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刹付之一炬,一代高僧火海坐化。


    小燕山距離京城本就不遠,衝天的火光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直到將寺院盡數化為灰燼,這才慢慢熄滅。雖然禁軍隔離及時,並未引發山火,但過高的溫度還是烤得含光寺方圓三裏的樹木花草一片焦黃,生機盡滅。


    等到打火徹底熄滅,禁軍撤退,陸陸續續又百姓帶著香燭來到山腳下祭拜,淩子霄無法禁止,隻能派了一隊禁軍留在廢墟附近維持治安。


    秦綰難得跟著李暄一起去了早朝,果然吵翻了天。


    “啟奏陛下,天降災禍,乃不祥之兆,陛下合當下罪己詔,否則國家危矣!”欽天監監正一臉正氣凜然。


    “大膽!什麽時候一樁縱火案也成了不祥之兆了?”杜太師吹胡子瞪眼睛。


    “含光寺香火極盛,建築都做過防火處理,若是縱火,怎麽可能瞬間整座寺廟都陷入火海?”監正反駁道。


    “有火油之類的相助,自然容易燒。”杜太師冷哼道。


    “太師的意思是,如此香火鼎盛,光是僧侶便有數百人的含光寺,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整座寺廟都被同時潑了火油?”刑部尚書閔行遠出列問道。


    倒不是他讚成欽天監那個天災的無稽之談,隻是一來反詰杜太師已經成習慣了,二來麽,也是真心話。大白天的,真當這一寺的僧人和香客都是死人不成?要知道這麽大量的火油氣味極重,絕不可能是前一天夜裏偷偷布置的。


    “這……”杜太師也語塞了。


    “那麽,咳咳……閔大人也是讚成陛下下罪己詔了?”說話的是許久未曾上朝了的遲太尉。


    “不然,下官的意思是,先要查明含光寺失火的原因,所謂天降災禍之言未免荒謬。”閔行遠不慌不忙地答道。


    “閔大人去查嗎?”禦史堆裏站出來一個一看就年少氣盛的年輕官員,朗聲道,“大理寺大牢命案懸而未決,刑部和奉天府查了許久毫無頭緒,大理寺卿元大人還在閉門思過呢。”


    閔行遠幹咳了兩聲,目光盯著自己的鞋尖,心裏卻暗暗記下了這個人。


    他自己都這把年紀了,若是這幾年都遞了幾次告老還鄉的折子了,無奈攝政王不許,他也明白大約是還要磨練一下繼承人,所以需要他撐門麵,但左右不過再兩三年的功夫了,他這個尚書接連經曆了恭親王之亂、廢太子獵宮之變、八皇子皇陵謀反,依舊屹立不倒,如今就是求個功成身退而已,容易麽?


    “那個——”文官隊列最末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唯一一個有資格上朝的特殊四品官京城令龔嵐慢吞吞地走出來,一臉無辜地說道:“啟奏陛下,大理寺大牢命案的話,微臣已經抓住兇手了。”


    “真的?”在禦座上鬱悶了半天的李鑲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不由得眼睛一亮。


    “真兇何在?”杜太師一句話下意識就把元仲春摘了出去。


    “還沒審呢。”龔嵐一攤手。


    “什麽?”杜太師一愣,隨即有種被耍了的憤怒,“沒審你就知道是真兇?”


    “太師明鑒,下官隻是放了點消息說那兩個犯人隻是重傷假死,還有一口氣被蘇神醫救活了,然後設了個陷阱,人贓俱獲。”龔嵐半真半假地說道,“太師您看,聽說人沒死再來殺一次的,不是兇手還能是誰呢?”


    “……”杜太師啞口無言。


    “那兇手現在人在何處?”李鑲弱弱地問道。


    “關著呢。”龔嵐答道。


    “那……龔大人盡快審理此案吧。”李鑲道。


    “陛下,兇手死不開口,微臣無能。”龔嵐迴答得很幹脆。


    “……”這迴無言以對的不止是杜太師一個人了。


    有人能把自己無能這種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嗎?還想不想升官了?吏部考評還要不要了?


    “這……”李鑲也傻眼了。


    別說是他,就是他父皇,大概也沒遇見過這種在早朝上直言“我反正沒辦法您另請高明”的官員,這要怎麽迴答?必須讓他去幹?可人家都說了自己無能了。


    猶豫了一下,李鑲轉頭去看一直沒說話的李暄。


    “既然龔大人自認無能,依本王之見,不如將兇手交還大理寺吧。”李暄淡淡地道,“元大人應是與兇案無涉,但卻有失察之罪,正好將功折罪。”


    杜太師張了張嘴,似乎想拒絕,又找不到理由,而且也舍不得拒絕,隻能默認下來。


    失察,這罪名可大可小,隻在上位者一念之間,若是元仲春能從真兇口中問出口供,從哪裏跌倒再從哪裏爬起來,那之前的失察之罪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一筆勾銷了。可是,李暄會把這麽好的機會拱手送給他嗎?


