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呢?”他問。


    程蘊之就將薑琳的建議說給他聽, “你覺得咋樣?”


    程如山點點頭:“我覺得挺好。大隊用我們的院子, 給咱們補償, 這樣爹娘就不用上工幹活,在家裏休養一下身體。”


    其實院子不院子,他根本無所謂,隻要有夠住的地方就行。


    從前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摘帽子,讓死去的人得以長眠,讓活著的人有尊嚴。至於院子房子還是窮富如何,他都無所謂,甚至連自己死掉也無所謂。


    他湊近薑琳, 朝她笑了笑,“媳婦兒你真有主意,這個辦法最好。”


    當著老人的麵薑琳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戳戳他摟著她的胳膊,示意他注意影響,“咱們支持繼續辦小學和醫務室,展覽室放在學校那裏就行。”


    程如山點頭讚同。


    程蘊之:“那冬生跟大隊說說?”


    程如山:“爹說就行。”他也不管爹娘在跟前, 低頭親了一下薑琳的臉頰, 起身扶著薑琳的肩頭, 笑:“我喝多了, 先去睡。”


    薑琳臉頰著了火一樣, 又紅又燙。


    閆潤芝若無其事, 程蘊之也沒怎麽的, 倒是文生好奇得很, 也鬧著要親親。


    “娘,我也要親親。”


    薑琳趕緊道:“不行,你隻能親你媳婦,娘也不行。”


    文生糾結地看看閆潤芝等人,再看大寶小寶。


    大寶小寶嘿嘿直笑,這一次沒有支持他,說實話,他們不想把娘給大哥親,隻有他倆和爹能親娘。


    文生看他們不支持,嘟了嘟嘴,有些失落。


    大寶小寶湊過去,一人親了他一口,“好啦,不要不高興。”


    文生又一人親一下,“現在行了。”


    幾人笑起來,閆潤芝瞅著文生,尋思就算他好不了也沒啥,大寶小寶和他感情好,以後也會幫忙照顧。


    休息之後搞過衛生,各人都早早地上炕睡覺。


    閆潤芝想讓大寶小寶跟著她們在西間,現在文生也跟著他們呢,倆孩子過去正好作伴呢。但是小寶不肯,在這點上他很堅持,白天可以和任何人玩,晚上他一定要看到爹娘,尤其娘。


    大寶跟他保持一致。


    大寶小寶過去一看,哎呀,爹睡在中間呢,本來應該他倆在中間,爹娘在兩邊的嘛。不過爹已經睡著了,嫲嫲說大人睡覺小孩子不能吵,因為大人白天很辛苦的。


    他倆理解為爹娘睡中間,小哥倆得分開,小寶很自然就選和娘一起。


    大寶就說:“咱們剪刀包袱錘,誰贏誰在娘那邊。”


    小寶瞪大眼睛,大寶咋和自己搶,不讓著自己了呢?他有點委屈。


    大寶道:“吃糖多給你一塊,這個不讓。”


    小寶隻好和他劃拳,輸了,委委屈屈地睡到爹那邊去。


    大寶喜滋滋地睡到炕頭那邊,留著中間的位置給薑琳。


    薑琳真是服了他們為睡覺排位搞這麽多戲。她先哄哄小寶,親親他,給他們講故事。有她的關心,小寶樂得笑了一會兒,薑琳讓他閉上眼睛,他就閉上眼睛秒睡。大寶聽著故事也睡了。


    薑琳想摟著小寶背靠著程如山睡,誰知他突然坐起來,把小寶從她懷裏摳出去,放在自己另一邊和大寶一個被窩。薑琳剛要說話,卻被他俯身壓在被子上。


    薑琳心突突一跳,“……吹燈。”


    他雙眼灼灼地盯著她,“讓我看看你。”他瞧著她,認真又專注,幽深安靜的目光看得她直心慌。


    “……你不困啦?”


    “看到你就不困了。”他笑了笑,俯首吻她,直到把她親得暈頭轉向才吹燈,抱著她睡覺。


    薑琳:“……”你把人親成這樣,就不想幹點啥?你明明都頂不住了!你還硬抗!


    程如山卻真能扛得住,說摟著她睡就是摟著她睡,倒把薑琳弄得渾身又熱又軟,心裏有個小爪子在撓啊撓的。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薑琳感覺他明明身體燙得要命,聽著唿吸卻平穩,她就不信他能睡得著,於是挑釁了他一下。


    程如山:“……”他握緊她纖細的腰,聲音暗啞,“你準備好了?”


    他知道她害怕他,盡量給她時間適應他的體溫和氣息,習慣他的懷抱和親吻,有多煎熬他自己知道。如果她已經準備好,他不介意現在就要她。


    薑琳心頭的小鹿狂奔,一秒鍾認慫,“……沒,睡吧。”


    ……


    兩日後程如山找時間陪著薑琳,帶著大寶小寶去一趟大車店子趙家,正式上門拜幹爹幹娘,兩家成了親戚走動起來。


    又過了兩天,一早戴國華開解放卡車來水槐村接程如山。他們這一趟要跑幾個地方,拉好幾趟貨去省軍區,一走至少要半個月。


    戴國華三十來歲,是名退伍軍人,紫棠臉,中等個,之前就和程如山見過。程如山跟他講一聲,要先去拉兩車瓦。


    戴國華笑道:“去那小地方拉那種水泥瓦?怎麽不去應縣拉紅瓦?還便宜點呢。”紅瓦是燒製的陶瓦,比水泥瓦美觀輕巧。


    程如山立刻道:“你能弄到兩車嗎?”


