厲了起來,“他們真這麽說?”


    “千真萬確。公主,他們這是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奴婢也就罷了,可您是大盛朝的永寧公主,他們這些人怎麽敢的!”


    相比身邊人的憤憤不平,慕容元姝自打被押著上了趕往嶺平的馬車後,就宛如遊魂一般,失魂落魄。


    他和前世一樣,終究是要娶側妃的。


    隻不過前世是在他娶她過門後的三個月後,而如今,她才剛剛進他淮陽王府,他便迫不及待地要迎娶姓沈的那個小賤人了。


    前世,她的馬車所到之處,嶺平境內也是一片歡唿聲,迎接她這位淮陽王妃的,淮陽王府在當日為兩人舉辦了行禮和酒宴。


    而這一世,歡唿聲沒有,淮陽王府的張燈結彩也沒有,護送她的馬車,直接從後門悄無聲息地進了淮陽王府,整個府裏沒有一點喜慶的氛圍。


    就連吃食,都被克扣了。


    “若是沒有陸洵的吩咐,他們又怎麽敢的。”慕容元姝悠悠道。


    崔嬤嬤不屑道,“不過是一群奴才罷了,耀武揚威的,以後公主當家了,直接將人發賣了便是。”


    隨後,崔嬤嬤又苦口婆心道:“公主,臨行之際,貴妃娘娘千叮囑萬叮囑老奴,讓老奴告誡您,一定要哄好淮陽王。淮陽王府,自是王爺說了算的。公主若是能抓住淮陽王的心,便是將整個嶺平抓到了手裏,誰敢給公主臉色看。”


    “男人嘛,最是好哄的,您隻要柔順一些,耐心溫柔些,投其所好地哄哄他,衝他撒撒嬌便可。”


    還有床底之間……男女之間那點事,嬤嬤不便明說,想著尋個機會私下再和公主好好說叨說叨。


    “哄他?憑什麽讓本宮哄他?”慕容元姝突然大怒,將梳妝台上的東西一掃而空,麵容猙獰的模樣,嚇得老嬤嬤和一眾侍女連忙下跪。


    嬤嬤和侍女們一陣後怕,公主以前也有大發雷霆的時候,但也沒有這般喜怒無常,最近也不知怎麽的,公主動不動就癲狂起來,毫無征兆的。


    “是他對不起我在先,還妄想我去討好他?辦不到!”


    “哦?慕容元姝,你口口聲聲說本王對不起你,本王到底對不起你什麽了?當初追著我到嶺平,怎麽都不願迴去的人是你,求皇帝賜婚的人也是你!你非要苦苦癡纏,而如今,卻想暗害本王,我還險些著了你的道!”一襲絳紫色的錦衣長袍,身姿英挺,不是淮陽王陸洵又是誰。


    “陸洵,我恨你!你為什麽可以這麽狠心!”慕容元姝突然站起,朝著他撲過去,卻被他一手握住手腕,她狠狠地瞪著他——那張熟悉的容顏一如之前,她的心跳依然不爭氣地為之悸動不已。


    一邊是前世的殺身之仇,一邊是這具身體內心深處對他深厚的愛意,如此矛盾,讓她痛苦萬分。


    陸洵被她那憤恨仇視的眼神給驚到了,仿佛兩人之間有著什麽血海深仇。


    他努力迴想,自己可曾得罪過這位永寧公主,可除了婉拒這位公主的愛意外,他似乎沒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


    簡直無理取鬧!


    “你鬧夠了沒有?”陸洵心煩不已,一甩手,慕容元姝失去重心,幸好被身邊的崔嬤嬤起身相扶。


    “本王念在你是公主的份上,對你多加忍耐。我原本想著,雖然不愛,但相安無事還是可以做到的。如今看來,根本沒這個必要。”陸洵冷哼道,“你就老實在這院子裏待著吧。”


    隨後,又對身後的侍衛說道,“吩咐下去,公主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從今日起,公主及一行人等,不得踏出這個院子半步,違者嚴加處置。”


    ……分割線……


    慕容元嶸走得極匆忙,皇帝本就是個急性子,心說既是允了,那你趕緊滾吧。


    以至於接連兩件大事,慕容元嶸都沒趕上。


    先是太子大婚,好不熱鬧,興許是為了彌補太傅一家在韋紅裳這事上所受的委屈,皇帝把規格又往上提了提,給足了袁家的麵子。


    十裏紅妝,滿城掛彩,普天同慶。


    又過了一個月,暄和也迎來了自己的及笄之禮。


    丞相夫人早逝,聶丞相原本是打算在姻親中賢而有禮者主持的,可到了這日,皇帝慕容弘德不請自來,還帶來了皇後和蘇貴妃。


    皇後鳳目溫柔,自始至終,臉上笑意都恰到好處,主持了整個及笄之禮,而明豔逼人的蘇貴妃則是等聶暄和梳完發髻之後,親自將皇帝所賜聶府的錦盒打開,小心拿出一支做工栩栩如生的精美發簪,插定在她發髻中。


