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這次隨意尿尿的後果非常嚴重,自己看。”方槿桐拿起小樹枝指了指一旁的石桌。


    狗蛋果然順著小樹枝望去。


    石桌上貼滿了黃白黃白的紙,上麵有的字跡還能勉強看清,有的已經模糊成一團灰色,還有的,連完整的形狀都沒有了。


    都是那本“紀九殘局”的殘頁。


    “嗷嗚~”狗蛋應了一聲。


    “念你是初犯,這筆賬就暫且算在你主人頭上,這件事就不同你計較了。但是……”方槿桐抱起它,到書頁前嗅了嗅:“以後不許再隨便尿尿了,聽到沒有!”


    狗蛋瞪圓眼睛表示沒有聽懂。


    方槿桐又道:“還有,晚點跟我一起出門,同人家解釋尿尿這件事情,要是人家不同意,就把你典當在那裏了,等你主人來贖。”


    “嗷嗚~”狗蛋再次表明立場。


    方槿桐鬧心得揪了揪它的狗耳朵。


    身後,方槿玉笑出聲來。


    方槿桐不用迴頭都知道是誰,也不想吱聲。


    方槿玉帶著碧桃躲不過來,滿眼的黃白書頁,想藏也藏不住。方槿玉便笑:“三姐姐,這是在效仿古人曬書嗎?”


    古有有好書者,逢半年便會將家中書籍搬出來曬一次,說曬過書有特殊的墨香味。後來的文人雅士便紛紛效仿,時至今日,在長風京中都很是流行。


    而石桌上那些黃白色書頁,再加上狗蛋的這幅顏色,方槿玉哪裏會看不出來。果然,有人漫步上前,頓了頓,立即扇了扇掌心,捂住了口鼻:“嘖嘖,怎麽還有股子騷味呢?三姐姐,不是你哪隻小奶狗尿的吧。”言罷,又睜大眼睛歎了歎:“可惜了,看著還好像是本棋譜呢。”


    方槿桐好容易扯了一絲笑容,抱起狗蛋轉身,朝方槿玉道:“沒關係,記他主人頭上就好,反正人家也不會賴賬。倒是四妹妹,你家毛毛撕壞了我兩本棋譜,都是秦玉子的孤本,四妹妹準備什麽時候賠給我呢?”


    方槿玉臉色就綠了。


    毛毛撕破棋譜是事實,她也無法抵賴,但她哪有銀子賠?


    爹爹因為這件事還險些將她的貓扔了,後來方槿桐沒有鬧才不了了之的。


    方槿桐又道:“沒關係,我也給四妹妹記著就是,日後四妹妹一起還。”言罷,吩咐身後的阿梧一聲:“阿梧,曬幹了就收起來吧,還得出門呢!”


    阿梧應聲。


    “四妹妹,不陪你說話了,我約了人。”說完,舉著狗蛋一麵繼續深入教育尿尿相關問題,一麵大張旗鼓迴屋去了。


    ……


    “三小姐。”阿福已經將馬車備好,見她同阿梧出府,便上前去迎。


    “阿福,去清風樓。”阿梧同他講。


    “好的。”阿福笑盈盈應聲。


    阿梧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掀起簾櫳,方槿桐便順勢上了馬車。


    這本“紀九殘局”的孤本太貴重,她原本讓阿梧去了趟清風樓尋肖掌櫃,是想找他們東家還孤本的。結果約好了今日晌午見麵,狗蛋卻尿成了這幅模樣。


    唉……


    阿梧看了看籃子裏的狗蛋,顯得憂心忡忡:“三小姐,你說,人家會信嗎?”這麽珍貴的孤本被狗尿了,要說不是故意的,可能都不大有人會信。


    方槿桐尷尬笑了笑:“總不能,是我讓狗蛋故意尿得吧。”


    這倒也是,阿梧摸了摸狗蛋的頭。


    “嗷嗚~”狗蛋表示讚同。


    *****


    仁和醫館離四方街不遠,馬車很快就到了清風樓前。


    阿福將車停下,肖挺便上前來迎:“方小姐,東家讓我來接您。”


    方槿桐稍稍打量他,笑了笑。


    肖挺會意道:“我是清風樓的掌櫃,姓肖。”


    方槿桐正是這個意思,他道姓肖,方槿桐才應:“肖掌櫃好,那日在清風樓見過您。”


    肖挺也跟著笑起來:“方小姐,這邊請。”


