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唱歌的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今野和龍隊長,還有現場十多名神官和法師,他們不知是否是錯覺,在女孩開始唱歌的時候,超獸的咆哮、戰火的轟鳴都漸漸遠去,連唿烈的山風、鳥啼和蛙鳴都不見了。


    近處的山林和遠處的白雲一片靜謐,天地之間隻有那歌聲。


    無法聽懂的歌詞,卻讓人黯然涕下,又或者解開了心中的愁結。仿佛渾渾噩噩的紅塵之間驀然直麵生與死的離別,那一瞬間放空心靈的感悟。


    凡人是愚鈍的,這樣的感悟或許隻是讓他們在某個時刻覺得心塵被輕輕拂去,又很快有更多的塵埃落下,複而投身到紅塵煉獄之中去。


    但是神官們已然跪下,最誠心的去禱告。


    哪怕他們過去從沒有聽過,也已經立刻明白,這是淨化世間汙穢的巫女的歌聲,傳說中侍奉神靈的巫女。她在這,所以神靈的目光注視在這,從沒有哪個時候和此時此刻那樣,他們距離自己的信仰如此的近。


    甚至在某一個時刻,讓他們誤以為自己也沐浴在了那目光之下。


    不是伊勢神宮、出雲大社的那些巫女,每年特定的節慶日,穿著漂亮嶄新的巫女服,帶著鑲金鍍銀的前天冠,舞著價值不菲的神樂鈴、匠人雕琢的金銀扇,跳著專業舞台設計的舞蹈。


    所謂的巫女早就成了商業化的形象。年祭、大祭中出場,隻是神社單純地廣告罷了,在這個宗教淨土都成了上市公司的年代,又何來真正淨世的神秘?信仰和傳統,都已經是作為商品被消費。


    除了一點殘留的名為‘傳統文化’的遮羞布外,與影視上的綜藝節目毫無區別。


    但淨世的神秘確實存在,消除嫉妒、怨恨、癡妄,若是世人皆有罪,那就淨化萬千惡,寬恕萬千罪。


    女孩的歌與他們平日裏的經文毫無幹係,但在神官的念想中,卻理解成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禱文。


    【天津神,國津神,敬告八百萬諸神。凡間億萬罪,今皆歸無。崇山之層雲,丘陵之暮靄。恕世間疾苦,如是具稟——】


    歌聲不但在祭壇前,在山林間,同樣也滌蕩牛魔超獸耳畔。


    它停下了動作。


    沒人知道這歌聲在牛魔超獸聽來是何含義,神官們不知道,tac隊不知道,艾斯也不知道。但艾斯唯一知道的,是困擾他的幻象消失了,牛魔超獸不明意義的輕喚一聲,不再是憤怒超獸的嘶吼,就如田間耕種了一生辛苦的老牛,已經步履闌珊,低沉又釋然的聲音。


    才波先生說的,如果牛有選擇的話,它們會很願意給人類吃。隻為了能夠擴大自己的種群,能夠在人類的保護下最大限度的繁衍。


    但是玲也覺得不對,沒有生物是為了被別人吃而生下的。這樣的理念大概就是他被烹飪界稱為‘修羅’的原因。牛肉很好吃,玲也也不會不吃肉,但這並不是將所有的掠奪視為理所當然的原因。


    至少應該有一份敬畏和感謝,才不至於在肆無忌憚的索取時麻木,錯認為世間一切都是自己所有物的傲慢。


    這不是蓋亞的想法,隻是玲也一點私心的想法。或許對蓋亞來說地球上的一切都是平等,人類和曾經數億年間一個個站在地球食物鏈頂端而又被滅絕的種族並無區別。但玲也是人類,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會站在人類的立場。


    或許有一天,蓋亞會因為失望而離開她。但在那一天之前,她都會為了人類而使用‘蓋亞之光’。


    在歌聲下超獸沒有了動作,艾斯也沒有再攻擊它。隻是上前抓住了它右前足上的牛鼻圈。


    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取下的牛鼻圈被輕易的取下了。艾斯沒有用力,就仿佛它是自然脫落的一樣。


    牛鼻圈在艾斯的手上漸漸變小,最後恢複了最初人類巴掌的大小。艾斯猶豫了一下,幾步繞過山,走到數公裏外的福田海神社前,將手中的牛鼻圈放迴了堆積成山的牛鼻圈祭壇中。它和祭壇中其他的六百多萬隻牛鼻圈並不差別,讓人無法想象就是它造成了一頭超獸。


    但它本就是數百萬隻牛鼻圈中平凡無奇的一個,讓人類變成超獸的也不是它本身。


    同一時間,失去了牛鼻圈的超獸漸漸變小了,直至變的和人類一樣大小,恢複成了吉村在火車上見到的那位高井君。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都是傷痕,也有很多被煙火熏黑的痕跡。但至少他還活著。


    就這麽解決了?


