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琳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便抱住她,拍拍她的後背, 再也不問什麽。


    雖然她不認同姐姐的觀點, 但是人和人的性格不同,做出的選擇就不一樣。


    薑敏從小到大乖巧懂事, 體諒父母為別人著想,讓她不考慮家人的感受隻管自己隻怕也不可能。否則當年病假迴家,也不會因為妹妹擠兌、家裏困難就返迴農場。她沒有退路, 遇到困難沒人能支撐她, 她隻能選擇一個看似合適的結果。


    雖然能體諒薑敏, 可薑琳對梁老太和梁鐵峰的行為卻不能原諒。要是有人這麽對自己, 當時打不過他們,迴頭打不死他們!


    小萌領著小軍從外麵迴來喝水。


    薑琳看小萌太瘦了, “姐, 小萌是不是有病啊?”


    薑敏:“生她的時候沒奶水, 可能給她餓著了。後來她脾胃虛弱吃不動飯, 這兩年我帶她看了不少大夫,都說長大身體結實些就好了。不過,怎麽瞧著這大半年又瘦了呢。”


    為看病的事她沒少和老婆子鬧意見,好在梁鐵峰這點支持她, 老婆子就不說什麽,隻是小萌身體依然沒看好,隻能養著, 可能長大就好了。


    薑琳也看出來了, 小萌吃東西特別細, 跟小貓兒一樣。不過就算當年家裏窮,小寶比大寶小一些,卻也沒這麽幹巴瘦。


    “是不是有蟲子?”這時候小孩子基本都有寄生蟲,就會幹瘦。


    薑敏:“每年都吃藥的。”


    薑琳憐惜地拉著小萌的手,“小萌長得真俊,去姨家好不好?姨家裏有大寶小寶,和你一樣大,還有大舅家姐姐弟弟們。”


    小萌懂事地搖搖頭,“謝謝姨,我得在家裏看孩子呢。”


    薑琳一怔,“看什麽孩子?弟弟都那麽大了。”


    小萌笑眯眯地道:“奶說我媽還會生小弟弟啊。”


    薑敏臉紅了一下,“小孩子別亂說。”


    薑琳看小萌的辮子歪了,就拿自己的小木梳給她梳梳頭。她頭發枯黃,發量少,看著讓人心疼。梳了兩下,薑琳發現她頭上有虱子,“哎呀,怎麽有虱子?”


    小萌一下子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躲開。


    薑敏把她抱過去看看,“怎麽又有虱子了?夏天才藥過的呢。”她聞著小萌頭發有味兒,“閨女,你不是會洗頭嗎?怎麽在家自己不洗啊。”


    她要是不上班,在家的時候就會搞搞衛生,給孩子們洗個澡,把家裏被褥都收拾一下。而且小萌自己會洗頭洗澡,家裏天天有熱水挺方便的。


    小萌咬著唇沒說話,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小軍:“丫頭片子洗什麽啊,浪費水。”


    他以前說話不怎麽利索,今年下半年開始,小嘴巴跟開了閘一樣,叭叭叭的尤其會學他奶奶的話兒。


    薑敏瞪了他一眼,“過來,我檢查一下你有沒有。”


    薑琳道:“給小萌和小軍洗個澡吧。”爐子上有水,很方便。


    薑琳幫小萌脫衣服,她小聲問:“小萌,你爸媽不在家,你奶打不打你?”


    小萌搖頭:“不打,我奶對我挺好的,她有啥好吃的都給我。”


    薑琳想起小軍劃拉一堆就給小萌一點點的情景來,很懷疑那是老太太的做派,小軍這麽點能懂什麽,無非跟大人學樣罷了。


    她試探了一下,果然小萌很乖很懂事,認為家裏的好東西就應該多給弟弟。


    “好吃的我都嚐過啦,奶都給我吃的,不會藏著不給的。媽、姨你們別多心。”


    薑敏買好東西迴去,讓奶奶姐姐弟弟一起吃,有時候也會問問小萌吃沒吃過,小萌都說吃過了,還說什麽什麽味道,可好吃呢。


    薑敏對薑琳道:“老太太愛亂說話,夥食不苛待閨女的。”


    薑琳:“姐,小萌讓咱倆別多心。”一個小孩子說得出多心這種話?


    薑敏怔住。


    薑琳幫小萌洗澡,順便告訴她,女孩子要講衛生,“好好學習,以後考大學,去大城市。”


    小軍又在嘴賤:“丫頭片子考什麽大學。大學是男人考的。”


    薑琳:“姨就是大學生,大學裏多的是女孩子。倒是你這個小東西,不好好學習可考不上。”


    小軍:“姨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奶說了,男人討個老婆生娃就行。”


    薑敏厲色道:“你奶什麽時候說這麽多,我怎麽不知道?”


    她不上班在家的時候,梁老婆子也沒表現得過分。雖然有時候說一些不著四六的話,薑敏都會直接指出來,梁老婆子態度很好,立刻就笑著說什麽“哎呀,不能說啊?我不知道啊。”


    本來她覺得小軍學舌而已,現在卻覺得格外刺耳。


    小軍:“你們不在家就說啊。我奶不讓告訴你們,我們和奶是一夥兒的。”以前他聽了還不會說,現在他會了啊,小嘴叭叭叭。“我奶說了,我反正有姐姐,以後就算討不到老婆,還可以換親呢。”


    薑敏臉色一變,揪住小軍的耳朵,“從現在開始,不許再給我胡說八道。你奶奶說的這些話不對,媽媽和爸爸要跟她講。”


    薑琳:“姐,你揪他沒用,你天天不在家,他和奶奶一起,你說的話兩秒鍾就飛了。”


    薑敏:“明天迴去好好跟她講講。”


    小萌勸她:“媽,你不要和我奶生氣。我奶可憐呢。我爺爺老早沒的,她辛辛苦苦拉扯爸爸。一把年紀每天要喂雞、掃地、做飯、生火爐,還要帶我們,她天天渾身疼,睡不著覺,可憐著呢。”


    薑琳:“!!”


