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琳自然沒起來看日出,看個三竿高的太陽還差不多。


    她起來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 聽見程如山的聲音便趴在窗欞裏往外看了看, 他居然在院子裏鍛煉,讓她驚訝的工具隻有一條手掌寬的凳子。這會兒他身體筆直倒立, 雙臂交疊壓在凳麵上,然後小臂撐起、放下,如此反複。


    薑琳看得目瞪口呆。


    幾次之後,程如山抬頭朝她笑了一笑, 手掌一撐, 翻身躍下板凳。


    薑琳立刻大聲鼓掌,“好!”


    程如山以往很少在家裏練功, 都是早晨一大早去田野裏, 怎麽練的別人都沒見過, 除了在家裏逗孩子玩兒,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呢。


    程如山進堂屋把蓋在鍋裏的早飯端出來,招唿薑琳吃飯。


    她下地趕緊洗漱,坐在桌前慢慢地喝溫水, 想起朱俊傑昨天說的, 晚上她都沒得空問他, “你有什麽好事兒啊?”


    程如山給她剝了一個水煮蛋放在碗裏,“也沒什麽, 我們成立了一個運輸隊。我是隊長, 戴國華副隊長, 率屬於部隊, 有固定工資和福利。”


    “好啊!”薑琳很高興,“那以後能不能給你城市戶口啊?”


    如果程如山有城市戶口,那他們就能把大寶小寶都帶出去,到時候去城市裏讀書。


    程如山:“省城戶口現在拿不到,如果活動一下,可以拿到縣裏的。”


    縣裏啊。薑琳想了想,可她想去省裏呢,縣裏也沒大學。


    程如山笑了笑,伸手在她下頜上輕輕捏了捏,“不要失望,過兩年爭取去省裏。反正我們運輸隊隸屬於省區軍,辦戶口還是有辦法的。”


    對普通社員來說,那比登天都難,一輩子也辦不到的事兒,對他來說並沒有那麽難。更何況,他從來就不怕事情難,隻要有路,再難也能辦到。


    凡是她想要的,他都給。


    “冬生真棒!”薑琳朝他撒嬌地笑笑。


    程如山幫她盛了粥過來,順便給自己盛一碗陪她一起喝,他喝了一口粥,不緊不慢道:“昨晚誰說我壞來著?”


    薑琳噗的一聲,把粥噴在旁邊地上,嗔道:“程如山,你是魔鬼嗎?”


    夫妻之間就不能說點正事兒嗎?逮著一切機會就要調戲人嗎?


    程如山正色道:“專心吃飯,別嗆著。”


    薑琳:“……”我咋那麽想揪你耳朵呢!


    等薑琳吃完飯,程如山問她:“上午有什麽安排?”


    薑琳仰頭看了看天,歎道:“起來就要晌天了,還有什麽上午啊?我的上午被人偷走了,哎,時間啊,最不等人。”


    程如山:“……”他默默地把飯桌收拾了,刷刷碗,“我陪你去磚窯廠?”


    薑琳:“你沒有自己的安排嗎?”盯著我幹嘛?我都怕你了!程如山剛迴來和要走的兩天,她恨不得躲他遠遠的,再也不提想他的事兒。


    程如山:“要是你不去上班,那跟我出去。今兒中秋節,去公社逛逛,買點東西。”


    薑琳聽他說出去,那還不錯,反正不和他呆在家裏廝混就行,她說把文生大寶小寶帶上。


    程如山去穿上外衣,“娘帶他們去了,說要抓蟲子呢。”


    最近秋收農忙,學校放假幫忙秋收,小學生也是愛去愛不去的。


    本來程如山迴來,大寶幾個肯定黏著他的。不過小老太太跟兒子可有默契,每次都主動把文生大寶小寶領出去,絕不讓他們打擾小兩口二人世界,特別會給兒子製造機會。


    他們去了供銷社,程如山走之前就找人幫忙弄的玻璃,這會兒來拿。


    薑琳一早就想弄玻璃,但是買不到,沒想到程如山已經買了。她高興得很,趁人不備就對他搞點小動作,對他拋個媚眼或者嘟嘴給個飛吻,弄得程如山表麵淡定,心裏卻癢得很,想著迴家收拾她。


