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惜鬼鬼祟祟地躲避著眾人的視線,好不容易走到了樹下。


    可是,看著高高的梧桐樹,她卻犯了難。


    這樹幹看起來粗壯,卻是光滑無比,尤其是她的鞋底,一點也不能勝任這項任務。


    幾番試探,冷予惜將蹬在樹幹上的腿慢慢放下,無精打采地坐在了樹下,揚著腦袋看著樹冠。


    心想:“怎麽辦?我要怎麽才能進去?”


    這時有幾個身穿粉衣的小丫頭端著看似十分沉重的酒水從自己的眼前那條石徑小路經過。


    冷予惜立馬從樹下坐起,躲到了樹後。


    貓著腰,看著那群人走遠了才出來。


    纖纖玉手覆在那粗壯的樹幹上,狠狠地一砸,生氣地道:“你這討厭的樹!”


    這時,她注意到了原本纏在她手腕處的那根白絲帶,在她的眼前扭動著,似是在向她主動請纓。


    這是言清給她的東西。


    冷予惜輕輕用指尖點了點那絲帶,那絲帶慢慢變長變大,仿佛一個快速長大的植物。突然衝到了她的麵前,彎著腰,想要去摸她的臉。


    見狀,冷予惜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


    白絲帶輕觸,傳來點點的涼意,仿佛是千年的光滑仙玉,冷予惜被摸得很舒服,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裏發出一聲喟歎:“真舒服啊!”


    說著,緊緊地貼在那絲帶上,仿佛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要糖吃。


    耳邊卻聽倏的一聲,冷予惜連忙睜開眼睛。


    隻見那長長的白色絲帶在茂密的樹幹上打了一個結。然後一使勁,冷予惜整個人就被帶離了地麵,瞬間撲到了濃密的樹冠裏。


    這突然的變故讓冷予惜很想大聲喊出來“啊!”


    目光卻在觸及眼皮子底下走過來走過去的人時戛然而止。


    她連忙用雙手捂著嘴巴,才讓她嘴裏那即將溢出來的話收迴。


    廚房的煙囪裏冒出縷縷輕煙,底下的人忙得熱火朝天,廚師們揮舞著鍋鏟向屋外的人輪番送出鮮豔可口的菜色,一個個瑩亮如霜的玉盤被盛滿珍饈美味。


    冷予惜的一雙眼睛看著,肚子也發出一聲咕嚕嚕的鳴叫聲。


    她纏著絲帶的那隻手慢慢撫到自己的小腹處,舔了舔舌頭。


    還真是有些餓了。


    “剛才隻顧著看觀禮了,連飯都沒吃一口,如今可真是好餓啊!”


    冷予惜在樹冠裏對著自己自言自語。


    哪裏想到,那根絲帶竟然順著她的手腕爬到了她的小肚子,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替她捋著肚子。


    像是一種安慰。


    冷予惜沒料到這絲帶居然如此聰明,好似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她伸手拍了拍,問它:“你可有辦法讓別人不要看到我?”


    許久,沒見那絲帶有反應,仍是維持著替她揉肚子的動作,冷予惜耷拉下腦袋,垂眸看著自己,她不會隱身術,不然就不用在這裏發愁了。


    那白色絲帶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低落,爬到冷予惜的額前,摸了摸她的腦袋。


    冷予惜抬眸,隻見那絲帶閃過一道白光,咻的一聲飛進了她的身體。


    嚇得冷予惜連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被白絲帶貫穿的地方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片刻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處並沒有流血,那白絲帶似乎是和她的身體融為了一體。


    再看她的手掌,這下可驚奇了。


    她的身體變成了透明的顏色。


    冷予惜雙眸睜大,愣愣地看著自己身體的變化,喃喃道:“莫非我真的隱身了?”


    她低頭去尋找那白絲帶,發現那根白絲帶仍舊緊緊地纏繞在她的手腕上。


    沒有絲毫變化。


    冷予惜慢慢爬起來,俯身看向下麵,隨即足尖一點,輕輕地躍了下去。


    如飛鳥一般輕盈,不費吹灰之力便踏到了堅實的地麵。


    冷予惜目光向著周圍的人看去,卻發現每一個從她身前走過的人都仿佛沒有看到她似的,和同行的人講述著自己所知道的秘聞八卦 ,絕世秘辛等等。


    其中還有幾個小夥夫們熱火朝天地討論哪家娘子的身材飽滿,功夫了得之類的等等。


    聽的冷予惜是麵紅耳赤,她很想開口道:“能不能不要說了!她這個大活人還在這裏呢!”


    但是,說了之後,可能就不妙了!