    薑敏:“你奶說的?”


    小萌輕輕咬著唇,垂下眼睫,算是默認了。奶奶每天都跟她講,爸爸好辛苦,奶奶好辛苦,在家帶孩子做家務好辛苦。奶還說她一身病,但是舍不得治,要留錢給弟弟上學娶媳婦,還要有新的小弟弟,都需要錢。奶奶這樣,所以家裏人都要這樣,尤其是女孩子。


    小萌不懂,但是奶奶這樣說,可能就是這樣的。班上男同學吃的比女同學好,穿的也好,文具也好,還有零嘴吃。


    薑琳都驚了,從來沒見過這麽會給孩子洗腦的人,看把小萌給調教的!


    “姐,你可得好好跟老太太講講。”薑琳已經認定老婆子苛待小萌,把孩子洗腦洗得不輕,要是不苛待才怪呢。


    她再三和小萌、小軍確認,奶是真的不打孩子,頂多嚇唬一下說打你,掐一下也是隔著衣服,小萌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薑敏也說,梁老婆子其實人不壞,在屯裏口碑特別好,都說她可好一個人呢,脾氣好、善良、從來不打人罵人,不是那些鄉下潑婦。


    她想會會這個老婆子,怎麽這麽有本事,對孩子不打不罵,就能唆使得這樣聽話。


    等洗完澡差不多就要吃午飯,男人們去打獵沒迴來,薑敏就用雞蛋和昨天的麅子肉湯煮麵條吃。


    薑琳拿了自己的雪花膏給小萌擦上,小軍看了也過來讓她擦。


    “姨,你家大寶哥小寶哥能跟我玩嗎?”


    薑琳:“那要看你表現,你小嘴這樣,他倆是要揍你的。”她給小軍擦擦雪花膏。


    6歲的小男孩子,虎頭虎腦的,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這嘴巴怎麽就那麽欠揍呢。


    小軍吐吐舌頭,“我告訴我奶……”他趕緊把後麵的話咽下去。


    薑琳嚴肅道:“要是再讓我聽見你說什麽你奶說的,你奶怎麽的,姨好玩的好吃的都不給你。”


    小軍:“那你給姐姐,她的就是我的。”


    薑琳嗬嗬,落我手裏,不修理得你規矩的我跟你姓!


    她對薑敏道:“不是說老太太身體不好嗎,你和姐夫上班,都帶不了孩子。反正你也不去上大學,總不能把倆孩子也耽誤了。不如我帶走吧。”薑琳看這樣,小萌被養得軟懦,小軍被教得跋扈,再下去性格定型還怎麽改?現在帶去,他奶不在跟前沒人護著,兩天就得乖乖地學會看人眉眼高低。


    小軍看他姨雖然漂亮,可那麽嚇人,趕緊就要逃,“姨,我要家去,我可不去你家。”


    薑琳一把抓住他,“你哪裏跑,給我老實地坐在這裏吃飯,看見你姨夫沒?比你爸個子還高一塊,比你爸爸還能打,誰要是不聽話,他專門抓去關起來教育到聽話為止。”


    小軍驚恐地看著她,小孩子學大人樣,同樣也害怕大人說的一切嚇人事物,癟癟嘴就要哇哇哭。


    薑琳瞪了他一眼,“閉嘴!”


    小軍聽她很兇,癟癟嘴,把聲音收迴去,眼淚卻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小萌心疼,小聲道:“姨,他不敢了。”


    薑琳:“看,你姐姐對你多好。”


    小軍還想說她要給他換媳婦的,當然得對他好,卻怕姨打,沒敢吭聲,憋得要命,淚珠子更多了。


    薑敏就罰他一邊站著去,“再敢說迴家告訴你奶的這種話,飯也不許吃。”


    奶和爸爸不在跟前,媽媽不慣著他,他立刻委委屈屈地罰站。


    等薑敏煮好麵條,讓他們過來吃,小軍倒是老實了,嘴也不那麽賤,吸溜吸溜吃得很歡。


    薑琳給小萌盛一大碗,放了倆雞蛋。


    小萌嚇得臉色都變了,“姨我吃不完,太多啦。”


    薑琳:“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給你媽和你爸吃。”


    小萌瞅薑敏。


    薑敏憐惜道:“吃吧。”


    小萌咬咬唇,“奶說不能剩下。”她就要把麵條撥出去。


    薑琳幫她撥了,她一直還讓撥,等留下碗底的時候才說好了。


    薑琳:“你吃這麽點?”


    “姨,我飯量小,吃得少。”


    小軍撇撇嘴,“反正吃多了也是吐,浪費。”


    他看媽和姨都瞪他,趕緊埋頭吃麵。


    薑敏歎了口氣,“大夫說她脾胃虛弱,有時候沒吃舒服就吐。閨女,慢點吃,嚼碎了再咽啊。”


    小萌就很聽話地細嚼慢咽,等她吃完薑琳再給她夾一筷子。小萌飯量太小,連6歲的小軍都比她吃得多得多。


    小萌也覺得麵條好吃,裏麵有雞蛋還有肉湯,而且和媽、姨一起吃飯,格外開心,不知不覺她就多吃了一些。


    吃完飯薑敏刷 碗,薑琳給倆孩子講故事,很多都是大寶小寶寫的,她看了記住講給他們聽。倆孩子聽得津津有味,小軍一個勁地說再講再講。


    突然小萌惡心了一聲,躲閃不及,“哇”的都吐了。


    她嚇壞了。


    薑琳忙安慰她,“沒事沒事。”


    薑敏拿了撮子過來收拾,薑琳拿水給小萌漱口。


    小軍:“別浪費了,快去喂雞!”