    戴國華:“沒問題,不過要我們自己裝卸。”


    程如山:“我去找人。”他去跟薑琳說一聲,然後去叫了商宗慧、商寶柱幾個。


    薑琳也要跟著去,卻被程如山拒絕,“你在家裏接收,今天給你拉兩車。”


    薑琳就把家裏目前所有的錢都拿給他。其實她很想自己弄個小磚瓦廠專供附近幾個公社,可以分兩種,一種脫坯燒製,一種做水泥瓦。隻是現在土地都是集體的,自己根本沒有地建廠。


    等拉完兩車瓦,差不多傍晚,閆潤芝做了飯,讓程如山和戴國華吃過再走。她包的葫蘆海米餡兒的餃子,給戴國華吃得直眯眼一個勁地說鮮。


    “嬸子,迴頭我讓如山給你帶白麵和大米迴來。”他們經常給部隊送米麵,關係好了,可以從部隊買一些。


    閆潤芝笑道:“家裏不缺吃的,你們在外麵可別虧待自己,千萬別犯錯誤。”


    “放心吧,不會的。”


    薑琳給程如山收拾了提包,送他上車。程如山把包扔到車上,摸摸她的臉,“平反大會我迴不來,你拿主意就行。不管有什麽事兒不用怕,不好解決的就等我迴來。”


    薑琳點點頭,感覺戴國華在車上笑眯眯地瞅他們,她趕緊道:“你快上車吧。”


    程如山笑了笑,轉身打開車門跳上車,朝她擺擺手。


    文生和大寶小寶從外麵野迴來,瞅著程如山的車走了,他領著大寶小寶就追。


    “爹!”他們大喊著。


    薑琳趕緊道:“你們,迴來!”


    文生停下腳步,迴頭委屈地瞅她,“娘,爹走你咋不叫我們?”


    薑琳:“不是你們三個害怕爺爺讓認字偷跑出去撿豆子的?”


    大隊忙著秋收,程蘊之和文生還沒安排活兒,程蘊之就讓孩子在家裏學倆字。大寶小寶膩歪被拘在家裏,攛掇著文生帶他們去拾高粱穗和豆子,拾了可以給大隊掙工分,也可以自己拿迴來。


    結果程如山出門他們就沒在家,怪誰呢。


    這時候有社員來買瓦,“薑知青,有這麽好的紅瓦,我們能不能買紅的?”


    薑琳道:“這個瓦貴幾分錢,其實水泥瓦一樣用。”


    瓦好,路遠運費貴,自然也要貴一些。水泥瓦一片一毛五,紅瓦至少一毛八,不便宜,但還是有人買,覺得更好看,氣派,哪怕灰瓦上鋪一圈紅的也打眼。


    薑琳無所謂,反正這時候是賣方市場,就那麽兩車瓦不怕賣不掉。這還不夠,段長安那裏還是要得空就幫她送瓦過來。


    又下了一夜秋雨,社員們蓋瓦的需求越來越迫切,薑琳就忙得很,每天早出晚歸的。


    這晚上迴來,就見文生、大寶小寶三人都氣鼓鼓的,也不像往日那樣在院子裏開心地玩兒。


    她笑道:“這是怎麽啦?”


    閆潤芝輕聲道:“跟人打架了唄。”


    小孩子善良又惡毒,對待和自己不一樣的總會格外歧視。他們聽大人說文生比自己爹年紀還大,腦子卻不如自己,這可激發他們的優越感。隻要見到文生就追著罵“大傻子,大傻子”。


    文生倒是無所謂,反正在農場被人叫大傻州習慣了,大寶小寶很生氣,就兇他們,結果他們罵得更兇。


    大寶小寶還小,追不上打不過,文生幫弟弟嚇唬他們。


    結果那幫小孩子反而迴家告狀,說大寶小寶讓大傻子打人。有些大人知道是自家孩子調皮罵人,教育孩子兩句拉倒,有些卻不服氣。


    狗蛋狗剩娘一起上門找閆潤芝抱怨抱怨,讓她好好管管孩子,說什麽“傻子就好好呆家裏,別處去亂打人”之類的。


    閆潤芝直接把她倆懟迴去,“管好你們孩子別嘴賤追著罵人,保管一點事兒沒有。我們寶兒娘說了,先撩者賤,犯賤就挨揍!”


