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東京,夜晚已經有了光汙染,地上的霓虹黯淡了天空。但在山之崖、海之閣的出雲,夜空並沒有被現代的環境所玷汙,依然能看到絢麗的星空。


    “玲也喜歡看星空嗎?”


    “嗯。”


    華音和玲也在大社後麵的山林間。


    深秋的夜晚天氣漸涼,已經無法聽到蛙鳴和蟲鳴。倒是因為靠近海邊,依稀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海潮聲。不過若是真要尋去海邊,還要蜿蜿蜒蜒的走幾裏山路,並不算很近。


    這裏是禁地,是華音平時修行的地方。除了曾經的齋主候補,現在的齋主之外,是不允許其他人踏足的。遊客自然不行,就算是神官和巫女,沒有特殊原因也不被允許過來,以免打擾齋主的修行。


    其實這裏也沒什麽特別,隻不過有一處深水潭,潭邊一棵被注連繩掛的嚴嚴實實的巨神木,抬頭望去神木不知有多大年歲,五人、十人都未必能合抱,參天巨木遮雲蔽日,盡顯著古老和神秘。


    玲也認不出樹種,依稀有些眼熟,但又無法確定。


    這樣的巨木宛如生命的奇跡,讓人不禁想要相信精靈、神靈真的存在於世。也難怪古人會因此而心生崇拜。


    這裏是曆代齋主靜修之所,深邃古老的環境下,人與神的界限也漸漸模糊,所以不允許別人踏足。此時華音卻帶著玲也來了這裏。


    對華音來說,這裏是她的秘密基地。


    “說起看星星的話,其實爬上那棵樹視角更清楚。在接近樹冠的地方,有一處枝丫很適合坐著。”


    “這……允許爬嗎?”看著巨木下麵層層疊疊的注連繩,玲也不確定道。


    “大概不允許吧。傳說這是當年大國主神親自栽下的月桂。不過平時沒人來,就連神主大人也不會過來。所以沒人知道就沒關係。”


    華音說著小跑起來,玲也原以為她是個文靜的女孩,但此刻印象完全被推翻。明明穿著並不太方便的巫女服,腳下還踩著木屐,她卻矯健地跑到樹下,直接脫下木屐,穿著足袋輕巧的翻上了樹。


    這樣的爬樹,大概是每一個農村的孩子都會的技能吧?


    不過這是月桂嗎?月桂還能長得這麽高大?目測有好幾十米呢。變異了吧這是?


    “因為月桂就是象征永恆之樹啊。玲也會爬樹嗎?”說話的華音已經上了六七米的高度,差不多是三層樓了。樹的枝丫很多,而且接近下麵的都比較粗壯,很容易攀爬,就像梯子一樣。


    玲也沒爬過樹,但這也難不倒她。她輕輕一跳就躍上了樹。


    如果說華音是靈巧的雜技演員,那玲也就是武林高手。看不出什麽技巧,好像有點違反力學原理,但輕飄飄的就這麽上去了,若有人在一旁大概會懷疑她是不是吊了威亞。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爬樹’確實賞心悅目,腳尖一點就飛縱幾米,仿佛脫離引力的限製。宛如樹間的精靈。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說的大概就是這樣。


    華音說的接近樹冠的地方,其實距離樹冠還有好一段,大約是一半高度的地方。這裏有一處好幾根粗壯枝丫自然形成的平台。


    是否到樹冠並沒關係,因為這裏已經很高,玲也甚至懷疑,這高度大概已經和蓋亞差不多,因為一眼望去的視角有些熟悉。這裏確實是看星星的好地方。


    “緊張嗎?”


    “什麽?”


    “明天的儀式。”


    “厄,好像沒什麽感覺。”


    “嗯,說的也是。”


    華音一直知道,為玲也授予神籍,並非女孩的榮耀,而是出雲大社的榮耀。


    還有幾天就是農曆十月,是出雲的神有月,是因為她的到來而真正成為‘神有月’。除她所在之地,其他地方皆是神無。


    她確實沒什麽好緊張的。


    華音先一步坐在了樹杈上,她有些氣喘,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好幾層樓的高度,普通人爬個樓梯都要喘個粗氣。然而後一步跟著她上來的玲也麵色如常,氣息平穩。


    這樣的異常,對華音來說已經見怪不怪。


    這裏的風景很好,比神社任何一處建築都要高,登在高處能看到神社的全景。


    華音很喜歡這裏,第一次爬上這棵樹是小學時。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厭煩了枯燥的修行,帶著逆反的心理,爬上了這棵被告誡要誠心祈禱不可冒犯的神木。


    剛開始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神主知道,可是神主一次都沒有發現,而她漸漸的愛上了這樣的感覺。


    高處的風景一覽無遺,特別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被霞光染紅的天地。逢魔之時,是否因為太過於美麗了,所以才會帶走人的靈魂呢?


    越過神社向遠方眺望,甚至能看到遠處的大海。天際線最後一抹亮光也已經淡去了,月光下的海水有幾處粼光,更多的地方被深沉的黑暗所籠罩。


    “小時候,我很害怕夜晚的大海。因為大人都說,夜晚的大海有妖怪,會吞吃小孩。”


    這其實是讓孩子們在夜裏遠離大海,晚上風高浪險,一旦出事,黑暗中也不會有大人能夠及時看到施救。


    夜晚的海妖是善意的謊言。隻不過,這樣的善意卻讓華音從小對大海多了份懼怕。


    “而且,即使到現在,我依然覺得夜晚的大海有點可怕,你看,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玲也會害怕嗎?”