    薑琳有些內疚,“是不是吃多了?”她不給夾那一筷子就好了。可就這樣她吃得也沒小軍多呢,怎麽就吃撐了?


    小萌看薑琳內疚的表情,趕緊道:“姨,不是的,是我太饞了。這是不對的,人有多大肚子就要吃多少飯,不能貪心。”


    薑琳再不敢多給她吃東西,讓她自己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怎麽舒服怎麽來。


    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喊:“鐵峰,鐵峰,薑敏,薑敏!”


    薑敏去問:“大哥,什麽事兒啊?”


    “哎呀,你婆婆不行了,快家去看看吧。”


    薑敏納悶道:“什麽不行了?”


    “心口疼,疼得不行!”那人道。


    薑敏以為老婆子發急病,趕緊去團部找大夫,再找車一起過去。她讓薑琳和孩子們在屋裏,她家去看看。


    小萌卻急著家去照顧奶奶,“奶奶一直照顧我,她生病,我得家去照顧。”


    薑琳:“你媽媽家去,你們在這裏吧。”


    小軍笑道:“我奶裝呢。哈哈,她假裝,好嚇唬我爸媽呢。”


    薑琳蹙眉:“你知道?”


    “我知道啊,我奶經常這樣,說自己頭暈,咕咚倒了,說自己哎呀哎呀心口窩疼,心口窩疼,咕咚倒了……”


    薑琳:“……你這個孩子,咕咚倒了還是裝的?腦袋都摔破。”


    小軍站起來,學奶奶的樣子,一手捂著頭一手亂劃拉,“哎呀,哎呀,我頭暈……”然後歪啦兩下,一下子趴地上。


    薑琳:“……”她跑出去,對正急著迴去的薑敏道:“姐,我和你說句話。”


    薑敏:“琳琳,你先呆著,我一會兒迴來。”


    薑琳拉著她下來,躲開一點別人,把小軍的話說了一下。


    薑敏詫異道:“不能吧,小軍才6歲,他瞎說。”


    “姐,你婆婆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她能鎖門,她裝病還不是家常便飯?”


    薑敏:“以前也沒覺得她裝病啊。她是真有病,年輕時候動過手術,身體一直不大好。一進冬天就喘不動氣,出虛汗,夏天也不敢曬太陽,渾身沒力氣。”薑敏倒是沒懷疑這個,梁老婆子身體不那麽好,大家都知道。


    薑琳:“姐,有病、慢性病,和不行了可不是一迴事。”她覺得這老婆子就是知道自己和弟弟來了,在這裏等著作妖呢。


    薑敏被薑琳說的也有些嘀咕,“我家去看看就知道了。”


    薑琳就迴去繼續和姐弟倆講故事,說大寶小寶的事兒,惹得倆孩子心生向往。


    雖然奶奶說省城有壞人,有老虎,有專門吃小孩子的妖怪,讓他們不要去更不要讓媽媽去。可姨講的實在太好玩兒了,照片上的大寶小寶、文生、芹芹他們都非常有誘惑力。


    他們都沒被妖怪吃掉呢。


    薑琳想著如果姐姐真的放棄,那她就把孩子帶走。不是歧視什麽,邊疆的教育肯定趕不上內地大城市,雖然人的一生成就不能用學曆來衡量,但是有機會誰不想讓孩子多見識見識呢?


    再說這倆孩子留在這裏,早晚讓老婆子給毀了。


    小萌小學讀不完就迴家帶孩子,小軍小學就是個小混混,高中都考不上,到時候長成個混子,調戲小姑娘,被抓去坐牢還是槍斃?


    說人的一生很長,年輕人的未來充滿未知,那是積極奮進的年輕人,墮落無能的年輕人,一生很短,未來很淺。


    一眼看穿!


    家裏困難都想辦法為孩子謀出路,現在不管是她還是薑家都不困難,程如山也支持她一切決定。她不能看著倆孩子被耽誤了不管。


    薑琳趁著倆孩子離開奶奶,就各方麵都問問,果然問出不少事兒來。


    梁老婆子不但給孩子洗腦重男輕女,讓女孩子為弟弟奉獻,甚至還教出諸如“不管什麽時候,不管爸爸怎麽樣,都要向著爸爸,因為爸爸和奶一心為這個家想,媽媽卻不是!媽媽還有外公外婆,哥哥弟弟妹妹,她心裏還想別人,不隻是想他們。”


    諸如此類,聽得薑琳真想去把老婆子打一頓。


    這也是小萌和小軍還小,尤其小軍才6歲。但凡他大一點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不再鸚鵡學舌,這話都問不出來。很多事情問小萌,小萌就不敢說,基本都是小軍說的。


    老婆子給他們灌輸媽媽心裏不隻有他們,還有舅舅們,也給小萌灌輸弟弟是最親的,以後嫁人也要以爸爸和弟弟為先。


    薑琳對小萌道:“姨覺得,任何時候自己是最重要的。隻有先愛好自己,才有辦法愛別人。你們覺得呢?”