    秦綰坐在李暄身邊,雖然不說話,但看著龔嵐卻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本來就一肚子壞水,在官場這個大染缸裏打滾了三年,切開來芯子都是黑透了的。


    汪家兄弟嘴裏根本掏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來,又不能放了,可殺了也不甘心——丟給元仲春去頭疼正好,橫豎這件事上他們和杜太師利益一致,若是元仲春真有本事問出來,也是個人才!


    “既然奉天府已經結案,不如龔大人去查查含光寺的縱火案?”杜太師又道。


    接了個燙手山芋,也得還迴去一個嘛。


    “縱火的兇手不是已經被淩將軍找到了嗎?”龔嵐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純真和疑惑。


    “啟奏陛下。”牽扯到了兒子,淩從威不得不走出來,“禁軍在含光寺中找到了一具黑衣蒙麵的屍體,經仵作初步勘驗,是從鍾樓上墜落,頸骨折斷而亡,其餘並無活口。”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各異。


    頸骨折端——俗稱就是摔死的。


    這究竟是被人推下去的,還是放火時不慎自己摔死的,那就微妙了。


    “既然這樣,此案便移交奉天府吧。”李鑲說道。


    李暄看了他一眼,也沒反對,倒是李鑲自己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可畢竟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說了,那就是鐵板釘釘。


    “滅火的是禁軍,微臣請求淩將軍協查。”龔嵐想也不想地道。


    “準奏!”李鑲隻要沒人當眾反對打臉,對於這樣合情合理的小小要求,立即一口答應。


    淩從威抽了抽嘴角,瞥了李暄一眼,無聲地歎氣。


    禁軍統領這個位置空置多年,一直由寧親王兼任並不是沒有道理,這可是京城所有武官中最重要、卻也最難辦的位置,偏生自家蠢兒子還是個直心腸,怎麽就沒學會點兒他姐姐的心思呢?


    “眾卿還有何事啟奏?”李鑲問道。


    眾臣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相顧無言,各國使節已經離京,邊境無戰事,各地無災禍,除了含光寺的火災,還真沒什麽大事。


    “陛下,本妃倒是有件事要說。”秦綰終於慢悠悠地站起來。


    “皇叔祖母請說。”李鑲心裏疙瘩了一下,直覺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就知道快大半年沒上早朝的攝政王妃突然出現,肯定不止是為了來聽含光寺的處置的。


    但是,秦綰的輩分在那裏,既然當初不能阻止她上朝,那麽現在她有話說,李鑲除非像撕破臉強行退朝,否則還就隻能乖乖聽著。


    “本妃要說的和慶郡……不,已經是慶親王有關。”秦綰道。


    “慶皇叔怎麽啦?”李鑲聞言,語氣中立即多了幾分關注。畢竟人家的獨子剛剛才“救駕身亡”。


    “是好事。”秦綰一本正經地道,“王爺原本憐惜慶王世子救駕有功,慶親王晚年喪子恐無人送終,所以想從宗室中給他過繼個孩子,誰知道……找到一個慶王爺失散的親生兒子。”


    “噗——”


    “咳咳咳咳……”


    金鑾殿上頓時亂作一團,不止是李鑲被自己的口水嗆得麵紅耳赤,下麵的眾臣也噴了不少。


    慶親王?那個愛妻如命,喪妻十幾年沒續弦,府裏一個妾室都沒有的情癡王爺?


    私生子?


    這可是今年皇族最大的笑話,尤其還是慶親王唯一的獨子救駕身亡之後。


    “王妃怎麽斷定那是慶親王之子?”信郡王李檉尷尬地道,“本王記得,王妃似乎與慶親王素未謀麵。”


    “因為,此人和過世的慶王世子長得一模一樣,說不是雙胞胎也沒人信呀。”秦綰眨眨眼睛,很天真地答道。


    ------題外話------


    前天幼兒園入園體檢,好不容易把小丫頭騙去打針,抽了四管血,可憐死了,現在上個幼兒園都快煩死。昨天帶去西湖邊玩了一天,許了無數好處才原諒我了,笑哭。馬上就開學了,把丫頭送幼兒園去,爭取給你們萬更補償這兩個月的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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