    所以冷予惜是捂著耳朵,快速地跑進了散發著飯香味的廚房裏。


    因為進出的人不少,冷予惜是瞅著無人通過的時候才溜進去的。


    隱身隱身顧名思義,便是別人看不到你。


    但並不代表,別人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溜進去的冷予惜看著餐桌上那些被裝點的五花八門的菜品,貼著標簽,還取了別樣的名字。


    想當初她在藥廬的時候,每頓菜都是簡單又單一。


    沉思片刻,冷予惜走到那揮汗如雨的大廚身後,看著他翻動那口比自己還沉的大鐵鍋,心裏不禁感歎:“大廚就是不一般,千斤重物都能單手掄起!”


    看了一會兒後,冷予惜走到桌案前,看著那些被處理好的菜品。


    擰了擰眉。


    冷予惜一手托腮,喃喃道:“糟了,忘拿袋子了!”


    前麵掄勺的廚師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迴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又繼續埋頭工作。


    嘴裏卻疑惑道:“最近是沒睡好嗎?我幻聽了?”


    窗口外,一黑衣小廝笑道:“周師傅說什麽呢?”


    那廚師繼續揮舞鍋鏟,倒下新鮮的果蔬,開始翻攪。


    一邊擦著汗,一邊迴答:“沒什麽,沒什麽,嗬嗬嗬……”


    各種香料如過江之鯽一般灑落鍋裏。


    霎時,香味撲鼻,令人饞涎欲滴。


    冷予惜剛走到桌案旁便聽那處傳來的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驚訝中,餘光剛好瞥到牆上掛著的牛皮口袋。


    於是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悄悄取了下來,在自己身前抖了抖上麵的灰塵。


    怕被發現,一溜煙躲進了桌子下麵。


    這時,一個扭動著屁股的中年婦人從後門走了進來。


    天氣熱得她不住地擦汗。


    尤其是在夥食房,溫度就更高了。


    她掐著腰走到那大廚身旁,用自己的手帕擦拭著正在低頭忙碌的男人額頭。


    語氣心疼地道:“老周啊,你辛苦了!”


    大廚迴頭一看,臉色立馬變得凝重起來,絲毫沒有剛才對那小廝說話的客氣,反而是充滿了警惕意味。


    他沒好氣地道:“吳嫂,你啊,還是離我這地方遠些比較好!”


    吳嫂早年死了丈夫,孤身一人帶著不足十歲的兒子生活,大家都憐她的不易,經常會接濟她。


    但是,誰知吳嫂竟然養成了偷雞摸狗的習慣,總喜歡幹些小偷小摸的事。


    吳嫂聞言,訕訕地收迴自己那隻手,放到背後,不好意思地講:“老周,我也是想來幫幫忙。”


    老周動作不停,對她道:“不用了,你還是出去吧。”


    說著,把鍋鏟放在了鍋裏,轉身推著她離開。


    “唉,我說老周啊,你這人怎麽……我也是好心……”


    婦人的聲音漸漸小了,冷予惜從桌子下麵朝外麵望了望,見頭戴白巾的男子正與婦人在門口掰扯,她迅速地伸出手,抓了好幾個盤子,把裏麵的食物盡數咕嚕嚕地倒進袋子裏。


    係好扣子,繞在腰間。把盤子再次放迴原位,主打一個神不知鬼不覺。


    等到冷予惜從桌子底鑽出來之時,正巧那大廚往迴走,她趕緊貼著牆根,閉住唿吸。


    眼見大廚的目光就要朝著桌案上看去,冷予惜的一顆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老周,好了沒?”


    窗口處的一聲呐喊,讓老周無瑕去看桌案,快速擦了擦手,走到灶台處,操持起來。


    冷予惜鬆了一口氣,慢慢走了出去。


    東邊走走西邊走走,隻為避開那些忙碌的人們。


    出了廚房,冷予惜一路朝著祥鳳殿奔去,腳底生風,火急火燎。


    卻在半路險些撞到了一臉悠閑,仿佛專門在等她的言清。


    男子一副慵懶的模樣,雙手虛虛覆在胸前,唇角微勾,身上白紗隨著微風輕輕蕩起,笑意滿麵地看著她。


    冷予惜站在言清麵前,凝眸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男子。


    男子目光柔和,宛若一尊與世無爭的玉佛。


    睫毛輕顫,暗如鴉羽。


    女子伸出一隻手,在這尊玉佛麵前晃了晃。輕聲道:“奇怪,難不成他能看到我?”


    下一秒,冷予惜的手腕卻突然被男子孔武有力的一雙玉手抓住,按在自己眼前。


    隻聽男子雙眉微彎道:“林兒,你又在幹什麽?”


    聞言,冷予惜驚慌地指著他道:“你,你,你,能看見我?”