    小萌一直被奶奶洗腦,並不能想出什麽,思路都是往愛弟弟和爸爸上拐的。


    薑琳:“你奶奶這一輩子在靠山屯就沒出去過,她也沒讀書,不像你們老師那樣能看報紙,不像姨這樣讀大學。她見識得太少,就總想讓你和她一樣。小萌,你告訴姨,難道你想長大了也像你奶一樣就呆在靠山屯,每天就喊渾身疼,騙小孩子嗎?”


    小萌眨眨眼,往外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弟弟,趁著小軍不注意搖搖頭。


    薑琳又對小軍道:“你若是再學你奶奶胡說八道,說什麽把女孩子關起來就是媳婦兒的話,是要被抓起來坐牢槍斃的。知道嗎?有個壞男人想抓姨,你姨夫就給他全家送去坐牢槍斃了!”


    小軍聽不懂別的,槍斃坐牢卻知道的,嚇得眼睛都瞪圓了。


    小姨夫那麽兇殘的?


    ……


    且說薑敏帶著大夫家去,就見梁老婆子歪在炕上,屋裏有點涼,火爐子都滅了。薑敏趕緊生爐子,又問她吃飯沒。


    梁老婆子哼哼唧唧的,“哎,哪裏……那裏吃得上啊。孩子不在家,我還、還吃什麽飯啊。別浪費了。”


    薑敏氣道:“你說的什麽話?人活著還能不吃飯?你這麽說,倒像是咱家吃不起,兒子不給你吃飯一樣。”


    大夫也說老婆子這樣不對,量血壓、聽了胸腔,又問了問情況,根本沒大毛病,或者說還是之前的老毛病,沒惡化也沒什麽的。


    純粹心病,要麽就是裝的。可大夫也不能說她裝病,隻能說老毛病之類的車軲轆話。


    梁老婆子還拉著大夫的袖子:“大夫,我喘不動氣,我心口窩疼,壓著塊大石頭,你好好給我看看。”好說歹說,開了藥,才算拉倒。


    “你咋沒把小軍小萌帶迴來?”梁老婆子看端著麵條進來的薑敏,“我想孩子,從小都是我帶著,離了我跟前一會兒就想。”


    薑敏:“他們和小姨玩兒呢,好得很。”


    梁老婆子:“小姨……和小舅咋不來吃飯?”


    自己病了,親戚過來,都不會問候問候嗎自己病得這麽厲害,根本離不開人,想讓兒媳婦兒去上大學,沒門!


    除非我死了!


    薑敏讓她吃飯,“娘,你真病了?”


    梁老婆子坐起來要吃麵的,這會兒又哎呀一聲歪倒了,“哎……疼啊……”


    薑敏把碗放下,“你吃吧,別把火爐澆滅了,會凍死的。”


    梁老婆子:“我暈倒了,不知道,沒添煤……”


    薑敏不想和她說什麽,那爐子是怎麽滅的,傻子才看不出來好吧。


    “晚上我住在團部,小萌和小軍跟著我。”以前其實也有這樣的情況,她帶著孩子出去,老婆子就非得找借口把孩子留下不許她帶。


    以前她覺得也沒什麽,梁老婆子雖然對她一般,但是對孩子還是親的。現在想著她給孩子說那些亂七八糟,薑敏不肯跟她妥協,別想演演戲就把小軍和小萌送迴來,還一天都不撒手?


    梁老婆子見兒媳婦突然硬氣,知道是娘家人來撐腰開始跟自己叫板,她再裝沒用就起來吃麵條,“那你去吧,晚上讓小梁早點迴來。明天讓親戚來吃飯啊,殺隻小母雞燉蘑菇,去年我上山采的榛蘑曬了好多呢。”


    薑敏:“行。”


    她就和大夫又迴場部。


    薑琳正領著小萌和小軍在外麵做遊戲,用滑石在水泥地上畫畫。她畫了一個大公雞一樣的地圖,得益於這一年的建築美學,她手繪功底有了進步,畫得像模像樣的。


    “這個大公雞,就是咱們的地圖,你們在這裏,大寶小寶這裏。”薑琳在位置上標出來。


    這片農場已經在公雞頭的頂部,距離邊境很近。


    小萌看得眼睛都瞪起來,這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她又指了指下麵,以及東西兩邊的位置。


    薑琳一一告訴她,又道:“除了我們的大公雞,還有北邊的蘇聯,這裏的印度、朝鮮……”薑琳說了幾個鄰國的名字。


    小萌就唱起來,“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我們老師教過,說去幫朝鮮打美國鬼子。”


    小軍因為搗亂欺負小萌,這會兒又被薑琳罰站呢,疼他的奶奶爸爸不在,媽媽也不在,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撒潑哭鬧樣樣失效,隻得乖乖罰站。說到打仗就忍不住要嗶嗶開槍,被薑琳瞪了一眼要求噤聲,他就癟著嘴老老實實站著。


    這會兒見薑敏迴來,他立刻就喊。


    薑敏卻不理他,隻對薑琳道:“沒事。”這就是承認老婆子裝病了。


    薑琳笑道:“以後不用管她,這樣作的老太太,搞不好就狼來了。”


    小軍急得很,“我知道狼來了。”


    薑琳這才給他解除懲罰,讓他過來一起玩兒,“還耍賴不?”


    小軍搖頭。


    “打滾不?”


    小軍搖頭,


    “欺負姐姐不?”


    小軍低著頭,翻眼瞅瞅小萌,搖頭。


    “好啦,我教你們畫畫。大學教的東西可多呢,還有專門學美術的美術生,畫什麽像什麽,一模一樣。你們想不想知道 ?”