    這陣仗之大,讓文武百官都為之震動。


    雖說聶相一直說的是不舍獨女早早出嫁,還想多留她幾年,這才有了太子娶了太傅孫女。但眼下,看皇帝這意思,是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還非常看重聶暄和。


    而當天,在相府上的那些官員,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都送來了禮物,七皇子那殷勤的模樣,一雙眼更是恨不得長在人聶家小姐身上了,再想想皇帝此番舉動,太後一心禮佛,不太管事,除此外,皇宮裏最大的三位巨頭都來了,眾人心下大致猜到幾分。


    皇上這意思,莫不是聶家這個兒媳婦他認定了,隻是換哪個兒子的問題?


    這……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皆有可能,畢竟這幾位還沒正妃。


    三皇子是前些年受皇帝冷待,被耽擱了,但最近這一年,皇帝似乎想起這個兒子來了,頻頻召見他入宮噓寒問暖。


    但三皇子有腿疾,身子骨也弱,皇帝願意,聶相就這一個女兒,未必願意。太子等了幾年,都沒等到,更何況三皇子這種病秧子。


    這幾位中,七皇子地位最高,皇後嫡次子,後院幹淨很加分。


    其次是四皇子,生母蘇貴妃,也沒聽說後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之前有個在青樓和五皇子爭一女的事被傳出,後來不了了之了。


    五皇子勝算比較低,他風評不太好,遊戲人間,雖然正妃沒娶,但兩個側妃位都滿了,後院更是鶯鶯燕燕不少。


    太子幾乎是不可能了。


    隻要聶相點頭,將自家女兒嫁與太子,那聶家小姐早就是太子妃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如今袁靜凝已經入住東宮,聶家小姐更不可能屈從做小。


    再聯係今日皇後主持,蘇貴妃插簪子的舉動,人精似的文官們目光幾乎都放在了四皇子和七皇子身上。


    隻是,四皇子從軍離開了京師,前往邊陲,這一去還不知猴年馬月,怎麽敵得過皇後和七皇子的近水樓台先得月。


    而太子和太子妃的駕到,更是讓眾人對“準七皇子妃”這個猜測到達了頂點。


    原因無他,太子妃袁靜凝一進門,遠遠地瞧見聶暄和,便展露了笑顏,腳下步子都快了幾分,一向注重禮數的她竟然在最後幾步踏進前廳的時候,直接越過了身旁的太子,徑自走向聶暄和。


    人還沒到跟前,便已伸出纖纖素手,挽住聶暄和的胳膊。


    就連太傅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靜凝平日裏進退有度,凡事都看得極淡,很少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情緒來。


    要不是真心喜歡這位聶小姐,必不會有如此舉動。


    而太子一雙眼更是不著痕跡地在那人身上打量,眼底的驚豔毫不掩飾。


    平日聶家那位偏愛素麵朝天,穿著也是極為素雅,參與聚會很少,看見他,幾乎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更別說與之對視。


    在他心裏,她一直都是個小女孩,還是個性子怯弱,善良得有些過頭的小女孩,壓根沒有把她看作一個女人。


    所以初聽聶相說她還小,想要留她幾年,向父皇婉拒這樁婚事的時候,他倒沒有像母後私下裏那般反應過激,不成便不成吧。


    後來,七弟特地跑到他跟前,跟他一再確定,是不是真的對聶暄和沒有男女之情,得到他點頭肯定後,七弟還煞有介事地警告他,那以後不許跟他搶聶暄和的時候,他還搖頭失笑——小胖墩真是沒見過幾個女人,這便喜歡上了?


    直到今日——


    身姿纖柔的少女,一頭堆雲的烏發被挽成了雙髻,一雙含著水光的杏眼,清透明媚,外加一張嬌豔紅暈的臉,粉粉嫩嫩,猶如一朵桃花開在了三月裏,嬌不可言。


    月白色和淺粉色交雜的拖地錦緞長裙,裙擺與袖口是銀絲的滾邊,銀邊粉帶的腰封將纖腰束得盈盈不堪一握。而她一看,便是接受過良好教養的,既不同於紅裳的不拘小節,又不像靜凝一般諸多規矩。


    她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行雲流水般的姿態,似乎把優雅和尊貴刻入了她的骨髓,多一分顯得虛張聲勢,少一分又覺得小家子氣。


    總之,這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賞心悅目,恰如其分得好。


    怎麽突然就覺得,她好像一夜間長大了。


    太子慕容元栩如是想,突然,手臂被碰了碰,隻見元堯正一臉自豪地看向他,圓臉還紅撲撲的,難得的羞澀,“皇兄,聶小姐漂亮吧?不光漂亮,還心地善良,簡直就是小仙女。若是……若是能娶到她,讓我天天念書寫字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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