    供銷社有玻璃,基本不賣給普通社員,都是給各單位準備的。這會兒正好有一些切割好的。玻璃數量有限,程如山先買了兩間正房的,大窗戶是六片,後麵小窗戶兩片,其他屋子等有機會再買。


    鄉下很多屋子沒有玻璃,不是透風潲雨就是晌午後屋裏光線暗淡,裝上玻璃窗,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這座院子和其他人家的院子不一樣,別人家一般就是簡單的一馬三箭窗欞,他們家做了窗戶的,夏天糊窗紗,冬天糊窗紙,現在鑲玻璃也方便,明亮通風。


    玻璃很沉,程如山去朱俊傑那裏推個獨輪車,把玻璃推迴去。


    經過公社大院的時候,有幹部碰見他們,都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唿。程福貴滾蛋,他們都知道是程如山的功勞,既暗暗叫好也心懷兩分感激,因為程福貴不滾蛋,他們也起不來啊。更何況,程如山雖然為人低調,可他名聲在外,公社幹部們自然也想與之交好。


    程如山和他們聊了幾句,表示去供銷社買了點玻璃。


    那幹部笑道:“有封玻璃的油泥嗎?沒有來這裏拿點,我們前幾天剛換了破窗戶。”


    程如山道謝,就和薑琳去拿油泥,順便拜訪一下公社書記幾位。


    孫書記跟他聊了一會兒,說起外麵的形勢,又聊到雲野湖。程信達是徹底瘋了,程福貴在那裏也不好過,一直想申請保外就醫來著,可惜沒成功。


    等差不多,程如山告辭,帶著薑琳推著玻璃迴家。


    薑琳感覺得出,他不是很想和公社的幹部們打交道,雖然很客氣尊重的樣子,卻也疏離,並沒有要刻意交好的樣子。她和他是夫妻,他不避諱她,所以她已經了解他很多小習慣和動作。


    他們迴家,閆潤芝已經迴來準備做午飯。


    大寶小寶在玩蹺蹺板,文生幫他們在凳子上放了一塊板子,倆孩子一人一邊壓著玩兒,文生則在一旁練劍。薑琳看他把一套太極劍耍得有模有樣,行雲流水般,都可以去表演了。


    文生見薑琳看她,耍得更賣力,薑琳便給他鼓掌。


    文生收了劍進屋拿幾封信給她,“娘,有信。”


    薑琳看了看,有娘家來的,還有呂航,另外有一封沒有落款,寄信地址是她的高中學校,還有一封寫著程如山家收。


    薑琳琢磨了一下,程如山收就是程如山收,為什麽是程如山家收呢?這是寫給他們一家的?


    她就把信朝著程如山揚了揚,“是不是你的信啊?”


    程如山在弄玻璃,“誰來的?”


    薑琳看了看,寄信地址很陌生,她念了一下。


    程如山:“不知道是誰,你看看。”


    薑琳便把其他的揣兜裏,拆開這封信,裏麵疊得厚厚的信紙,她打開看看,稱唿居然是:親愛的山哥見字如麵。


    嗬嗬,親愛的山哥。


    薑琳扭頭去看正忙碌的程如山。


    他五感敏銳,立刻就意識到她不善的目光,扭頭朝她看來,“怎麽啦?”


    薑琳:“沒什麽。”她拿著信去僻靜地方看。


    走了兩步,又看到一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


    她心頭一股火兒蹭就起來,一目十行看下去,越看越生氣,不等看完感覺自己炸毛了。她一生氣把信揉搓塞在口袋裏,氣唿唿地走出去,她要冷靜一下。


    文生望著她的背影,對程如山道:“爹,我娘生氣了。”


    程如山:“生氣?”剛才不是好好的嗎?他把玻璃放下,手上都是油泥,一時間弄不幹淨,就對文生和大寶小寶道:“去看看。”


    文生直接連木板把大寶小寶扛下來,領著他倆去找薑琳。


    他們找了一圈,卻沒找到薑琳在哪裏,喊幾聲問問路上的人也沒找到,隻好跑迴來。


    小寶:“冬生冬生,琳琳不見了!”