    “想想想,我要畫!”小軍激動地舉手。


    薑敏得空也教他們,可她不在家老太太就嫌這些東西沒用,領著孩子幹她認為有用的事兒。


    晚上五點多薑敏燜上米飯,等男人們打獵迴來。


    六點半左右,吉普車迴來,同去的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團部團長等人。薑興磊背著一把步槍衝進屋裏,興奮地比劃道:“姐,我姐夫好厲害,砰一槍把一頭獨狼給爆了頭。要不是我姐夫槍法好,小高就被狼給咬了脖子!”


    那邊嶺子裏有狼群,有那些落單的孤狼找不到吃的,還會從嶺子裏出來襲擊附近的村莊,一般都是偷羊吃,當然也會襲擊人。這裏人都知道,孤狼見了就打死,隻扒皮不要肉的。


    薑興磊說得激動,就把手槍架起來學程如山的姿勢,可惜學不好,不倫不類的。


    薑琳:“你那槍別走火了,收起來。”


    薑興磊肩膀垮了,“沒子彈,怕啥呢。”不管程如山還是梁鐵峰都不讓他玩上膛的,他也就拿空槍過過手癮嘴癮罷了。


    程如山和梁鐵峰迴來,他們打了兩隻麅子,還有幾隻野兔和野雞,都拿到廚房去處理,自己家留一些,剩下掛在廚房裏明天給食堂加餐。


    程如山把狼皮卷著丟在牆角,對薑琳道:“處理一下給你當褥子。狼皮褥子睡在雪地裏都不怕。”


    梁鐵峰道:“一會兒我找人處理。”


    薑琳看他態度好了很多,程如山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不管那人如何,他總能和人家搞好關係。可她卻對梁鐵峰沒有好印象,現在更差!如果薑敏露出一點不想和他過的意思,她就敢鬧到團部去給他抓起來!


    薑敏道:“娘病了,你帶點肉家去陪她吃飯吧。”


    梁鐵峰:“病了?早上還好好的。”


    薑敏譏諷道:“那誰知道呢。”


    薑琳:“要不我們一起去吧,大娘生病,我們也得去看看,昨天就來了到現在還沒去拜訪呢。”


    她要去看看小軍嘴裏那個奶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就那麽能呢。


    小軍嚷嚷:“我要奶,我要家去,我想奶了。”


    梁鐵峰:“你們在這裏吧,我自己家去看看,明天來接你們家去吃飯,晚上還到這裏睡覺。”


    他已經跟團部說過,借吉普車用幾天。


    薑琳卻堅持,白天去那一會兒能看到什麽?她要晚上去會會老婆子。


    梁鐵峰看薑敏,薑敏笑道:“琳琳,晚上可冷呢,咱們明天再去,你大娘沒事,就是老毛病了。”


    程如山知道薑琳的意思,“我和姐夫去看看。”


    他剛打獵迴來,一身寒冽之氣未全褪去,小萌和小軍都不敢看他。


    尤其小軍,現在怕他怕得要命。剛才他還想跟爸爸告狀說姨白天欺負他呢,結果還不等開口,就看到程如山進來,垂眼看他的時候,嚇得他哆嗦一下,立刻就躲在小萌的身後不敢動彈。


    聽程如山這樣說,薑琳才不堅持了,“那你們快去吧,大娘估計還沒吃飯呢。你們不在家,她估計一天都不吃飯?”


    梁鐵峰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跟薑敏和孩子交代兩句,額外對小軍道:“聽媽媽話,不許調皮,否則爸明天揍你。”


    被嚇得鵪鶉一樣的小軍乖乖地點頭。


    薑琳讓程如山披上大衣,晚上冷。


    她送到門口,程如山讓她不要出門,抱了抱她,在她腦門上親一下,推她迴去,“冷,快迴屋去。”


    梁鐵峰站在車旁看了他倆一眼,扔掉煙頭在地上碾碎,打開車門上車,然後看著程如山進來。


    “你們倆是咋結婚的?”他問程如山。


    程如山:“介紹的。”


    梁鐵峰不信:“知青嫁給鄉下男人,介紹的?她願意?”


    程如山:“當然是願意。再好的,人家不願意,咱也不能稀罕。”


    就算薑琳漂亮,結婚時候她不願意,他也再沒碰她。他認清她是為一方庇護不得不嫁人,而他初始不明白誤娶了她,也願意成全她,但是夫妻是不會再做的。


    六年後,是她願意他才和她在一起。本來他以為她不會留下,沒想到她在,如果她要離開,他會給她錢,她沒走反而願意留下來和他過,那他自然疼她愛她。


    當然,他和薑琳的事情,自然不會給別人講,他們之間一樣有問題,可問題是用來解決的,不是堆在那裏發酵等待爆炸的。


    梁鐵峰沒再說話,發動車子走了。


    晚飯時候,薑琳沒敢再讓小萌多吃,薑興磊也留意到說這孩子怎麽跟喂鳥似的,吃那麽兩口。好在晚飯吃完,小萌沒吐。薑琳問問,小萌說隻要吃小半碗飯菜,她就不會吐。


    吃過飯薑興磊被拉去打麻將,等他迴來姐妹倆還在說話,感覺她們倆有說不完的話。


    薑琳把從孩子那裏套來的話告訴薑敏,“姐,你也要多個心眼,別總覺得人家都說老婆子人好,看著不錯,你得多留意。”


    薑敏:“我記住了。”


    等薑琳睡了,她卻半宿沒睡,快天亮才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程如山開車來接他們去靠山屯吃飯。


    薑敏收拾一下,薑琳則拉著程如山去背風地方說悄悄話。


    “怎麽樣?”