    氣得那倆婆娘罵罵咧咧地走了,說什麽再也不讓孩子和大寶小寶一起玩兒,不買薑琳的瓦。


    薑琳問大寶小寶:“哪家的壞孩子?告訴媽媽,媽媽去罵他們爹娘!孩子沒教養,就是當爹媽的混蛋。”


    大寶小寶說了幾個,最後耷拉著腦袋:“都罵了。”


    法不責眾,而且小孩子不聽話,就算大人說不能隨便罵人,他們也會因為好玩跟著別人學樣。而且有那麽幾個大人,聽見孩子罵人也不認真約束,小孩子自然變本加厲。更何況,這時候鄉下人本來就粗話連篇,不管大人孩子,都是把x、腚之類的掛在嘴上,粗俗不堪。


    要認真去和他們計較,他們還會覺得你事兒多,你也可以罵,也沒人不讓你罵。


    程蘊之就勸薑琳:“剛迴來他們不了解,時間長了知道文生是個乖的,他們就不會再罵。為這點事兒,你去和他們撕破臉反而不美。”


    他覺得兒媳婦是知青,臉皮薄好麵子,去跟人家吵嘴不值當。而且他在農場已經習慣,大人孩子都叫文生大傻州,畢竟他的確也傻的。


    薑琳卻不想慣著那些婆娘,不過閆潤芝已經罵迴去,她也不必上門追著罵。


    她對大寶小寶道:“狗蛋狗剩家,如果不來道歉,以後不賣瓦給他們。”


    大寶小寶立刻高興起來。


    薑琳又去看文生,他乖乖地站在一邊等娘訓。


    他雖然像個孩子,其實比大寶小寶還懂事,很聽話從來不搞破壞。不過快四十的人,行為像個六七歲的孩子肯定會被人當傻子。


    薑琳尋思他和大寶小寶一起,不肯學識字,整天跑出去野也不好。


    她對大寶小寶道:“你們跟爺爺好好識字,看看是誰罵咱們,小本本記下來,等娘一家家和他們算賬。”


    大寶小寶有點猶豫。


    薑琳:“這麽點小事兒做不到?連個名字不會寫嘛?”


    大寶:“會,我學!”


    薑琳笑了笑,又看小寶這個小滑頭,“你們要是會念會寫六個字,我就給你們講一個新故事。”


    “真的?”文生和大寶小寶都湊過來,一臉激動,“學,學的。爺爺,快教學認字。”


    看他們上鉤,薑琳笑起來。大寶小寶雖然跟著爺爺嫲嫲學背書速度很快,但是不喜歡認字寫字,尤其小寶屁股長了角一樣坐不住。


    至於文生,薑琳發現他很乖,學東西特別快,很多時候一學就會,喜歡搶著幹活兒讓她休息,別提多貼心。不知不覺,薑琳已經忽略他的外形,真把他當成大寶小寶的哥哥。


    於是薑琳帶著他去給人修屋頂鋪瓦,若是有孩子敢罵他,她就立刻兇迴去,嚇得那些孩子再也不敢追著罵。


    薑琳帶著文生出入,外人看著他和程如山外形接近,年紀比程如山還大,跟薑琳又那麽親密,少不得悄悄議論。不過鑒於程如山的兇悍和薑琳的彪悍,還真沒人敢當麵說閑話的。大人議論人家男女關係和小孩子罵人傻子自然是不同性質,要是被薑琳知道,保管砸破他們家吃飯的鍋。


    所以哪怕馬開花,也不敢公開說這種話。


    等有些人聽見文生叫薑琳娘,不但生不出說閑話的心思,又同情起來,多可憐的孩子啊。尤其他跟著薑琳幹活,利索又板正,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爛漫的。漸漸的,人們同情的居多,再也沒有孩子追著他罵傻子。


    還有老人記得文生小時候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裏不落忍,就悄悄給閆潤芝提供偏方,試著能不能幫他治治病,自然也隻是心裏安慰,無甚用處。


    這日薑琳帶著他去後廟子村鋪瓦迴來,日頭西斜,秋風微涼,氣溫是最舒服的時候。


    文生采了一大把野花跑迴來,“娘,給你。”他塞給薑琳。


    薑琳抱在懷裏,笑道:“真好看。”


    正走著,幾個婦女下工迴來,看到薑琳和文生,少不得嘀嘀咕咕一番。


    鎖頭媳婦追上薑琳,“薑知青,我們家什麽時候鋪瓦啊?”


    薑琳隨口道:“我按照單子一個個來,你們什麽時候買的瓦?”


    鎖頭媳婦兒說了個日子,薑琳從包裏掏出本子對了對,沒有她。鎖頭媳婦納悶道:“我早就說了啊,怎麽沒有?是不是你忘記給我寫?”