    龍隊長、山中、今野都覺得不太真實,但艾斯已經離開了,而超獸也真的消失了。沒有被導彈、激光擊敗,甚至沒有被奧特曼擊敗,而是敗給了一首歌?


    不,是敗給了一場淨化儀式。下意識的,祭壇前的龍和今野雙手合十拍了兩下,向著祭壇和那位‘巫女’拜了拜。


    神秘的東西無法用科學解釋,那麽就應該心生敬畏。


    稍候晚間,北鬥和南迴來了,駕駛愛羅號的山中、典子也迴到地麵。


    “所以,這次事件算是解決了嗎?”今野問道。


    沒有人能迴答。


    “對了,還有吉村!”南夕子提醒道。


    是的,眾人也想了起來,還有吉村。


    在超獸來襲時,tac隊尚沒有趕到現場的那十幾分鍾,是吉村吸引了超獸的注意爭取了時間,然後他一路被超獸追著,不小心落進了一個洞穴裏。


    那是一處古墓的墓道,在吉備津的地下是成片的古墓群。那是距今已經一千多年的吉備古國留下的墓葬群。公元五世紀,是比平安京更古老的年代。那時,隔海相望的那個龐大國度,也在魏晉之後,‘十六國’過渡到‘南北朝’的最混亂的群雄割據時期。


    在吉備國,墓葬文明興起,地下修建了一片又一片的古墓。有王陵,也有百官將相的墳塚,甚至還有祭祀用的殿堂。依然沒有脫離蠻荒的那個時代,生人活祭、人牲陪葬都是等閑。


    雖然吉村的通訊器壞了,不過沒了超獸的幹擾,在對tac隊隊徽中芯片定位之後,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就找到了困在地下的吉村。用鷹號上的鑽探設備直接在地麵打了個洞之後,用救援繩索將吉村拉了上來。


    “啊,終於得救了,我還以為這輩子要被埋在地下了。”


    被救出後吉村還有心思開玩笑,顯然狀態還不錯。沒有缺氧,也沒受什麽傷。


    “地下怎麽樣?”


    “別提了,又黑又悶,錯綜複雜的,轉了幾個彎就迷路了。”


    吉村不是摸金校尉,也不是考古學家,體會不到墓道中的樂趣。也多虧墓道隻是單純的墓道,不像小說中的密布機關——一千五百年的時間,即使真有機關陷阱也早已朽爛。


    除了讓吉村找不到出來的路之外,他這邊並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險。


    “玲也,這次真是多虧你,非常感謝。”北鬥道謝道。


    他的道謝並不突兀,tac隊的眾人隻以為是感謝她唱了淨靈的歌謠。隻有玲也和北鬥、南知道,他感謝的是玲也幫了困在幻境中的艾斯。


    超獸那樣奇異的手段,就連艾斯也不曾遇到過,若不是玲也,還不知會被幻境困多久,遭遇什麽危險。


    “但是,我覺得事情好像還沒有解決。之前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僧人,可能是他招來了超獸。”


    “奇怪的僧人?”


    因為有了‘巫女’這個身份,龍隊長沒有再將玲也看成普通的小女孩,對她的話也重視了許多。


    “能詳細說一下嗎?”


    “嗯,是一個穿紫卦、戴鬥笠的僧人,手上拿著降魔杵,對了,他還背著一個黑色的布袋。”


    玲也詳細的形容了一下她所見到的那個僧人的模樣。


    “黑色布袋?巫女大人,您確定是身穿紫褂,背著黑色的布袋嗎?”原本在一旁尚不太在意的神官,聽了這話突然緊張的問道。


    “是的,布袋裏麵沒其他東西,隻有一些腐爛的豆子。”


    “那就沒錯了,天照大神在上,是黑布袋和尚,童謠竟然是真的!”


    “黑布袋和尚?”龍隊長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有些不明所以,“神官大人,能請你詳細說一下嗎?”


    “我是一支木秀哉,隊長你叫我秀哉就好。”秀哉停了片刻,是在整理思路,“我們普通神官的衣袍都是米黃色,紫褂是大社的高階神官才能穿的。所以能夠穿上紫袍的僧侶,無一不是得道高僧。黑布袋和尚是這附近村落流傳很久的故事,相傳是一千多年前的事。”


    在今天之前,誰都以為那隻是個古老相傳的故事。和桃太郎、輝夜姬一樣的神話故事,唯一的作用是哄騙一下不乖的孩童。


    在秀哉開口時,不知是否是巧合,吹起一陣山風,無比陰冷的山風。就連太陽也躲進了雲層之中,天空陰沉了下來。秀哉有些心虛,但是看了一眼玲也,這個他認為的真正的神前巫女,他有安心了很多。


    在‘神子’之前,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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