    程如山:“老太太唱念做打會全套,你姐不是對手。”


    “梁鐵峰呢?”薑琳對梁老太鎖了門,梁鐵峰無作為很生氣。


    程如山沉默一瞬,“普通人。”


    薑琳一時間有點不解,“普通人?”


    程如山點點頭:“有著普通人的善良勤勞和敬業,也有普通人的狹隘自私和愚蠢。”梁鐵峰和賀長江一樣,做男人做兄弟做戰士,算得上不錯,但是做丈夫,一點都不合格,但是程如山不想直接評價別人。


    薑琳有點不滿:“山哥,我們都是普通人。”


    程如山抱著她,笑道:“我們是能夠控製自己私欲的普通人,不為一己之私難為別人。”


    薑琳懂了,她冷笑:“梁鐵峰這樣,也不配做我姐夫。”


    “琳琳,我們很快就走,與他不會有什麽瓜葛。隻有你姐姐才能決定和不和他在一起。”程如山道。


    “我姐姐覺得欠他一條命,可能就想這樣湊活過一輩子吧。”


    程如山:“你姐姐這個想法很危險,救人不是為了讓別人欠自己一條命。戰士們保家衛國,是為了正義和責任,不是為了讓人民欠他們一條命。他作為一名解放軍戰士,救人是應該的,不救反而要上軍事法庭,所以,欠命不存在的。”


    薑琳仰頭看他,“程如山,如果,我說如果,我不想嫁給你,你娘把咱倆關一個屋裏……”


    程如山笑得把下巴抵在她腦袋上,“你哪裏那麽多如果。什麽屋子能關得住我?你說梁家那破門?再說,你能老實兒讓人家關啊?不得把屋頂……”


    薑琳扯扯他的衣領,“你嚴肅點嘛,我和你商量正事兒呢。”


    程如山收住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以救命之恩脅迫別人嫁給自己,不是男人所為。梁母隻是一個借口而已,是梁鐵峰自己想如此。不信你把他和別的女人關在屋裏試試。”


    他攬著薑琳,讓她不要生氣,“還是那句話,這一切都要你姐姐自己決定,別人沒有辦法替她。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走,不撞南牆不迴頭,別人替她抉擇,反而多增煩惱。”


    薑琳:“話是這樣說。但是……山哥,你那麽聰明,你幫我姐姐想想辦法,怎麽才能讓她別撞南牆?”


    程如山垂眼看她,“琳琳,我願意幫你把孩子帶走,你姐姐的事情,需要她自己解決。”


    薑敏不是被人所害,也不是被人禁錮沒有自由,是她自己鑽在牛角尖裏。


    就算他想辦法讓梁鐵峰放她一次,那以後呢?人生還長,路還是要走。


    薑琳也懂,如果是她自己,大不了打個稀裏嘩啦,可薑敏不是她,她沒辦法把自己的力氣作用於別人的身上。


    “山哥,你去和團長聊天的時候,打聽到什麽消息嗎?”薑琳知道程如山的特點,他們是來辦事不是來玩兒的,程如山不會真的隻去打獵。


    程如山:“知道一點事情。可能用不上,迴頭告訴你。”


    薑琳迴到屋裏。


    薑敏已經收拾好,“你要是不怕冷,我帶你去後山抓野雞。”


    薑琳卻沒心情,之前覺得姐姐平安就行,現在看看……


    程如山過來拿行李,薑敏去請假和團部其他人換班。


    小軍出去,見了程如山,嚇得兩腿打哆嗦,躲在小萌後麵不敢走。


    程如山笑了笑,“你怕什麽?”


    小軍搖頭,不敢說話。


    薑敏:“你就會窩裏橫,對你姐姐厲害。”


    程如山把他拎上車,讓他和薑琳幾個坐後麵,薑興磊坐副駕駛。


    這裏雖然是平原,卻有不算高的嶺,地平線起起伏伏。天高地闊,豔陽高照,風卻是冷硬的,所以哪怕太陽耀眼卻也並不暖和。


    他們到達梁家的時候,薑琳感覺要凍僵了。梁鐵峰正在準備午飯,屋裏燒得熱乎乎的,午飯有麅子肉野雞肉,還有一些土豆、豆角幹,非常豐盛。


    梁老婆子拄著一根棍兒,戴著大帽子,裹著圍脖,隻露出眼鼻,一副病得不行卻強撐的樣子。見到薑琳的時候,她顫顫巍巍地伸手,“他姨……你、你來了。”


    如果是別的老太太,或者不了解她,薑琳出於禮貌也會握著她的手熱熱乎乎地說說話。這會兒她膈應老婆子還來不及呢,當然不肯跟她握手,隻點點頭,“大娘好。”


    薑興磊也問好。


    梁老婆子本想拉薑琳的手沒拉上,也隻得作罷,請他們屋裏炕上坐。她看著小軍小萌,心肝兒肉地喚著說想,就好像一年沒見似的。


    要擱以前小軍還不定得怎麽訴苦,這會兒愣是沒敢,因為小姨夫拎他上車的時候,他近距離感受到程如山的氣勢,嚇得差點哭出來。


    程如山幫梁鐵峰做飯,讓薑琳和姐姐出去溜達溜達,逛逛。梁老婆子笑眯眯的,“他小姨夫和我們小梁似的,也是個疼媳婦的。在我們屯子裏,可沒幾個老爺們兒做飯。”


    程如 山看了一眼他們家那門,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


    程如山片肉的時候,梁老婆子湊過去跟他套話兒,想看看他們來幹嘛,是不是想打她兒媳婦兒的主意。


    程如山聽她嘮嘮叨叨,一直沒說話,突然插了一句,“大娘,有件事兒你可能不知道。”


    梁老婆子:“啊?”