    薑琳明白了,“你說了,但是沒交錢。”


    之前要買瓦的時候,薑琳就跟她們喊過好幾次,“明天去拉瓦,預訂的趕緊交錢,我沒錢墊付。”


    有些人你不說清楚,他就覺得你有錢應該幫他墊付,他拖拖拉拉還不想還呢。


    還有買瓦這事兒,明明是自己家屋頂漏了,應該積極主動,但是有那麽幾戶人家,整天就會唉聲歎氣,又怎麽怎麽不好了,可薑琳已經拿出改善方法,他們還是隻會唉聲歎氣,不見實際行動。


    對於這種人,薑琳嗬嗬,隨便你,反正不是我家屋頂漏。


    大部分人積極交錢,因為薑琳說按照收錢順序發瓦,誰也沒的特殊。薑琳這裏有賬目,有些人家幾塊,十幾塊,還有人家湊錢買兩三百塊錢的。鎖頭媳婦並沒有記錄。


    鎖頭媳婦有些訕訕然,“是嗎?我記得交了呢。”


    薑琳:“你交的是修屋子的,不是買瓦的啊。”


    後麵有婦女聽見,也跑過來,“薑知青,我們也要買瓦,晚上去給你交錢。”


    實在是扛不住了,鄰居都掛上瓦,自家還是麥草的,實在是難看。關鍵前兩天又下了一場雨,雨不大,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滲透漏雨。


    薑琳讓她們隻管去,她領著文生迴家。


    程蘊之帶著大寶小寶在搓棉花紡線,順便背點唐詩三字經。


    雖然薑琳讓程蘊之不要幹活,可他閑不住,下地出大力氣不行,他就跟大隊申請幫忙紡線賺工分。揚紅大隊廟子連隊有紡織副業,都是自己收棉花、彈棉花、搓棉條、紡紗、織布、染色等。


    “媽媽,我們學了新詩。”大寶小寶看到薑琳和文生迴來,立刻跑過來。


    薑琳笑道:“背來聽聽啊。”


    大寶立刻站得筆直,兩隻小手貼著大腿,“迴鄉偶書,媽媽你說是誰寫的?什麽朝代?”


    薑琳:“!!!”你以為我真不會?我不過是好些年用不上而已,少小離家老大迴我還是會的。


    她朝著小寶笑笑:“來,你先說說,我看你會不會。”


    小寶:“我知道!迴鄉偶書,賀知章,甜代大詩人!”


    “哈哈哈。”薑琳和大寶幾個笑起來,這小子整天就想吃糖。


    背誦的時候,爺爺教他,“唐代大詩人。”他就自己補充一句,“唐代一定很甜”。然後就記成甜代大詩人。


    文生立刻道:“我也會,少小離家老大迴……”他背誦一遍,很得意地揚起下巴,一副求表揚的姿態。


    薑琳:“文生棒棒噠。大寶小寶也棒棒噠。”


    小寶:“娘,是不是獎勵一塊糖?”


    薑琳:“獎勵你一個唐代就好啦,甜三百年呢。”


    小寶撇嘴:“琳琳好狡猾。”


    閆潤芝已經準備做飯,笑道:“琳琳都被你練出來了,隨時隨地防著你這個小滑頭呢。”


    薑琳去洗手洗臉,準備吃飯。


    晚飯是雞蛋疙瘩湯,用一點油一把蔥花熗鍋,把西紅柿碎放進去炒出紅油,然後添水燒開,把已經攪拌好的麵團碎碎倒進去,再把雞蛋液倒進去,撒上一把碎菠菜或者其他綠葉菜,攪拌均勻就可以出鍋。


    香噴噴的,薑琳能喝兩大碗,不需要吃主食。


    閆潤芝看她吃得香,還要饞她,“沒有地豆子,要是有地豆子放點小碎塊進去,更好吃呢。”地豆子就是土豆,老太太喜歡叫地蛋、地豆子。


    薑琳:“咱也種點土豆唄。”


    閆潤芝:“咱們這裏種的少,不頂種,個頭越來越小,不劃算。”


    土豆這種作物喜歡高寒,一般在東北西北地區育種以及大麵積種植,溫度高的地方種子會退化,種一年小一圈,兩年後就成了小豆豆。當地種土豆覺得浪費地方,不如種點倭瓜之類的,也能囤起來吃一冬天。


    除了疙瘩湯,閆潤芝還做了幾個番瓜餅,西葫蘆科的小瓜和雞蛋也是好搭檔,擦成絲撒鹽殺殺加上雞蛋麵粉,放在油裏煎成餅,香甜可口。油少不膩,可閆潤芝還是做了料汁蘸著吃。


    隻要薑琳和孩子們發出讚歎的好吃聲,她心底裏就湧出一種開心的感覺,好幸福。


    對她來說,一家團聚,兒孫滿堂,就是最大的快樂。


    薑琳剛吃完,來了幾個交錢的婦女,有鎖頭媳婦和狗剩娘。


    程蘊之吃完帶著文生、大寶小寶出去遛彎,薑琳接待幾個婦女。


    大部分人都痛痛快快交錢,還要感謝薑琳幫忙,也有那麽一個半個的不是檸檬精就是杠精,總要挑刺挑毛病,要求每一片瓦都要光滑平整,不能有沙眼等等。


    甚至看到薑琳家改善夥食,覺得自家舍不得吃的雞蛋都被薑琳家吃掉,心裏極其不舒服,言語間難免帶上酸溜溜的刺。


    其中一個就是鎖頭媳婦。


    “薑知青,我家吃飯都緊張,你說這錢能不能先緩一緩?等年底分了糧食再給你?”鎖頭媳婦看薑琳家飯桌上有雞蛋餅,心裏很不是滋味,總有一種吃自己的肉疼感。地主婆子就是地主婆子,雞蛋留著換錢大家都不舍的吃,他們家就這麽吃掉了,真是敗家啊!