    程如山用土把手搓了搓,又拿肥皂洗洗幹淨,“什麽不見了?要吃飯的,她肯定就在外麵。”


    他們去繡花坊、菜園、家附近轉了轉,真的沒找到她。


    文生:“去磚窯廠了?”


    大寶:“要吃飯了,不可能去。”


    文生著急起來,“壞人給娘抓走了!”他立刻就要衝迴家拿劍。


    程如山一把抓住他,“你娘跟咱們躲貓貓呢,不是抓走的。你們迴家躲著,我去外麵找。”


    大寶小寶一聽娘捉迷藏,他們來了精神,立刻和文生一起家去躲起來。


    程如山自己在附近觀察一下,猜了猜去東河邊。


    果然,他看到薑琳站在河岸上,正在扔石頭打水漂。她力氣大,技巧不錯,水漂打得很漂亮。隻見她拿著一塊薄薄的鵝卵石片,雙膝彎曲左手揚起,右手壓低手臂發力遠遠地丟出去,那石片就咻咻咻的,在河麵接連點過。


    程如山替她數了一下,居然有5個落水點,很不錯。


    薑琳卻不滿意,又撿起來一塊,“我要把你丟出去,必須摔七次!”好像那石子是某人一樣。


    她再一次擺好姿勢丟出去,這一次六個。


    程如山雙手插在褲兜裏,看她一遍又一遍的丟石子,最多就是六個落水點,再不能多的。


    他道:“已經很好了,別人頂多三四個。”


    薑琳扔了石頭拔腳就走。


    程如山大步追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笑道:“你這是跟誰生氣呢?”


    薑琳扭頭瞪他一眼,“你說呢?”


    程如山有些委屈,“我什麽也沒做啊。”


    薑琳:“沒做?來,程如山同誌,我采訪你一下,幫你迴想迴想。”


    程如山笑了笑,“行,你說吧。”


    薑琳:“你什麽時候和誰大冷天的一個被窩取暖啊?”


    程如山修眉一凝,垂眼看她,“媳婦兒……”


    “別沒正經!”薑琳努力冷著臉。


    程如山:“戴國華他們算嗎?”他們出車有時候隻能露宿野外,就一個帳篷一床被子擠擠,當然穿著衣服擠。


    薑琳:“不算,再提醒你一句,好喜歡你健美又漂亮的身體,充滿恐、怖的爆發力……”她心裏酸透了,扭頭看向水麵。


    程如山眉眼一沉,“信?哪個混蛋寫的信?”


    薑琳冷冷道:“你的小情人咯。”


    程如山笑不出來,伸手去抱她,卻被她甩開。


    薑琳站開兩步,“我們約法三章過的。”頓了頓,她斬釘截鐵地說:“你要是外麵有人,咱倆就離婚,以後老死不見!”說完她轉身就走。


    程如山動作很快,一下子堵住她的路,“琳琳,如果我給了你不忠誠的信號,你告訴我。如果有誤會,你說出來。”怕她反應激烈,他沒有去碰觸她。


    他從來沒這樣著急,但是再著急也不會讓自己亂了分寸,既不會傷害她,也不會不清不楚地放她走。


    薑琳不知不覺地已經淚流滿麵,她用力擦擦眼淚,“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走開。”


    程如山見過她很多次掉眼淚,激動的,感動的,聽故事流下同情的淚,或者與他歡愉的時候流出的眼淚……


    唯獨這一次,是她傷心的淚水,這樣的眼淚讓他心碎。


    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原來女人的眼淚是最強大的武器,會讓他堅硬的心如繞指柔,也會讓他淡漠的心如刀割。


    痛。


    這是對他來說很陌生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不太感覺得到痛,哪怕自己會死,他都沒有感覺到痛。因為他知道,生老病死是注定的,尤其他們家那樣的出身。