    程如山:“脅迫的婚姻不作數,連離婚都不用,結婚證直接作廢。”


    梁老婆子臉色一變,假裝捂著頭,“你說啥?我頭疼。”她顫巍巍地去找兒子了。


    梁鐵峰去前麵柴房拿木頭劈柴,他們這裏都是木頭和煤炭對半燒的。


    她和梁鐵峰嘀嘀咕咕,梁鐵峰忙著劈柴,“娘外麵冷,你進屋裏去。”


    過了一會兒,薑琳和薑敏幾個迴來。


    進了屋,薑琳發現老婆子又歪起來了,哼哼著,一副病得不行的樣子。她問道:“大娘,你到底什麽病啊?”


    梁老婆子直哼哼。


    梁鐵峰聽見道:“老毛病的,一到冬天就沒力氣。我爹走得早,我娘一個人拉扯我,累下病根一直好不了。”


    吃飯的時候,老婆子也不出來,說不膈應客人,她就在小屋吃兩口,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


    薑敏對她不滿,也沒理她,昨天她說要親戚來吃飯,今天就裝著這樣。


    薑琳跟小萌說肉不好消化,讓她先喝點肉湯,“麅子肉有點上火,湯很香的。”


    梁老婆子在裏屋聽見喊道:“他小姨,我們家可不重男輕女,都一樣的。男人吃肉,女人也吃的。小萌,你多吃點肉,別讓人家以為咱家吃不飽呢。”


    她特意強調“多”,讓人不是很舒服。


    她的話卻像摁下小萌某根神經的開關一樣,,果然就吃起來,原本隻吃個碗底,這會兒吃得比小軍還多。


    薑琳擔心,“小萌,不要吃太多,該吐了。”


    小萌還有點猶豫,不知道奶這個多要不要再多吃點,然後就覺得胃裏不舒服。


    小軍看她,突然喊道:“你去外麵吐。”


    這麽一說,小萌果然起身跑出去,哇哇吐了。


    薑敏和薑琳忙跑出去給她看看。


    薑敏:“你這個孩子,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幹嘛使勁吃,吐得不難受啊?”


    小萌搖頭,“以前難受,現在好像不怎麽難受。”


    薑琳和薑敏姐妹倆怔了一下。


    薑琳問她,“小萌,你總吐啊?”


    小萌看了薑敏一眼,低著頭小聲道:“媽說我瘦,讓我多吃點,奶就讓我多吃點。”


    薑敏心疼得要命,“我讓你多吃點,是讓你吃飽,也不是讓你吃吐,你這個孩子……”


    薑琳冷冷道:“你奶讓你咋吃的?”


    小萌不敢說。


    薑琳去屋裏把小軍哄出來,問他,“你是好孩子,你告訴姨和媽媽,你奶是怎麽給你們吃飯的?”


    小軍在程如山片肉的時候,又被嚇了一跳,因為程如山中途看他一眼,給他嚇得跟受驚的小鹿似的,覺得小姨夫會殺了自己。


    他現在乖乖聽薑琳的,“我奶說,你媽怕你個閨女餓著,你多——吃點,免得你媽以為奶不舍的給你吃。奶是那樣的人嘛?你快吃,你快吃,你快吃啊!”他學著梁老婆子的聲調,模仿著動作,說急了聲音尖起來,還做著朝小萌嘴裏塞什麽的動作。


    然後對小萌:“該你吐了。”


    小萌果然又哇哇吐,可惜根本吐不出什麽。


    薑琳氣得手指哆嗦,“總這樣嗎?”


    小軍:“隻要我媽說,讓姐姐多吃點……就……”


    要是不說就吃碗底,要是說就吃好大好大一碗。


    上一次媽發現煮了雞蛋隻給他不給小萌吃,就跟奶說也給小萌吃雞蛋。結果奶很生氣,等爸媽走了以後就在家裏罵,還煮一大堆雞蛋讓小萌一口氣吃完,吃到哇哇吐為止。


    小軍並不懂,姐姐哇哇吐了,奶就說你看咱們家姐姐吃得最好,隻要喜歡的都吃到吐,正好喂雞,別浪費了!


    以後,姐姐就主動給媽說她吃雞蛋了。


    薑敏抱著小萌,疼得渾身哆嗦,發出似哭非哭的低低咆哮聲。


    小萌以為自己做錯了,趕緊認錯,摸著她的頭,“媽,媽,我錯了,我,我以後忍著……我忍著,不惡心人。”


    程如山和梁鐵峰、薑興磊聽見聲音跑出來問怎麽迴事。


    薑敏突然衝起來朝著梁鐵峰左右開弓狠狠扇了幾巴掌,打得梁鐵峰懵了,抓住她的手,“你咋了?”


    薑敏渾身哆嗦得控製不住,一時間說不出話,哭不出來,隻是低聲地嘶吼著。


    梁鐵峰扭頭看小萌和小軍:“怎麽啦?”


    屋裏的梁老婆子放聲哭起來,“……都是我不好啊,沒帶好孩子啊,我個老不死的,礙眼啊,給你們拖後腿啊……他爹啊,你咋還不來接我啊……我活了這麽大年紀也夠浪費糧食啦……”


    梁鐵峰迴頭吼道:“娘,你別添亂啦。”


    梁老婆子更高高低低地唱著:“嫌棄老婆子啦,有了媳婦不要娘啊,老婆子還是死了好啊,人老了遭嫌棄,幹啥啥不好,吃啥嫌浪費……”


    薑敏哆嗦了一會兒,終於平靜一點,她拚力甩開梁鐵峰一把將小萌抱起來,“梁鐵峰,咱倆離婚!”