    薑琳:“行。”


    鎖頭媳婦麵有得色,都說她不賒賬,這不是給自己賒賬了?“那就這樣說好啊,我原本說買五十個脊瓦,現在加三十。”


    薑琳:“可以。”


    鎖頭媳婦更高興,“薑知青,要不,我再加一百片平板瓦吧,我們家……”


    薑琳笑了笑,“都可以啊,你要一萬片也行。”


    “嗯?”鎖頭媳婦覺得不對勁了,“薑知青,你啥意思?”


    薑琳:“就是年底再說唄。”


    鎖頭媳婦被噎得腦袋往後仰了仰,立刻不樂意了,“我買瓦你賺錢,你咋還這樣?要是我不買你的瓦,你能吃雞蛋餅?”


    薑琳看她自我感覺這麽良好,不客氣道:“我說這位……我不太清楚稱唿啊,你給錢買瓦,你不給錢就是來浪費我的時間,以後都不必找我,我不賺你的錢行不?你還是去找別人吧,好走不送。”


    一副我家是你養活的架勢,臉那麽大?我吃雞蛋餅關你屁事?


    你買那幾片瓦,我能賺幾分錢?


    “你態度怎麽這麽差!有你這樣做買賣的?”鎖頭媳婦更不高興,開始指責薑琳,她大聲說著想讓其他婦女也聽聽,讓她們都不要找薑琳買瓦,“她就是想賺錢的,不知道要賺我們多少呢,我們找別人買去。”


    看她存心來搗亂,閆潤芝就要來幫忙,薑琳讓她隻管吃飯。


    一個潑婦而已,她自己可以搞定。


    鎖頭媳婦這樣吵吵,如果是土生土長的,肯定礙於壓力怕被村民們排擠而忍氣吞聲。


    可薑琳不怕啊,她修屋頂賣瓦首先為賺錢,不是為做慈善,買別人口裏的好。隻有賺到錢,有利可圖,她才會想做大、做口碑。


    她愛這個家,不代表她愛這個村啊。她隻當村是一個落腳點而已,並不會和別人那樣被村裏的人情世故給纏住不得不妥協。再者她是知青、婆家以前成分不好和村裏人的關係本來就微妙,她更不在乎。


    誰也不是為誰活著,誰也不能騎在誰頭上拉屎!


    薑琳笑了笑,對鎖頭媳婦道:“你要誠心來買,我幫你,你要是來搗亂,你趁早滾蛋。我怕忍不住揍你!”


    鎖頭媳婦想起她打劉紅花,不由得瑟縮一下。


    薑琳又對幾個媳婦兒道:“你們要是聽她的,就去別處買。一毛五一片瓦不錯,它能自動從瓦廠飛到你家屋頂上?要請人批條子,拖拉機運輸,給人家工錢,這些難道不要出錢的?一片瓦不加個三四分錢,它真飛不到,自己去批條子拉瓦自己鋪,請便!”


    立刻就有婦女表示自己不聽別人胡叨叨,“薑知青,我們是來交錢的,請你幫忙。”


    秋雨綿綿的,家裏屋頂不等人。


    鎖頭媳婦兒看她們交錢,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也怪有意思,錢給外人賺?她家賺了好幾千塊錢,這會兒拉兩車瓦囤著,先賒給我們怎麽啦?”


    薑琳剛要一巴掌扇出她去,這時候程玉蓮從外麵進來,朝著鎖頭媳婦劈頭蓋臉罵道:“你個占便宜沒夠的,咋的,你還想不花錢讓人家給你買瓦?你咋不把全村的瓦都給買上?你不是才去別人家狗腿了一趟,又跑這裏來幹什麽?是不是故意找茬的?”


    程玉蓮身經百戰,一看這人就知道她屁股朝哪邊坐,鎖頭媳婦是二隊的,馬開花的狗腿子,必然是來給薑琳搗亂的。


    鎖頭媳婦還想狡辯,說自己修了屋頂要買瓦,不過想先賒賬買點紅瓦迴去鋪,哪裏知道薑琳態度那麽差。


    程玉蓮罵道:“滾滾滾,還給我裝呢?你去馬開花家買不就好了?這麽多年不見你們給大家夥兒張羅買瓦,這會兒來裝大尾巴狼?”