    所以,死亡不能讓他感覺到痛。


    隻有她傷心的樣子,會讓他覺得從心口開始,有玻璃裂痕一樣四麵八方蔓延出去,蛛網一樣傳遍全身。


    初始是鈍鈍的,然後某一根某一縷神經的痛感開始尖銳起來。


    他不能失去她。


    “琳琳,把信給我看看。”他朝她伸手,聲音異常的隱忍溫柔,生怕自己心頭的暴戾會流瀉出來嚇到她。


    薑琳猶豫一下,“撕碎了,”她指指河邊,“扔河裏去了。”


    程如山知道她撒謊,“告訴我,還寫了什麽。”


    “感謝你那段時間日日夜夜的陪伴,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感謝你用身體溫暖我漸冷的身心,感謝你用生命挽救我的靈魂,感謝你……”她都不知道自己記憶力原來這樣好,背得一字不差,真是踩在碎玻璃上跳舞的感覺。


    心髒一抽一抽的。


    程如山原本冷凝的眉眼突然就舒展開,歎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把信給我,我給你解釋。”


    薑琳:“不需要,我自己會看。”


    程如山看她雖然腮邊有淚,眼神卻似嗔還嬌,分明就不是發怒的樣子,先前的那些傷心也消失不見,倒像是……惡作劇逗他。


    這個壞女人!


    程如山心頭一陣溫柔和無奈湧上來,一把將她抓住,“給我看是哪個混蛋寫的,我要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做男人!”


    薑琳嘟嘴:“不做男人做女人給你當情人咯。”


    程如山也不要信了,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不容拒絕地朝她親過去。


    薑琳被親得差點缺氧窒息,如果不是他最後大發善心放開她,她會暈倒在他懷裏。


    “你再這樣嚇我,我就……”程如山不說,隻是低頭看她,幽黑深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鎖著她。


    薑琳眼角還有淚,卻笑靨如花,“你就怎麽治我?”


    他喟歎一聲,一點脾氣都沒了,“我就吃了你。”他懲罰地咬她的唇,然後攻城略地,讓她躲無可躲。


    薑琳軟在他懷裏,嬌嗔,“那誰讓你有那樣的壞蛋朋友,專門來破壞我們的感情?”


    那信寫的啊,那個火辣,那個煽情,那個曖昧,那個充滿了荷爾蒙的肉欲,那個氣人!


    在家裏剛看信的時候她真的很生氣,但是不想影響老人孩子,所以跑出來冷靜一下。


    她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有一點不好的事情就悲觀地蕩到穀底,不要被爸媽的婚姻、卞海濤的背叛在心裏留下陰影影響她和程如山的感情。


    可有時候腦子是不受控製的,尤其對自己最在乎的人,很容易因為這樣那樣的情況冒出一些最傻、最痛的念頭來。


    比如:他雖然說以後不會有別的女人,可他以前是不是有個刻骨銘心的情人?過命的交情,那得多深的感情?會不會舊情複燃!


    她一直都害怕婚姻,她爸爸出軌帶給她很沉重的傷害,遠甚於卞海濤帶來的。有句話這說的“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跨越時空遇到他,她覺得自己也是幸運的,他如父如兄,亦師亦友,他是她的戀人、丈夫,他讓她覺得不再孤獨,不再沒有安全感。他給了她心底缺失的一切,愛情、親情、體貼、尊重、支持,哪怕是簡單平凡的農家日子,她也過得有滋有味。


    程如山對她的意義和別人不一樣。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程如山背叛她,她做不到表麵說的那樣瀟灑,可怕的是,失去他可能會讓她失去自我調節和療愈的能力。


    她一直在打水漂,用這樣需要力量、技巧、全部注意力的方式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等她冷靜下來,繼續讀信就發現不對勁。


    這信有問題啊,雖然火辣辣的容易讓人想歪,但是寫得很虛,用這樣的語氣和措辭,分明就是故意挑釁。


    如果真是情人想和他迴憶舊情肯定不是這樣的感覺,更何況收信人還是程如山家,一看就是搞事情的!


