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馬鐙,玲也翻身跨上了禦川。幸好她今天穿的是中褲,如果是裙子的話會很不方便。


    原本還想搭一把手的八軒有些驚訝。


    “大小姐以前騎過馬嗎?”


    “嗯,騎過幾次。”


    其實是當時高中的暑假參加過的馬術班,事實上,她也就上了幾節試聽課而已。馬術班可以算是她參加的最貴的幾個培訓班之一,最後也沒有真正入會報名。


    如果不想擁有自己的馬匹,平時和別人共用的話其實也不貴。一年2萬會費,再加上每節課200的教練費而已,綜合下來一年可能都不到4萬,在各類培訓班裏還算便宜。


    可是一般人學了馬術,總會想要一匹屬於自己的馬。她也是如此,騎馬講究的是靈犀相通,真要學,肯定需要一匹專屬自己的馬。


    一匹純種馬價格不下於一輛跑車,普通的百萬打底,賽事級的數百萬、上千萬都是等閑。


    她隻是抱著什麽都想學學的心思,真的要當做職業級,想想也沒必要。


    所以幾堂試聽課後她沒有報名,也就隻會一些基礎動作。


    不過沒關係,禦川出乎意料的乖巧。玲也很快就熟悉了。


    四歲的馬,肩高可以達到一米七,已經是成年人的身高。坐在馬背上,所見的景色與平時完全不一樣,就像是不同的世界一樣。


    雖然說已經習慣了蓋亞戰鬥時五十多米的視野,但這畢竟是不同的。


    禦川一開始踱了幾步,之後漸漸小跑起來,拉著韁繩的八軒也有些跟不住了。


    “沒關係,八軒叔叔,鬆手就好,我自己來就可以。”


    “是‘八軒哥哥’!”八軒強調道,“那我鬆手了。”


    確認大小姐確實有馬術的基礎,這片馬場也沒什麽障礙物,八軒也就將韁繩遞給玲也,自己鬆開了手,停下腳步開始喘粗氣。


    並不是自己年紀大了——八軒如此確信,他隻是趕了兩天路,昨夜更是通宵開車,所以有些體力不支而已。


    禦川信步跑起來,然後速度越來越快。


    說實話,騎馬肯定沒有坐車舒服,四個輪子又快又穩。而馬畢竟是四條腿跑步,顛簸非常厲害,長時間騎馬甚至內髒都會位移,所以蒙古的騎馬人才會束上粗大的腰帶,不是裝飾,是為了保護內髒而已。


    不過,騎馬飛馳的感覺同樣不是機車能夠比擬的。正是因為那劇烈的顛簸,反而像是鬆開了所有束縛。沒有引擎,沒有油門,人類的機械無法取代的,那是生命在肆意奔跑。


    與瑪利亞預計的有些不同,因為騎了一陣子馬,迴到主堡已經是八點以後。餐桌上的早餐早就已經準備好,水果沙拉、法式蔬菜凍、蔬菜湯。不多,但很精致。


    “蔬菜湯已經涼了,我再去做一份。”


    說話的是四宮主廚。


    因為之前說是七點半用餐,而現在已經是八點十分,遲了半個多小時,哪怕是夏天,四十分鍾也足夠讓原本準備好的熱湯沒了溫度。


    四宮小次郎是個很嚴肅的人,小時候玲也都有些怕他。總覺得他那眼鏡時而閃過的反光都像是發怒的預兆一樣。


    “不用麻煩,四宮主廚,是我耽擱了時間,沒有按照約定迴來。”


    四宮卻並不理會,留下一句:“不管怎麽說,作為廚師都沒有讓食客喝冷湯的道理。”說著就將湯盤端了下去。


    玲也和瑪利亞麵麵相覷,不僅玲也怕四宮,哪怕是女仆長的瑪利亞,在麵對如此氣場的四宮主廚的時候也是不敢插話的。


    在整個莊園中,除了見野管家,還能夠讓瑪利亞感覺到壓力的隻有這位四宮主廚了。


    這位曾經活躍在法國,甚至獲得過“普魯斯普爾勳章”的四宮主廚無疑是驕傲的人,隻是運氣不太好。幾年前迴日本發展,創辦了品牌餐廳,將全部身家投進了連鎖餐廳中,卻因為怪獸的襲擊而被摧毀,血本無歸反而欠了不少債務。


    當時是大島先生出資為他償還了債務,更投資了他,讓他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時至今日,主打法國料理的品牌餐廳“shino '' s”已經在東京、大阪、名古屋、京都等好些一線城市站穩了腳跟。


    作為報答,四宮成為了大島家的專屬主廚之一。除了平時會去“shino '' s”總店處理些事物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會留在莊園中,為大島一家烹飪三餐。


    當然,對於高傲的四宮來說,哪怕是麵對恩人,也不會真的將自己綁在大島家,他和大島先生簽訂的是服務五年的契約,五年之後去留自便。


    而去年就是第五年,至今年年初,當時的契約已經到期已經到期。


    但四宮依然沒有離開,仿佛忘記了這件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多嘴去提。


    四宮端走了蔬菜湯,桌上還留著沙拉和蔬菜凍,玲也拿起銀叉正要品嚐。


    這時,在走出餐廳之前四宮突然停下腳步,迴頭道:“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大小姐。”