    她會害怕嗎?


    “不怕,我很喜歡大海。無論是白天的大海,還是夜晚。”


    過去或許會,但是自從得到阿古茹的力量之後,大海對她來說就多了親密感。大海是生命最初的搖籃,一切生命的先祖都是在海洋中誕生。隻是人類離開了家園,離開的太久遠,早已遺忘罷了。


    確實太久了。6.5億年前,地球冰封期完結後,第一個生命離開大海來到陸地,在那之後是寒武紀生命大爆發。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人類的先祖。


    數以億年計的時光,那是任何生命都難以承受的厚重,可以讓人類哪怕在基因的最深處都遺忘了身為海洋生物的記憶,留下的隻有未知。


    但,大海一直在那裏。伴隨著不變的海鳴聲,潮漲潮落。


    兩個女孩坐在神木粗壯的枝丫上,晃著小腿。華音穿著雪白的足袋,玲也依然是白天時的小皮靴。


    華音拿出了一支竹笛。玲也看見,竹笛是她伸手從樹幹的一處樹洞裏掏出來的。這棵多年被供奉的神木,被注連繩圍著,原本應該連碰觸都不允許的,會認為是對神木的褻瀆。


    曆代的齋主在樹下潛心修行,輪到華音,卻顯然已經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華音用竹笛吹了首音樂,不太熟練,但至少可以聽清旋律。沒有老師教過,那是她自己摸索著學的。


    “玲也會吹笛子嗎?”


    玲也點點頭。


    “不過我會吹的是長笛,竹笛沒有吹過。”


    “長笛?是電視裏那種金屬的笛子?”


    “嗯。”


    竹笛是傳統樂器,而長笛是西洋樂器,常常和薩克斯、單簧管、長號、小號等等組合演奏,屬於古典管弦樂隊中樂器的一種。


    “果然,玲也和我很不一樣呢。”


    這裏的‘我’不單止華音自己,也包括她長大至今,周邊的這些人。


    竹笛玲也沒有吹過,和長笛相比,兩者無論指法還是氣息要求都不同。不過也有相似之處,吹出聲音應該沒問題。


    “要試試看竹笛嗎?”


    看著華音遞來的竹笛,玲也也不拒絕。她接過笛子,入手發覺比想象中重一些。竹笛當然是竹子製作的,不過這竹子玲也看不出質地,古樸厚重,既然出自出雲大社,或許也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


    但不管怎麽說,它也就是一支笛子而已。


    笛子剛才華音吹過了,不過玲也也不介意,隻是隨手擦了擦吹孔處附著的水汽。試了下音,果然能吹出來。


    而且音質不錯,很清脆。


    吹了首比較熟悉的《梁祝》,不過在跨音域的地方卡住了。長笛是用不同的按鍵跨音域的,但竹笛完全是靠氣息。緩吹和急吹,就是升了一個八度。


    第一次吹,破音了。


    “抱歉,竹笛我大概還是不行。”


    “沒關係,多吹幾次就行了。”


    這是實話,長笛和竹笛,會吹其中一種,另一種學起來不會困難。大約是自動擋和手動擋汽車的區別。


    不過吹破音畢竟是讓人有些尷尬的,玲也沒了繼續吹笛的興致,將笛子還給了對方。


    華音將笛子收了起來。這裏遊戲的東西比較匱乏,除了笛子,華音也拿不出其他玩具了。吹著夜風隻能找一些閑話。


    其實也不是閑話,是玲也不知道的出雲大社的事。


    “玲也知道出雲大社的來曆嗎?”


    “是大國主的故事?”


    “嗯,大國主神與因幡白兔。這個故事在千年前,其實是大海對麵的那個國家能找到根源。即使到今天,在那裏也還有玉兔的傳說。”


    玉兔?看著身下的這棵月桂,玲也大概想到了。


    “所以說,大國主神這個結緣神……”


    “對,在那個國家,應該叫‘月老’。”


    哈,所以出雲大社,其實就是供奉月老的神社?千裏姻緣一線牽,難怪叫結緣神社。


    不過在神話傳說裏,大國主是這個國家由來的根源,類似三皇五帝。


    所以這是月老建立的國家?難怪她前世總聽過一句話——“這位日本網友請冷靜一點”。


    當時不懂什麽意思,現在大概明白了一些。在某些事情上,這個國家的人特別容易衝動是吧?


    身下的這棵月桂樹啊,記得英語的讀音是“達芙妮”,其實是希臘文的音譯。


    不同的國家都有月桂的傳說,並將它視作聖樹,相傳擁有永恆的生命。無論是吳剛的利斧下永恆不滅,還是阿波羅悔恨的祝福下萬年長青,成為雅典奧運會‘桂冠’的象征,都奇妙的一致。


    看著這棵巨大的古樹,確實讓人感歎神奇。直入雲霄的枝丫,讓人懷疑它是否就是廣寒宮前麵的那一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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