    一旦冷靜下來,發現破綻,那就處處都是漏洞。


    再者程如山從來不會道聽途說指責她,她自然也不會僅憑一封信。即便是真的,再無法接受她也會聽他親口承認。


    但是,她還是要借機跟他強調自己的底線,讓他出門在外莫要忘記,結果一說信反而把自己虐到哭。


    哪怕知道眼前這封信不是出自真的情人之手,以後會不會有真的?如果真有,她怎麽辦?這麽想著,就入戲了,心疼得不行。


    誰還沒個胡思亂想把自己虐到的時候呢?


    程如山把她親得嘴巴有些腫才放開她,“給我看看信。”


    薑琳從口袋裏掏出來給他。


    程如山拿過去看了一眼,“字跡不熟,措辭……”他想了想,腦子裏過濾幾個人,都不像。但是有這樣經曆的,也就那麽幾個人,所以脫不了他們。


    薑琳還是有點吃醋,“喲,日日夜夜,依偎取暖,以命換命,情深意重啊。”


    程如山:“……”讓你一說怎麽問題這麽大呢。


    他想了想保密原則,道:“執行任務,山洞裏。”


    薑琳:“不要臉!”孤男寡女、哦不對,孤男寡男,漂亮的身體、爆發力,呸!


    程如山:“一共有六個人呢,天冷,下雨,還有泥石流,不擠在一起也沒辦法。”


    薑琳抱著他勁瘦的腰,揚起小臉看他,“那你有沒有被人占便宜?”


    他長得這麽俊,身材那麽好,會不會有心裏齷齪的趁機占他便宜?哼!


    程如山笑起來,抱了抱她,“我們那幾個,顧明翊長得漂亮,需要扮女人都是他去,就算被占便宜也是他被占。”當然誰敢不經允許占顧明翊那摳貨的便宜,估計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薑琳不服氣,“那也沒我冬生好看。”


    程如山忍不住又親她,“這信估摸是他寫的,迴頭找他算賬。”


    在程如山的認知裏,顧明翊可沒這麽騷,寫這樣過火的惡作劇信件,但是除了他,其他人不會這樣。畢竟這段時間他跟顧明翊聯係比較多。之前他說送自己一份大禮,原本以為是程福貴的證據,這麽看,這小子憋著壞,在這裏等著呢。嗬嗬,等著。


    被信這麽一鬧,小夫妻倆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些不一樣,似乎感情更增進幾分,這是一種很奇怪又甜蜜的感覺。


    原本以為夠情濃意濃,結果發現吃吃醋居然還能增進感情,讓兩人的心貼得更近一些。


    這也是他們自己沒想過的,畢竟也沒多少戀愛經驗,他戀愛經驗為零,她約等於零。


    薑琳有些不好意思,就道:“迴家吃飯了。”


    程如山卻牽著她的手往河底下去,“洗洗臉。”瞧她哭得眼睛一圈紅,跟抹了胭脂一樣儂妍,嘴唇嫣紅帶腫,要這會兒迴去被人看見,迴頭她指定又害臊怪他不提醒。


    薑琳洗洗臉,再去折一把柳條扭個草帽子戴上,這樣人家就看不見啦。


    太機智了。


    看她笑靨如花的樣子,程如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這也讓他知道媳婦兒生氣還是很可怕的,以後必須注意,絕對不能有什麽不可控的情況出現,他心髒受不了。


    “以後有什麽就問,不許逗我。”他發現自己不頂嚇,她要是真誤會,非要和他離婚,他不敢想他會做什麽,反正不會讓她離開就是。


    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我盡量。”


    到了家,老兩口已經帶著文生和大寶小寶吃過飯,孩子們玩捉迷藏等她迴來找呢。


    看爹娘迴來,文生立刻提醒他們。


    大寶和小寶趕緊藏好,小寶忍不住:“琳琳,快來找我啊。”


    大寶:“你一喊,媽都聽見啦。”


    文生:“那你又喊。”


    大寶小寶立刻不出聲了,連唿吸都憋著。


    薑琳就去雞窩旁邊把趴在一堆幹草裏,撅著小屁股的小寶給拎出來,再去南屋一個扣著的簍子裏把大寶給抱出來。


    小寶哈哈大笑:“我琳琳真厲害,一找一個準兒。”


    大寶瞅瞅她,“你咋哭了?誰欺負你了?”