    如果沒有拖拉機或者卡車,去遠地方運輸不劃算,而且都是本村的,親疏遠近關係錯綜,有時候也很煩。說到底還是因為賺不到大錢,村裏幹部也不愛張羅,覺得管好自己那點事兒就夠了。


    現在薑琳做,馬開花就認為她搶自己兒子的生意。她還夥同程如海一起給人家修屋頂鋪瓦,可惜怎麽都競爭不過薑琳。


    馬開花就讓程福萬去公社走關係,從東山那裏買瓦,讓那個瓦廠不要賣給薑琳,這樣方圓二三十裏的生意就都是他的,可惜人家瓦廠和他們不是一個公社不買賬。她又想讓程福貴警告一下段長安,讓他不要給薑琳幫忙。


    程福貴最近忙著鑽營想活動一下調去別的縣當幹部,根本沒空理睬這點小事兒。


    所以,馬開花自己動腦筋,會意鎖頭媳婦找薑琳的茬,讓別的婦女不要從她這裏買瓦。她自以為做得高明,就算薑琳知道也沒用,反正她沒做什麽,而且就因為鎖頭媳婦說幾句風涼話便翻臉,那才是沒涵養,別人更不會從她這裏買瓦。


    她要讓薑琳把兩車瓦砸在手裏!


    哪裏知道,程玉蓮一眼就識破其中的彎彎繞,她就見不得那幫人得瑟!


    鎖頭媳婦看程玉蓮來罵,嚇得趕緊跑了。


    程玉蓮對薑琳道:“薑知青,你別搭理這些人,以後有老婆鬧事你跟我講,我來罵她們。真是壞心眼子,自己不好好過日子,整天盯著別人!臭毛病!”


    薑琳笑道:“幸虧你來,我都要揍她了。”


    大家都笑起來。


    薑琳又看向狗剩娘,道:“你家狗剩追著我們文生罵是咋迴事?”


    狗剩娘忙陪笑道:“就是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兒的,咱們大人不和他們摻和。”


    薑琳:“不是你找上門來的?”


    狗剩娘趕緊賠不是,“薑知青真對不起,之前俺不知道。迴去以後我婆婆罵了一頓,我覺得不大好,一直沒得空來和你說一聲呢。”


    她那天找閆潤芝以後,迴去就被鄰居商家老婆子給點乎了,讓她別去薑琳跟前掐尖要強的,小心挨揍。後來又看文生那樣,她也覺得不好意思。


    薑琳看她道歉就不和她一般見識,讓她交了錢記下迴頭給她發瓦。


    等交錢的婦女們走了,薑琳請程玉蓮屋裏坐。


    程玉蓮道:“大隊委托我來問問平反大會的事兒。”


    程福軍問程蘊之,程蘊之隻說拿主意的事兒找冬生媳婦兒。程福軍一個老爺們,不可能找人家媳婦兒說話,就委托程玉蓮問。


    薑琳正等著這個事兒呢,她先問問大隊的意思。


    程玉蓮道:“縣委派幹部來主持工作。”開大會對大隊來說不困難,反正總開,不過就是開個大會給程蘊之家正名,關鍵是財物,尤其院子。


    薑琳會意,“主任,我們不是得理不饒人的,過去的就過去,揪著不放沒意思。隻是你看我爹娘年紀大了,兩人一身病,我大哥又那個光景沒法養活自己。大隊是不是得有個章程,以後怎麽補貼接濟他們?”


    程玉蓮:“行,這個事,我給申請。”


    薑琳又把其他要求說一下,“如今大隊部、各生產隊部還可以用那院子,就是要按季度給我們家生活物品補償。”說完她停頓一下,看著程玉蓮。


    程玉蓮:“我覺得應該。”


    薑琳繼續道:“能不能在學校裏給我們單獨一個小院,幾間屋子就好,讓我們把祖上這些年的事跡陳列展覽正名,也好讓人知道我們是光明正大地平反,免得有人說閑話鑽什麽的。”


    薑琳強調的是抗戰期間做了什麽,以及平反以後怕人家挑刺說名不正言不順,她一點都不提運動期間受到的傷害,免得刺激某些幹部的神經。


    程玉蓮歎了口氣,“叫我說,也是應該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一些老家具,當初沒收的牲口、糧食等等,現在肯定沒得還。還請折算成糧食、工分按季度還給我們,另外希望能給我們幾畝自留地。”薑琳:“要是能答應,咱們就這樣。”


    有了土地、工分、糧食等生活物資補償算是最好的結果,畢竟這個返還財物彈性也很大。


    程玉蓮都記下來,然後跟薑琳告辭去了大隊,程福軍和程福聯等人等在那裏。


    程玉蓮說了一下,程福軍倒是覺得沒問題。


    程福萬不同意,“用他家房子還得給錢?這是什麽作風?這不還是地主習氣?”


    “你就別張嘴閉嘴地主了,人家是革命鄉紳!”程玉蓮不客氣地懟迴去。人家都平反了,你還在這裏找刺,怎麽那麽壞。


    經過商量,程福軍和程福聯同意繼續用大院子,但是要給程如山家補償。先把程如山贖屋子二百塊還他,再撥給他們五畝自留地,另外按季度給錢,糧食、豬肉、油、棉花等物資,保證程蘊之、閆潤芝、程如州的生活。同時在小學開三間展覽室,把程家和閆家的事跡整理造冊,人家沒要求說明在運動期間受到的傷害,他們也不必覺得不舒服。


    程福萬不同意,“公社不批準,憑什麽給他們自留地和錢糧食?這是搞特殊!”