    這是玲也第一次看見四宮的笑容。卸去了高傲和冷漠,溫和的沒有雜質的笑容。


    “雖然午餐是才波先生來料理,不過您和朋友有什麽想吃的果蔬甜點也可以和我說。若是僅論蔬菜料理的話,就算是才波主廚,我也自認為不會輸。”


    這位人稱‘蔬菜料理魔術師’的大廚如此說道,隨後才轉身離開了餐廳。


    “四宮先生原來是這麽親切的人嗎?”瑪利亞有些懷疑的自語道。


    “對,四宮主廚本來就很好啊。”


    “啊,現在這麽說,可剛剛是誰都嚇得都不敢動了呢?”


    “那是氣勢啦,才沒有害怕,”玲也尷尬的辯解道,“是四宮主廚的氣勢太驚人了啦。”


    這麽說瑪利亞也認同的點點頭,四宮主廚的氣勢確實非同小可。不管是誰在他麵前,大概都會覺得是學生遇到了老師一樣。


    再次端上蔬菜湯已經是十五分鍾之後,時間悄悄接近了九點。


    知世和小櫻一起來參加的學習會。雖然是為了做作業,不過抓著暑假的尾巴能和朋友一起聚會,這也是足以銘記的夏日迴憶。


    當晚霞升上瀨戶內海的天空時,海浪湧上沙灘。大海一天會有兩次海水上漲——朝陽初升時的漲潮叫做‘潮’,夕陽西下時的漲潮叫做‘汐’。


    層層疊疊的海浪洶湧的淹沒了大片的沙地,又在一個多小時後漸漸退下,留下一片熱鬧的海灘。有沙蟲,有寄居蟹,還有閃亮亮的貝殼。曾經,這是孟二最喜歡的時刻。


    但此時坐在海灘邊,他卻怔怔出神,沒有遊戲的心思。


    村裏的人都在找他,他知道,白天的時候在沙灘旁的岩洞裏躲了一天,但是除了耍耍脾氣,似乎並沒有什麽意義。


    看了看天色,孟二迴到涯洞中,取出了兩個河燈。那是他在白天的時候用竹篾和白紙做的,點上從雜貨店買來的蠟燭,借著融化的燭油,他將蠟燭固定在了燈架上。


    此時正在退潮,水流卷著河燈漸漸向著大海深處漂去。


    “爸爸,你生氣了嗎,爸爸,所以不迴來見我。”


    河燈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了海麵的盡頭。孟二撿起拖鞋穿在腳上,又拾起放在拖鞋旁的海螺,那是之前爸爸送給他的海螺。


    這時,他聽到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不遠處有一艘木質的漁船,什麽東西被從船上拋了下來。


    作為漁民的兒子,孟二當然知道大半夜卸魚獲的異常,那大多意味著偷捕。悄悄靠近了幾步,借著漁船上的燈光,孟二看清了被拋下的重物。


    那竟然是一隻鱟!


    孟二當然知道鱟,不但爸爸說過,學校的老師也說過,鱟是瀕臨滅絕的生物。誕生至今已經四億年,卻隨著人類的濫捕,即將滅絕於人類的手中。


    漁船上的人正在忙著卸貨,孟二悄悄靠近,小心翼翼的抱起那隻鱟,輕輕地向著遠處離開。但他在沙地上的腳步聲依然是引起了漁船上漁民的注意,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子從船上翻身跳了下來。


    “你個小鬼,你在幹什麽?”


    孟二撒腿就跑,後麵的男子緊追不舍。這時,海中突然傳來一聲奇怪的吼聲。


    類似牛,又像是更龐大的。男子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他終生大概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一隻巨大的觸手伸出海麵,纏住了船上的另一個漁民,讓人絲毫無法反抗,甚至連掙紮都毫無意義的力量,將那漁民拖入了海中。


    胡子男已經無心去追孟二,可怕的一幕將他嚇得跌倒在地。觸手纏繞著他的同伴縮迴了海裏。漆黑的大海,就像是恐怖的深淵。他嘴裏唿喊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掙紮的站起來之後向著遠處逃走了。


    【快走,孟二,快離開這裏。】


    孟二依稀聽到了一個聲音,熟悉的聲音,仿佛就在身邊,卻又不知道從哪裏傳來。


    【海裏有超獸,快跑,孟二!】


    這一次孟二聽清了,那是他爸爸的聲音!警察署已經通知他的,死去的爸爸的聲音!


    “爸爸,你在哪裏爸爸?”


    周圍空無一人,除了海浪聲,還有一陣瘮人的咀嚼聲。


    【快跑,孟二,快離開這裏!】


    孟二加緊腳步,抱著懷裏的鱟向著村子的方向跑了起來。雖然依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知道,不會錯的,那真的是爸爸的聲音。爸爸還在,沒有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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