    文生一聽有人欺負娘,立刻跑過來,“咱們去打他!”


    薑琳忙道:“誰哭了?我才沒哭!我這是迷了眼搓的。”


    大寶不信,拿眼去瞅程如山,“爹,你說呢?”


    程如山笑了笑,不說話進屋去了。


    小寶:“哎呀,我也眯眼睛了!”他小手立刻搓眼睛。


    薑琳急忙道:“眯眼睛不要搓,給我看看。”


    大寶小寶和文生哈哈大笑。


    薑琳:“……”你們是魔鬼啊?我吃飯去了!她轉身跑了。


    程蘊之以為他們出去忙什麽,問了兩句就讓他們趕緊吃飯。閆潤芝瞅瞅小兩口,拿眼睛瞪自己兒子,示意他不許欺負薑琳。


    程如山無辜地攤手,表示自己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閆潤芝把飯菜端出來,笑道:“寶兒娘,晚上過中秋,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薑琳想了想,和閆潤芝在一起這麽久,好像每天都不需要為吃的發愁,不管做什麽總是合口味的。她笑道:“我們做肉夾饃啊?”


    其實肉夾饃對閆潤芝來說,是非常簡單的做法,還不如擀餅卷菜和肉呢。


    “正好發了麵晚上蒸饅頭呢,順便烙幾個饃。”閆潤芝美滋滋地開始盤算,晌午她做了一些鹵味,裏麵有豬腳、豬頭肉、口條、豬耳朵等,等晚上熱饃夾涼肉,再做點調料蘸著吃,寶兒娘肯定喜歡。


    她在這裏說,薑琳就在那裏口水著,之前的那點點不愉快早煙消雲散。


    閆潤芝看薑琳又笑得開開心心的,她就高興,兒媳婦兒可好哄了,有好吃的什麽煩心事都忘了。


    她給薑琳挑了一個帶筋的豬腳,“小時候我嫲嫲跟我講女人多吃豬腳,可滋補,尤其這裏麵的筋。”


    薑琳道謝,讓他們隻管吃,她專心和豬腳做鬥爭。鹵煮的豬腳色澤油亮,醇香濃鬱,咬一口是飽滿的幸福感。她把皮和筋撕下來吃掉,肉留給程如山吃。


    這個中秋節過得更有意思,大寶小寶有收音機聽,有蘋果、石榴、哈密瓜,還有月餅,最關鍵的是,爸爸媽媽都在家,讓他們說不出的歡喜。


    大寶:“媽媽,小舅說城裏有人寫東西就賺錢,拿可多工資,是真的嗎?”


    薑琳笑道:“是真的啊,那叫作家。作家工資比一般工人要高很多,他們還有稿費。”


    小寶立刻道:“那我要當作家。”他看看文生,又問:“還有唱戲的吧?外公他們那裏有劇院,演員也拿工資呢。”


    文生一聽道:“我可以唱戲!給我工資嗎?”


    薑琳:“你們還小,再大一些啊,那些作家、演員都是像爸爸媽媽這樣年紀。”


    文生:“電視裏有小演員呢。”


    薑琳:“嗯……咱們鄉下沒有路子啊,就算城裏人,也不是隨便能進的。”她不是很了解行情,不過看他們滿臉期待的樣子,她表示要讓外公他們給好好打探一下。


    大寶小寶立刻覺得馬上就能幫家裏賺錢,非常開心地把自己的故事本子拿出來,商量一下能賺多少錢。


    看他們一本正經的樣子,薑琳覺得好有壓力啊,難道家裏讓他們覺得太窮了嗎?他們要窮人孩子早當家,這麽小就要賺錢?


