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琚的臉色此時簡直怕人,要是有旁人看見他這一副神情大概會以為他是走火入魔或是被奪了舍。


    梁興揚卻是半點意外之情都不曾有,他低笑了一聲道:“看來我猜得不錯,你本不打算讓你這可憐的徒子徒孫活下來,是麽?”


    李寒琚咬著牙道:“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他是為什麽而死的?自然是因為被妖魔侵蝕了神智,不治而亡。”


    梁興揚沒想到李寒琚仍敢這麽說,他若有所思道:“看來是我低估了你的無恥,也低估了世人對妖族的恐懼。”


    “他的死自然要算在你頭上。”李寒琚冷笑起來。“若不是你一定要借他的口來與我宣戰,怎麽會有後麵的事情?”


    “我倒是第一次見到能把無恥說得這樣清新脫俗的人。”梁興揚的聲音也冷了下去,他同李寒琚是多年的對手,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手段,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李寒琚隻為那麽一點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會對自己的徒子徒孫也痛下殺手。


    人心可怖之處又豈遜於妖族?


    梁興揚卻也很清楚,他說李寒琚無恥,眼下卻是拿他什麽法子也沒有的。李寒琚龜縮在幽州城內不出,梁興揚眼下也不能孤身去闖幽州城。但好在他還是對李寒琚有提防之心,總留了個後手。


    隻這小道士的運氣的確不算好。


    “你覺得我隻是在對你宣戰嗎?”


    梁興揚的聲音從那小道士的口中傳出來,李寒琚卻能想象出梁興揚說這話時的神情。妖族總有這一點好處,他們擁有漫長得近乎於永恆的時間,當年他也還隻是一個小道士的時候梁興揚就已經是那副模樣,幾十年過去之後梁興揚是半點都沒有變,他卻是已經老了。


    這讓他感到恐懼,也更加忌憚梁興揚。


    李寒琚能想象得到梁興揚臉上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他討厭那種表情,從很多年之前開始。


    “你想說什麽?”


    “我隻是告訴你,那一刻已經很近了,我要去見妖皇,不知道你敢不敢來見我?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那之後一切都會大白於天下,你最不想見到的情形也會發生。”


    梁興揚的聲音裏滿是嘲弄的意思,他知道李寒琚絕不會敢踏出幽州城一步,以李寒琚對他那點淺薄的理解,他隻會覺得這是一個陷阱,一個要取他性命的陷阱。


    果然,他聽見李寒琚強自鎮定的聲音。


    “笑話,你敢去見妖皇?你不等見到他就會被碎屍萬段!你以為在人族的地盤上橫行無阻自己就真是天下第一?別做夢了!”


    他還想吐出更多刻毒的字眼來,可是卻聽見了梁興揚的笑聲。


    好像自己剛才說出來的是一個笑話。


    李寒琚的一張臉紫脹起來。


    “真奇怪啊。”梁興揚緩緩道。“一個道士,希望一個妖族被另一個妖族殺死,而他能做的也僅此而已,因為他根本就不敢踏出自己的烏龜殼子一步來——李道長,你也算是與妖族打了很多交道,也許你知道妖族失去了妖魂之後是會轉世為人的?我真好奇你的前世是不是一隻烏龜變成的妖怪。”


    說完這句話,那粒珍珠就很突兀地從小道士的身上落了下來,梁興揚切斷了聯係,最後留給李寒琚的是一句威脅。


    “你如果試圖殺他,就一定會後悔。”


    李寒琚知道這麽多年他同梁興揚打過有限的幾次交道所聽見的那些類似於威脅的話最後都成了真,他眼見著小道士軟軟地倒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真的什麽也沒有聽到嗎?


    李寒琚的神情陰晴不定,半晌才叫來自己的親信弟子吩咐道:“把他先安置在地牢裏——他或許被妖族汙染了神智。”


    弟子看他神情實在是難看,並不敢多說什麽。隻猶豫了一下道:“師父,先前他師父是已經允許他去接自己的父母了,隻是看著時間還沒來得及,不知道該怎麽處置?”


    李寒琚眼底閃過一絲亮光。


    他沉吟一瞬,道:“去接過來,就安置在觀內。”


    弟子得了令轉身要走,又被李寒琚叫住。


    “這件事先不要叫旁人知道,隻與他師父說明白便是。”


    屋內很快就隻剩下了李寒琚一個人。


    李寒琚站在窗前,他看上去還是那樣的平靜,旁人若是從他屋前經過便隻能看見他那高深莫測的神情,但是袖袍之下他的手已經緊緊地扣在了窗欞之上,幾乎要將那堅硬的檀木窗框都生生折斷。


    他凝視著遠方,咬牙切齒地念著梁興揚的名字。


    半晌,仿佛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霍然拂袖轉身,一腳踩過地上那枚珍珠,將之碾成了粉末。


    一陣風過,那些粉末便飄飄蕩蕩不知所蹤了。


    梁興揚正應付著玄靈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忽然停了停,對著正北幽州城的方向笑了一下。


    玄靈看著他的笑容,莫名其妙道:“你在笑些什麽?你先前和那李寒琚說話——李寒琚,這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你竟然認識那麽厲害的道士?你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麽意思?”


    她依舊沒有輕易地把那些問題都拋到腦後去,隻是怎麽看梁興揚的笑怎麽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梁興揚沉默了片刻,他本沒打算再提起那件事來,隻是看著玄靈他忽然想,這些事情總是該再見一見天日,尤其是應該叫玄靈曉得。


    “他也算是厲害麽?隻是很會鑽營罷了,你覺得他厲害是因為妖族再未試圖入關?我想他同妖皇之間是有某種約定的。”


    這一個猜測可謂是石破天驚,是懷疑李寒琚同妖族有所勾連,在當今這是彌天大罪,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應承下來。


    玄靈也嚇了一跳,道:“那他應該敢出來追殺你才對。”


    梁興揚輕蔑地一笑。


    “他不敢出來,不是在怕妖皇,妖皇留著他或許還有用。他所怕的是我,我與他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因為當年妖皇就是從李寒琚那裏知道的師父的動向,甚至於那個局就是李寒琚幫妖皇做下的。


    如何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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