    隻見言清大手一揮,冷予惜就出現在了眼前。睜著雙目,滿臉的不可置信,捂著腰間的牛皮袋子。


    言清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冷予惜道:“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見了,原來是去做不能見得人的事去了。”


    冷予惜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說著,冷予惜摸了摸腰間的牛皮袋,繼續道:“星姨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我去弄點吃的給她。”


    言清卻立刻道:“你可以讓別人去準備。”


    冷予惜聞言歎了一口氣,道:“哪有那麽容易,這裏的規矩便是如此,我不能和規矩硬著來。”


    言清聽了,笑道:“規矩若是錯了,便沒必要遵守。”


    冷予惜抿抿唇,她知道。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言清打斷,拉著迴到祥鳳殿。


    迴來時,隻聽正殿裏傳來絲竹管弦之音,歡聲笑語不斷,酒杯相碰之聲斷斷續續。


    言清看了看冷予惜,向前走去。


    隻聽他道:“你去辦你的事吧,我進去了。注意安全!”


    望著言清那偉岸的背影,冷予惜眨了眨眼,向著偏殿走去。


    門口守著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眼神純潔天真,一副未經人事的模樣。


    走得近了,兩位女子便向冷予惜俯身行禮,齊聲道:“小小姐。”


    冷予惜一麵應著,一麵看向那關著的房門。


    心想:“難不成今夜要在這裏洞房?星姨他們又不住這裏。”


    心裏這麽想著,冷予惜的嘴裏也就問了出來,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然遲了。


    兩位女子聽了,微微掩唇輕笑。


    然後相互看了一眼,對站在門邊的冷予惜道:“小小姐有所不知,這祥鳳殿是一處專門用來舉辦喜慶事的宮殿,喜事當然也包括在內。想當年,族長的婚事便也是在這裏舉行的。”


    說著,說著,兩個丫頭的聲音漸漸低了。


    都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


    要知話多了,禍從口出。


    冷予惜聞言頻頻點頭,看著這巍峨壯觀的簷角,心裏感歎萬千。


    “原是如此。”


    話落,她又輕啟紅唇:“我能進去嗎?”


    兩個丫頭彼此看了一眼,麵上有些為難,道:“這,這……”


    按道理來說,隻有新郎才能見新娘子的第一麵。


    可是麵對備受寵愛的小小姐,她們又不能生硬地拒絕。


    冷予惜望著她們二人,語氣帶著懇求,道:“求求你們了。”


    雙手合十的樣子讓兩個丫頭急忙攔下。


    她們道:“小小姐,不是我們不願意,實在是規矩……”


    一聽到“規矩”這兩個字,冷予惜突然想起言清方才對她所言的,於是嘴裏振振有詞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什麽規矩就不能為人讓步呢?”


    屋中傳來一個聲音:“讓予惜進來吧!”


    兩個丫頭還是沒有半分讓開的意思,直到裏麵傳來一句:“出了事我負責。”


    她們才側過身去,冷予惜雙手慢慢撐開雕滿了花鳥魚蟲的木門,一眼望向裏麵的人。


    一踏進地板上,冷予惜身後的門就被遮掩住了。


    聞聲,冷予惜迴頭望了一眼。


    又迴頭繼續朝著床邊走去,開心地道:“星姨,我帶了些吃的,要不要吃點?”


    房中沒有多餘的人,隻有坐在床上頂著一頂紅蓋頭的新娘子。


    冷予惜一下坐在了冷星的身旁,將腰間的袋子解下來。


    感受到溫度的冷星慢慢撩開蓋頭的一角,透著一個小縫看冷予惜。


    視線觸及到那堆點心時,眸光突然一亮。


    蓋頭被她自己一把拽了下來。


    扔在鴛鴦錦被上。


    她指著那些塊狀的點心,看樣子都是新鮮出爐的。


    驚奇地問:“哪裏來的?”


    冷予惜撚起一塊放到冷星的嘴邊,低聲道:“我從廚房那裏偷來的。”


    聞言,冷星神情肅穆,似乎不太高興。


    她道:“你娘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冷予惜愣了一下,臉上閃現一抹尷尬,隨即微笑著道:“下次不會了。”


    那撚著點心的手伸在半空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須臾片刻,冷星總算是恢複了些正常的麵色,看著冷予惜解下來的牛皮袋,伸手一指,道:“這也是順來的?”


    冷予惜低下腦袋,點點頭。


    冷星又是一陣沉默,她突然把冷予惜拉近自己身邊,手掌在其身上來迴摸索,嘴裏關切地問著:“沒有受傷吧?”


    自然是沒有的,但是冷予惜能說,她的心裏有點裂痕嗎?


    她揚起一張略有倦色的麵容,緩緩地搖了搖頭 。


    其實,大腿處隱隱傳來輕微的痛,讓她無法忽視。


    恰在此時,屋中響起了咕嚕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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