    殊不知正是她的努力,影響了文生和大寶小寶,他們看著爸爸出去跑車賺錢,媽媽開磚窯廠,嫲嫲繡花,爺爺寫東西,他們也不能閑著啊。


    晚上一家人賞月聊天,九點多大寶小寶才跟著爺爺嫲嫲迴屋睡覺。


    程如山伸手摸摸薑琳的臉,“冷嗎?迴屋吧。”


    薑琳穿著輕薄的小棉襖,還披著程如山給她帶迴來的一條羊毛毯,一點都不冷。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再坐會兒,你看月亮好美。”


    圓月當空,如銀盤,皎潔明亮,讓她覺得看一夜都不膩。


    當然,是因為身邊有他。中午跟他鬧了一下,這會覺得和他更貼心,恨不得分分鍾膩在一起。


    夜涼如水,程如山把她抱坐在懷裏攬著她。


    他們在月光下親吻,他垂首看她的眼裏有光,便覺得心裏也一片明亮。


    薑琳早就洗漱過,她爬上炕想起還有幾封信,拿出來看看。呂航和潛博的依然一個信封,潛博告訴她一些城裏的變化,呂航的跟上一封差不多。她看到最後一封學校寄來的,有點好奇,結果打開一看,稱唿是:琳琳。


    薑琳一眼就認出筆跡,立刻翻到最後一頁看看落款,果然是:你的濤。


    兩個卞海濤筆跡一模一樣,真是巧。


    她頓時一陣惡寒,真想撕掉拉倒,她耐著性子粗粗看了一遍,開頭非常曖昧懷舊的語氣問好,然後各種迴憶兩人的曾經,非常細碎的一些小事,說他多麽懷念從前,希望不是他一個人一廂情願,希望她依然記得兩人的昨天。


    不過,他隻字不提孟依依。


    薑琳撇嘴,不要臉!


    她有點心虛,偷偷抬眼去看程如山,他恰好一邊擦臉一邊看過來,仿佛捉到她什麽小動作一樣。


    薑琳立刻不動聲色地把信都收起來,“呂航和薑興磊他們寫的信,你要看不?”


    程如山看她那有點虛飄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有點事兒,不過她一副沒有絲毫破綻的模樣,他自然也不拆穿她,笑了笑,“說什麽?”


    薑琳就大體說了一下,呂航的那些花式兒吹捧就算了,酸人。


    她把信都收起來,丟在窗台的草編盒子裏,當著程如山也不好把卞海濤的信毀屍滅跡。


    程如山上了炕,瞥了一眼,“學校給你寫信?”


    薑琳:“嗯。”


    她也不確定他知道多少卞海濤的事,沒個引子打開話頭,她也懶得說那渣男,破壞氣氛。


    程如山沒再問,他從來不會偷看她的東西,薑琳秉性如何他自己了解,就她以為他不知道的那些事他也一清二楚,他不管過去。


    他拿了被子鋪開。


    薑琳:“怎麽換了個方向?”


    程如山:“有玻璃窗,在這裏可以賞月啊。”他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樣。


    薑琳臉紅了,又暗道幹嘛不好意思啊,我倆可是合法的。她撲上去把他壓在窗台上,在他臉上摸一把,“小兄弟,來給姐姐看看你漂亮的身體唄。”


    程如山:“……”他雙肘靠在窗台上任她調戲。


    月光從玻璃窗斜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瑩潤如流光湧動。薑琳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嘖嘖,身材不錯啊,結實漂亮,肌理流暢,增之一分太壯,減之一分太弱,就這樣又漂亮又有爆發力哦……”雖然知道那信是某男惡作劇,她還是酸了一下。


    程如山:“……”他抬眼鎖住她,她的臉迎著月光,潔白明媚,一雙澄澈的眸子含著笑,帶著一抹狡黠。


    他開口,嗓音有些暗啞,“媳婦兒,不調戲你都要哭,現在怕是要哭不出的。”


    她兀自嘴硬,“我會哭!你也太小瞧人,基於男人和女人的構造不同,你……”


    她腰上一緊,瞬間翻了個身,被他壓在下麵。


    “爆發力,嗯?”他盯著她,月上中天,落在她眼睛裏,如同波光蕩漾的湖麵,誘人至極。


    他看了一瞬,最後還是壓抑住洶湧的浪潮,溫柔地對待她,讓她體會著和風細雨慢慢地變成疾風驟雨,直到潰不成軍。


    ……


    這一次程如山在家呆了六天,等他離開再迴來,已經是九月初九重陽節。


    這日上午薑琳正在家裏複習功課,如今她已經不做其他的隻專心複習,隻等著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


    她複習累了,就起來溜達一下,心血來潮撥弄一下薑大哥給組裝的十管收音機,能收外國台呢,調台的時候突然就聽到新華社消息。


    薑琳一下子呆了。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從收音機裏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無比震撼。


    中央決定恢複高考!