    方槿桐頷首。


    阿梧便拎著籃子跟了上來,狗蛋竄出頭,四處張望,新鮮得很。


    清風樓共有四層,平日沒有棋局,拍賣和講壇的時候,就是清風雅趣的茶室。


    方槿桐上次來的是二樓,肖掌櫃領她到的是四樓。


    四樓的風光極致,大半個元洲城都盡收眼底,阿梧心中不禁歎了歎,這清風樓雖然半點不奢華,但布置得極其雅致,加上風車流水,這飲茶的氛圍怕是京中都尋不到幾家更好的。


    “嗷嗚!~”狗蛋也興奮。


    阿梧趕緊將它按迴去。


    “東家,方小姐到了。”肖掌櫃領她們行到靠東邊的角落,有輕羅幔帳,溪水流觴,一眼能望到元洲城郊外的耳空山,還能看到蜿蜒不見盡頭的洛河。


    肖縫卿抬頭,他本是坐在蒲墊上,一手捏著書卷,一手捏著紫砂茶杯:“方小姐,坐。”


    方槿桐掀起衣擺,大方落座。畢竟對方是男子,能避諱得還是要避諱,便還是穿了上迴的月白色男裝。上次來的時候,在清風樓整理的都是小棋童,今日就是茶女,素手芊芊,蕙質蘭心。這清風樓的東家是個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沒有別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層的位置很寬,卻隻有肖縫卿一人。


    肖縫卿抬眸看她:“我有錢。”


    方槿桐笑了出來,端坐直了,也不多繞彎子,開門見山:“今日來,原本是想還肖老板‘紀九殘局’,東西太貴重了,沒有收下的道理。”


    原本?肖縫卿看看她,又看看籃子裏的狗,有些想發笑。


    方槿桐果真道:“這狗的主人家迴京了,寄養在我這裏,它在這裏舉目無親,又有些笨,我昨日沒看好,讓給尿了。”言罷,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疊白黃白黃的紙,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還給肖老板了。”


    肖縫卿真的低著頭笑了出來。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東家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笑過。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譜來,方槿桐繼續道:“我這裏有些棋譜,雖然不如孤本,卻也尋了好久才尋到,先押在肖老板這裏。等我迴了京中,一定讓它的主人家去尋‘紀九殘局’的其他孤本來,再還給肖老板。”


    言罷,從袖袋裏拿出一頁紙給他:“這是借據。”


    肖縫卿真的接過。


    借據裏的字跡娟秀,字如其人,有顆七巧玲瓏心。


    “方小姐不必還我。”他退迴借據,又退迴那基本棋譜:“是我沒有說清楚,給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讓肖掌櫃尋人手抄的,孤本還在我這裏。”


    他神色如常,眸間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確是我讓人拓的。”


    “可紙頁是舊的,泛黃的。”方槿桐娥眉微蹙。


    肖挺應道:“要做的真些,尋這樣的紙張倒也不難。”


    肖縫卿真像做得出這樣事情的人來。


    肖縫卿抿了口茶,言道:“這樣貴重的孤本,我隨身帶著做什麽?”


    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嗚”一聲,連聲音都大些了。


    阿梧連忙又將它的頭按迴去。


    方槿桐輕咳兩聲,又道:“那你……還有旁的拓本嗎?”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聽肖縫卿道:“有。”


    肖挺覺得肉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幾本,過幾日還你。”方槿桐笑逐顏開。


    肖挺闔眸,又聽肖縫卿道:“好。”


    *****


    從清風樓出來,手中多了半個人高的棋譜拓本。


    肖挺來送,一臉強顏歡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謝肖掌櫃,我過兩日就來還。


    那方小姐記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臉上還要賠笑,清風樓的半個家底都在這裏了。


    馬車緩緩駛離,方槿桐摸著狗蛋的頭,原本是去賠人家的,結果又拿了這老些迴來。


    阿梧歎道,三小姐,就兩日,這麽些能拓完嗎?


    方槿桐想了想:“兩日是虛數,拓本嘛,肖卿逢應當也不會著急的。”


    “也是。”阿梧笑了笑,“方才,奴婢還以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棄道:“它也不值錢吧。”


    “嗷嗚~”狗蛋抗議。


    ……


    到了醫館門口,阿梧扶她下馬車。


    車裏的‘拓本’,阿福說安頓好馬車後,送到西苑來,方槿桐道了聲謝。


    門口的小廝見了她,趕緊迎了上來:“三小姐,您可算迴來了。”


    方槿桐詢問般看她。


    “有客人來找三小姐,等了大半日了,在東苑同少東家說話。東家夫人讓我在門口候著,說見到三小姐就請三小姐趕緊來東苑一趟。”


    來找她的客人?方槿桐嘴角牽了牽:“從哪裏來的?”


    小廝想了想:“定州。”


    作者有話要說: 狗蛋:我值錢,我值錢,我很值錢!


    肖老板:我有錢,我有錢,我有錢!


    肖掌櫃:不要跟我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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