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岸?值,正逢大雨。


    阿魯趕著馬車過來,“四公子,今兒非白小的牽迴去,您上馬車迴府。”裴岸微愣,同阿魯說道,“今兒有個局,在滿月樓,你迴去同你家少夫人說一聲,莫要候著我吃飯,宵禁之前我自是迴來。”


    啊?


    多日不曾見四公子去應酬,乍然聽得,不由追問道,“四公子,是與秦二公子去的?”


    裴岸本不想答,轉念一想,娘子生性多疑,還不如說得明白,自己也坦坦蕩蕩的,夫妻之間莫要再生了嫌隙。


    “是劉家大郎起了帖子,不止是溪迴,還有黃家三郎,李家二郎,從前也是同窗,借著桂花飄香,做個小宴。”


    阿魯得了話,立時應了。


    待披著蓑衣戴著鬥笠來到韶華苑門口時,許淩白兄妹、蕭北夫妻帶著孩子都在跟前,他正要入門,後頭來了兩個哥兒,奶聲奶氣喊道,“雨幕之中何人立於門畔,快些報上大名,免得挨打!”


    阿魯迴頭,淅瀝中雨中,兩個小廝和丫鬟護著裴育桓前來。


    “小公子,怎地自個兒行來?瞧著褲腿兒都濕了。”


    到了跟前裴育桓也認得是阿魯,“不怕,踩水好玩著呢。一會兒到了四嬸跟前,由著丫鬟們去給我取衣服來。”


    “今兒怎麽想著來瞧四少夫人了?”


    阿魯掀開蓑衣一角,自覺立在風雨橫過來的地兒,替裴育桓遮住大半部分。


    “大哥生辰,大伯母還在忙,四嬸說她給大哥做個小生辰。”


    阿魯前後瞧了,“你倒是來了,淩哥兒呢?”


    “哥哥還在書房挨罰。”裴育桓人小鬼大,同阿魯也親近,由著阿魯牽著入了韶華苑大門,涼蓬之下幾人圍著個茶爐說笑。


    “那你大哥呢?”


    飯堂之中,圓桌上已正在陸陸續續上菜,蕭北家娘子張芳慧摟過裴育桓到自己腿邊,“怎地不等你大哥二哥來?”


    裴育桓搖頭。


    “他們今兒功課做得不圓滿,夫子生了氣,大哥挨了五板子,二哥挨了十板子,一會兒怕是要夾不起菜來。”


    說話時腮幫子圓鼓鼓,像個小鬆鼠一般。


    宋觀舟把他拉到跟前,點了點鼻頭,“好兄弟同甘共苦,怎麽你倒是提前跑來了?”


    裴育桓仰頭看著四嬸,笑眯眯道,“因四嬸這裏好吃的東西多,孩兒就說先替哥哥們來嚐一嚐。”


    況且……


    小家夥甚是得意,“今兒我背了書,夫子誇我聰慧勤奮呢。”


    小摸樣甚是可愛,惹得大夥兒愛不釋手,尤其是懷相也好的張芳慧,瞧著裴育桓虎頭虎腦的小樣貌,甚是喜愛。


    “長姐也不知道怎麽生的,兩個哥兒生得這般愛人,性子好,模樣俏,恨不得搶迴家裏做我兒子。”


    裴育凜小表情嚴肅認真。


    “四舅母可不能這般想,惹得瑞哥兒生氣呢。”


    還在玩泥巴的瑞哥兒聽得有人喊自己名頭,迷糊著起身,迴望涼蓬下麵的大人,“娘……,我可能去雨裏玩?”


    張芳慧瞧著兩手細沙的兒子,哭笑不得。


    “當然不能。也是在你四嬸嬸這裏,若去得別處,這泥娃子我可不要喲。”宋觀舟本來是讓劉二去尋了些河沙鵝卵石的,要鋪在院子裏做個小天然魚池,這會兒還沒鋪,卻便宜了幾個孩子。


    河沙本就洗得幹淨,卻讓宅門院子裏的小公子們少見,尤其是瑞哥兒,玩得不亦樂乎。


    裴育凜見到,也按捺不住,抓著張芳慧的手兒撒嬌道,“四舅母,孩兒也要去同瑞哥兒玩呢。”


    “去吧。”


    同時差使丫鬟迴去拿衣物,倒是宋觀舟瞧著阿魯一人迴來,欲要多問,阿魯已到跟前稟了四公子今兒不迴來的信兒。


    “少夫人且放心就是,四公子說都是熟稔的昔日同窗,除了秦二郎之外,還有您也知道的黃家三郎,李家二郎等人,劉二哥親自趕著馬車送了四公子過去,一會兒小的再往滿月樓去,晚間定然與四公子一塊兒迴來。”


    宋觀舟歎道,“說來也是好些時日不曾與寶月姑娘謀麵,她那一手琴藝,兼之夜鶯般的嗓子,確實讓人難以忘懷。”


    蕭北趕緊擺手。


    “使不得!觀舟還是莫要生了去滿月樓的心思——”


    “當然不會。隻是盼著府上有些什麽好日子的,能請那寶月姑娘入府吟唱,也算是飽了眼福。”


    誰人也不知,許淩俏聽得那黃家三郎時,手上動作停滯片刻。幸得無人關注,她馬上又恢複如初。


    “觀舟莫要著急,過幾日往黃家去賀壽,咱就能見到寶月姑娘了。”


    賀壽?


    宋觀舟看向拽著蕭引秀踏入門檻的齊悅娘,“大嫂,二嫂,裏麵來坐。”今兒欽哥兒小生辰,齊悅娘也忙不得料理,欽哥兒與宋觀舟親近,自行上門跟宋觀舟說來。


    孩兒一年到頭不曾提過半個要求。


    宋觀舟也沒有潑人冷水的習慣,喊了忍冬進來,一番吩咐之後才定了這個小宴。


    蕭引秀不願意。


    齊悅娘上門去請,“不過就是借著欽哥兒生辰做由頭,兄弟姐妹一處兒吃頓飯罷了。你身上不舒爽也閉門多日,不過幾步路,走來也算散個心。”


    蕭引秀如今是裏外不是人。


    她萬萬想不到,姑父三言兩語就卸了她的管家之權,對外隻說她身子不適,由著齊悅娘接了過去。


    內裏,這府上誰不知道,她犯了錯。


    裴辰更不用說,越發不待見她,日日裏隻尋著外頭的伎子船女浪蕩著,哪裏還有這個家。


    蕭引秀日日裏以淚洗麵,齊悅娘素來與她親近些,想著怕是事出有因,方才時時上門去寬慰。


    “嫂子,若是在擴月齋裏擺著,欽哥兒比我生的還親,豈有不去的道理?”


    擺在韶華苑,她跟宋觀舟這會兒還有什麽情誼。


    齊悅娘寬慰起來,“你與觀舟也不曾有過大的過節,俗話說得好,牙齒與舌那般要好還會磕著咬著的,更別說你與她就是妯娌。合得來多在一處兒,猶如你我,我與觀舟。合不來的少親近就是,可總歸是親人,不能連頓飯都不吃?”


    “……她心頭記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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