    雖然她約摸知道考試在11月底12月初,可確切消息沒下來她還是忐忑不安的。萬一這個世界不是按照她知道的軌跡來呢?畢竟這一世有些大事和她前世不同的。


    現在好了,塵埃落定!


    今天是10月21日,高考具體時間和考題各省自己確定。


    她又趕緊去調省內電台,可惜還沒有公布本省的考試時間。


    就在這時候文生和大寶小寶跑迴來,高喊著:“娘,我爹迴來啦!”


    薑琳一高興丟下書和他們跑出去,她真的好開心,恢複高考,她準備這麽久的事情終於有結果,不需要再一個人煎熬著。說實話,一個人複習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定力,一不小心就容易懈怠。好在她自控力不錯。


    程如山從外麵大步走過來,她和大寶小寶飛快地迎過去。大寶小寶已經準備好起飛,要一人一個跳上爹的手臂,哪裏知道薑琳比他們快,一下子就跳到程如山身上去。


    程如山忙伸手接住她,笑道:“我媳婦兒真是越來越熱情了。”


    小寶:“琳琳,我來啦!”他一下子抱住薑琳的小腿把自己掛上去,大寶緊隨其後掛著另一隻。


    於是大家就看著薑琳掛在程如山身上,大寶小寶掛在薑琳的腿上。‘


    這一家子!


    閆潤芝趕緊阻止大寶小寶:“快下來,把媽媽的腿累壞了。”


    薑琳摟著程如山的脖子,剛想親他一下,從他肩頭看到後麵扛著東西過來的戴國華,她的臉一下子紅了,哎呀,一激動有些得意忘形。


    她趕緊道:“快放我下來。”


    程如山:“我媳婦兒這是害羞呢?”


    薑琳趕緊下地,跟戴國華打招唿,她開心道:“國華哥,剛才我聽收音機,中央恢複高考,你弟弟不是高中生嗎?可以參加高考了。”


    戴國華和程如山都盯著她。


    戴國華不敢置信:“琳琳,真的?”


    薑琳笑得雙眼彎彎的,“當然啊,收音機裏說的,新華社消息,報紙肯定也有的。”


    程如山:剛才那麽激動,原來不是因為他迴來啊。


    閆潤芝可高興,“寶兒娘真有先見之明,為了招工考試學習,沒想到可以高考了。準備這麽充分,一定能考上!”


    文生:“我娘一定會考上的!”


    大寶小寶也很開心,圍著薑琳轉圈,“琳琳要高考咯!”


    閆潤芝道:“寶兒娘,小舅知道不?趕緊拍個電報過去。”


    薑琳笑道:“他們肯定知道的。”


    在省城消息很多,估計前些天就在流傳,根本不會錯過的。最可憐的是鄉下插隊的知青以及鄉下的學生們,他們白天上工,沒有收音機,也沒有報紙,接收不到最新的消息。隻怕等知道高考的時候,都已經快要開考。而且鄉下買書不方便,別說考試大綱、參考書什麽的,就基本的課本都不好弄。畢竟誰也沒想到中央會突然恢複高考,很多人一畢業就把書賣了,就算不賣也留不住,除非是真愛書的,一般都存不下。


    她道:“我去大隊告訴會計,大喇叭吆喝一下,通知所有知青和學生。”


    等薑琳帶著大寶小寶和文生跑走,程如山對戴國華道:“我得弄個省城戶口。”省城去哪裏都方便。


    戴國華啊了一聲,驚訝道:“如山,你就那麽肯定……”你媳婦兒能考上呢?大學是那麽好考的?就算以前讓考,一個班四十個學生,能考上兩個就是不錯的,還可能一個是大專。如今這麽多年不學,突然高考,哪裏就那麽肯定呢?


    程如山笑了笑,“我媳婦兒當然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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