    她抱著小萌就往外走,梁鐵峰一把扯住她,不許她走。


    薑興磊:“梁鐵峰你放開我姐!”薑琳也怕梁鐵峰上來脾氣會傷害姐姐,想過去阻止。


    程如山攔住他倆,攬著薑琳的肩膀揉了揉,“外麵太冷,去屋裏呆著。”


    梁鐵峰和薑敏的問題隻有他們自己解決,別人沒辦法。


    梁鐵峰把小萌從薑敏懷裏扯下來,放在地上,“進屋去。”小萌嚇得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梁老婆子弄得她多吃也是錯,少吃也是錯,每天都得看奶的臉色。現在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吃多的錯還是吃少的錯,讓爸媽也生氣,她嚇得拉著弟弟的手趕緊往屋裏跑。


    奶說要是爸媽打架,一定要呆在家裏,不能跟著媽走,媽走了就再也不能迴來了。


    薑琳想了想,拉著薑興磊迴堂屋去,有程如山在,沒人能打薑敏的。


    堂屋裏冷,薑琳讓倆孩子去臥室暖和,把門帶上免得透風。她和薑興磊在堂屋,閉上門,從玻璃裏望著院子。


    ……


    薑敏凍得臉色冷白,卻因為憤怒雙眼鼻子都通紅,白氣在眼前亂飛,碎發和睫毛已經鍍上了一層白霜。


    她憤怒地瞪著梁鐵峰,眼睛裏是從前沒有的情緒——滿滿的憤怒情緒,卻不是他想要的。


    梁鐵峰定定地看著她,“你想打,行。”他給自己一巴掌,“我替你打,仔細你手疼。”


    薑敏卻不像以前那樣心疼他,更不再阻止他,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梁鐵峰,你救過我一命,我們也做了快十年夫妻。今天咱們好聚好散,你放了我吧。我要帶小萌走。”


    梁鐵峰剜心的疼,“小軍不是你兒子嗎?你不要他了嗎?”


    薑敏聲音嘶啞得變了聲,“他有你們疼,不缺我一個。小萌再這樣下去,就要死了。我是她親媽,我說要疼她愛她,可在我眼皮底下,我……”她說不下去,痛苦得渾身哆嗦。


    是她自己的錯,她嘴上說疼愛閨女,卻每天心不在焉,眼皮底下發生的事都沒注意。隻以為多買好吃的閨女就能和兒子一樣吃到,問問孩子說吃過就以為是真的,她自己也看到好幾次閨女吐了,卻隻以為是脾胃虛弱,根本沒想那麽多。


    是她自己錯了!以為別人都是善良的。


    梁鐵峰緊緊地抱著她,一疊聲地求她,“是我不好,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保證,不會這樣了。”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要她生氣,他就認錯保證。每一次都這樣。薑敏掙紮,卻不想再和他說什麽,隻嘶吼:“放開我!”


    這時候小軍在屋裏喊道:“我奶要上吊了。”


    梁老婆子:“哎呀……讓我死了吧,省得礙眼,活著拖累人。當個老不死的幹什麽啊……”


    薑琳和薑興磊在堂屋聽見也懶得理睬,整天狼來了,他倆站在門口盯著院子裏的梁鐵峰和薑敏。


    薑興磊:“姐,咱帶大姐家去吧。爸媽會同意的。”


    屋裏的梁老婆子聽著,哭得更兇了。


    “啊——”小軍繼續喊:“我奶上吊了!”


    孩子在屋裏喊,外麵梁鐵峰和薑敏在刺骨如刀的寒風裏對峙。她眼裏燃燒著怒火,心底一片冰寒,不肯如從前那麽退卻。梁鐵峰從她眼裏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決絕。


    屋裏梁老婆子唱念做打,指揮倆孩子幫腔,結果兒子媳婦不像從前那樣第一時間跑進來阻止,親戚也沒人來管。


    梁老婆子就繼續哭,以前隻要媳婦生氣發脾氣,兒子哄不好,她就尋死,說什麽“敏敏,都是娘不好,做錯事,鐵峰他是真心待你好的,娘這就去找你爹,你別生氣了,好好過日子吧……”


    屢試不爽。


    今兒怎麽不好使,都是這些混賬親戚害得。


    炕前兩個凳子,一個腿不大好用繩子纏著,一個結實些。她眼神不那麽好,屋裏封著窗戶光線昏暗,她摸錯了凳子,一腳將好凳子踢翻,然後踩著另一隻顫顫巍巍地上去。


    她讓孫女孫子繼續喊,自己往房梁丟繩子,拉過來打個結,作勢努力地把自己掛上去。


    突然,門被一腳踹開,傳來薑琳的怒吼聲,“你幹什麽!”


    梁老婆子立刻想按套路說什麽親戚都別攔著我,我活著就會拖累孩子……啊、啊……,然後別人來拉扯她她哭得淒淒慘慘,兒子媳婦就被她拿捏了。


    可今兒她踩錯了凳子!


    同時被薑琳咣當一腳踹門加上怒吼,嚇得一哆嗦,“我——”


    “撲通”


    梁老婆子猝不及摔下來以奇怪的姿勢落地,“啊——”


    她發出淒慘的叫聲,一動不能動了。


    年紀大的人平地摔都會骨折,她從這麽高的位置摔下來,怕是多處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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