    程福軍道:“這點事兒無關政策,我們還是能做主的。大隊革委會投票決定。”公社給蓋大隊部生產隊部?這麽多好屋子,沒有上萬塊錢哪裏蓋得起來?為了不讓某個生產隊有意見,就算在大隊的範圍裏,由大隊從提留糧裏出就好。


    投票的話基本就過了,程福萬隻得幹瞪眼。


    商量好了,程福軍讓程玉蓮跟薑琳說。等薑琳答應,會計王綱起草說明文件,一式三份給縣革委會、公社革委會各一份,請縣裏來人主持平反工作。


    過了幾日,上午,薑琳帶著文生給人鋪屋頂呢,就聽見大喇叭嗤啦嗤啦地喊:“全體社員注意啦,全體社員注意啦,縣革委會趙書記、公社書記程福貴下鄉主持關於程毅、程榮之、程蘊之一家的平反工作。今晚上吃了晚飯,都到大隊部的場裏來開全體社員大會!全體社員大會!”


    大喇叭一遍遍地喊,從前開批d大會也這樣大喇叭喊,一個調調。


    商宗慧開心地拍手,“薑知青,太好了,恭喜你們。”


    薑琳也由衷地開心,她看文生,卻見他歪著頭一臉茫然,慢慢地眼神開始變化,直勾勾地瞪著某處,臉色也陰沉起來,牙關緊咬手都開始發抖。


    薑琳嚇了一跳,忙柔聲喚他:“文生,你想什麽呢?娘渴了,咱們下去喝水吧。”


    他卻沒有反應。


    薑琳慢慢地靠過去,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咱們下去吧。”


    程如州突然把她撲倒在屋頂上,提起拳頭朝著她麵門砸過來。


    “住手!”商宗慧嚇得大喊一聲。


    “文生!”薑琳立刻喚他。


    程如州的拳頭擦著她柔軟的發絲驟然改變方向,狠狠地砸在旁邊的瓦片上。


    薑琳瞪大眼睛,隻見他眼裏一片漆黑如古井,她輕聲安撫他,“文生,我是娘啊。”


    他冷冷地看著她,眼睛裏湧動著暴戾的情緒,已經不是那個熟悉的文生。他大手在她纖細的脖子上握了握,隨後猛得發力把她推開,他力氣太大,一下子把薑琳推得滾了一圈。


    商宗慧撲過來拉住她,兩人驚起一身冷汗。


    商宗慧:“薑知青,你快下去。”


    薑琳:“文生怎麽辦?”


    商宗慧:“我盯著他。”


    程如州突然揮拳砸向那些瓦片,他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接連搗了幾十拳,砸破好幾片水泥瓦,雙手鮮血淋漓。


    薑琳忍不住撲過去抓住他的手,“文生,文生,別砸了!”


    他扭頭看她,眼神陌生又冰冷,下一刻昏了過去。


    薑琳扶著他,卻不敢立刻弄醒他,商宗慧便喊了人來,一起把他抬下去。


    等他平安落地,薑琳鬆了口氣。商宗慧幫忙把程如州背迴去。


    閆潤芝在家繡花,程蘊之紡線,看到他們送文生迴來,嚇了一跳。


    “怎麽啦?”


    薑琳道:“估計受了刺激,突然變了個人。”她簡單說一下方才的事兒。


    程蘊之趕緊幫忙扶著送上炕,麵色沉重道:“這麽些年沒這樣,我還以為再也不會了呢。”


    “老頭子,咋迴事?”


    程蘊之道:“大哥沒的那年冬天,文生突然變了個人,六親不認的。把農場兩個總找茬禍害大哥的幹部給打了,一個打斷腿,一個砸斷鼻梁,後來那倆人都轉業去了另外單位。他被農場關了一個月禁閉,出來就更糊塗了。”


    薑琳:“看來有些事會刺激他。”


    程蘊之道:“從這會兒開始我陪著他,除非他清醒,你們都別到跟前來。”


    曾經有幹部懷疑他是不是裝傻,把從來不發脾氣的程蘊之氣得大發雷霆。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懂得什麽裝傻?一裝還二十來年?他把自己變成一個爹疼娘愛沒有煩惱的孩子,受了刺激就變成複仇者,六親不認沒有任何理智。他也不是勾踐那等大人物,哪裏來的那種隱忍和智慧?


    他是真的瘋了。


    程蘊之雖然覺得他不亂打人,可他還是怕有意外,所以自己守著更好。


    薑琳:“宗慧,你不要告訴別人。”村裏人如果知道會更歧視排擠他,也會變相刺激他。


    商宗慧:“你放心,我知道呢。”他繼續去鋪瓦片。


    等大寶小寶迴來,薑琳又叮囑他倆一下,讓他倆暫時離文生哥哥遠點,等他正常了再一起玩。


    大寶:“文生好可憐啊,他什麽好起來啊?”


    小寶:“我願意分他一半糖。”


    下午領導們到村裏,大隊派人來請程蘊之和薑琳,說縣領導來了,要見他們。


    閆潤芝道:“你們去,我守著文生,沒事的。”


    程蘊之:“不,你們去,我在家裏,就說我腿病犯了走不了路。”


    閆潤芝留下陪他,薑琳就領著大寶小寶一起去。


    趙書記坐著吉普車來的,由程福貴等人陪著,前唿後擁的,再加上揚紅大隊的幹部們,唿唿啦啦一大群,熱鬧得很。


    薑琳帶著大寶小寶過來,立刻就有人喊:“來了來了!”


    那一大群人立刻讓開一線,讓他們過去。


    趙書記麵相很和氣,看到薑琳笑起來,“這位就是小薑知青啊?”


    薑琳上前跟趙書記問好。


    趙書記主動和她握手,“小薑是個有眼光有追求的知青,很好。”


    薑琳:“多謝書記,我爹這些天腿病犯了,不好意思瘸著腿出來,不好看。就讓我帶著孩子過來跟趙書記道謝。”


    程福貴和程福萬臉色不好看,覺得程蘊之是故意的,給他們臉色瞧,豈有此理!


    程福萬剛要開口,程福貴瞪了他一眼。


    趙書記笑道:“沒事,我們一起去看看。”


    程福貴道:“書記,要不還是晚上開會的時候再見。到時候我讓人把他給抬過來也是一樣的。”


    進門去看程蘊之,他咋那麽大臉!


    趙書記卻堅持,他在縣裏負責統戰工作,這一次下來主持平反大會。既然已經給平反,那自然是平反大會要開,財物要歸還,人也要慰問,展覽室也批準,做得漂亮徹底一些,否則不如不做。


    程福貴見他堅持,也隻得同意。


    趙書記很親熱地拉起大寶小寶的手,看這倆孩子長得這樣漂亮,一模一樣的,任誰都會稀罕。有跟著來的文化部的工作人員立刻拍照,到時候要刊登在報紙上的。


    一群人簇擁著趙書記去薑琳家,還有程福萬組織的鑼鼓隊吹吹打打的,要多喜慶有多喜慶,不知道的以為結婚呢。全村沒去上工的老人孩子都跑出來看熱鬧。


    到了門口,程福貴立刻上前和程福萬一起推開門請趙書記進去,薑琳這個正兒八經的女主人反而被擠到後麵去。


    一個人拍了拍她,笑道:“薑知青?”


    薑琳扭頭看,眼前是個時髦漂亮的女青年,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脖子裏係著一條繡花的手帕,竟然是曾泓潔,她驚喜道:“曾幹事,好巧啊。”


    曾泓潔笑道:“我是文化館的嘛,這事兒就歸我們管。”


    薑琳忙邀請她家去,“我們又做了好多,打算有空拿去城裏請供銷社的人幫忙賣呢。”


    曾泓潔雙眼晶亮:“那我先睹為快,挑幾條合意的。”


    薑琳領著她進去,曾泓潔看到滿園的時令花卉,驚喜交加:“好漂亮的小院子啊。”


    薑琳:“都是我娘爹侍弄的。”


    曾泓潔驚訝地看著她,還沒見過有下鄉知青嫁給農民滿口歡喜地叫爹娘呢,更何況還是成分不好的,一般會被笑話墮落,沒想到薑琳竟然能坦然自若,也是個與眾不同的。


    趙書記已經被一群人簇擁著進屋裏去。


    西間的程蘊之和閆潤芝聽見,趕緊下地迎出來,不想讓他們看到文生那樣。


    兩人一下地,先看到的是程福貴和程福萬兄弟倆,對上程福貴陰冷的眼神,程蘊之當下就邁不動步子,不想過去與他們為伍!


    趙書記笑容滿麵,“程蘊之同誌,你好啊。”


    一聲同誌,叫得程蘊之如遭雷擊。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也可以被叫為同誌,而不再是地主壞分子、地主黑幫分子等等。


    趙書記立刻把大寶小寶交給閆潤芝,上前握住程蘊之的雙手,“腿上有病,找時間去縣醫院檢查看看,早治療早利索。”


    程蘊之喉嚨被什麽塞住,眼眶通紅,一個勁地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他用盡全力克製才沒有像在農場那樣失態。


    閆潤芝道:“趙書記別介意,老頭子感受到領導的光輝照耀,高興壞了。”


    程福萬:“程如州呢,書記來關心,他怎麽不過來?”


    閆潤芝忙道:“他和個孩子似的,貪吃貪睡,這會兒在炕上睡了。”


    趙書記來之前就了解過,程如州智商和六七歲孩子差不多。他不去說那些戳人傷疤或者不愉快的事情,隻說開心的,平反等等。


    屋子不是很大,人又多,顯得擁擠。趙書記說幾句熱絡的話,表示晚上開大會,到時候讓他們都去,就想告辭。


    程蘊之點點頭:“多謝黨的關懷,去,保證去。”


    趙書記就告辭,程蘊之忙送出去,閆潤芝領著大寶小寶也跟上去,薑琳和曾泓潔在院子裏說話,見狀忙告辭。


    程福貴和程福萬落在後麵。


    炕上的程如州突然一躍而起衝出去,路過灶台的時候抄起案板上的菜刀,三兩步躍出堂屋門口,揮刀朝著程福貴的脖子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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