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找到孫大嫂,直接問她,誰接了仙娘的財物。


    “是奴婢。”孫大嫂低頭應道。


    “當時仙娘何在?”


    “小姐出去會朋友了。”


    大公子一肚子疑惑,此時他已有些醒悟過來,那屋子髒成那樣,怎麽都不像仙娘的風格。


    她就算住一天也會把房間收拾幹淨。


    她雖不是千金,卻過慣了驕奢的日子。


    大公子忍不住想,既是二夫人安排的房子,豈有不打掃不準備的理?


    “房子誰找的?”大公子拉著臉問。


    “奴婢。”孫大嫂言簡意賅。


    “你是這樣伺候你主子的?那麽髒的房子連掃也不掃一下?仙娘如何住得下去。”


    他高高在上,斥問孫大嫂。


    這個魁梧而醜陋的女人在府裏總是低著頭。


    大公子甚至想不起她的模樣。


    “是奴婢的錯。”


    “所以小姐隻胡亂睡了一晚一早就出去,說找地方住,隻叫奴婢守在那裏等東西,她沒多說奴婢不敢問。”


    “之後,她就迴來說找好了住處,等東西一到就搬走,她看不上那小院子,說憋悶。”


    “東西到了,她點驗過,又找到了貼身丫頭,不給奴婢好臉色,故而奴婢離開那裏迴府了。”


    她說得滴水不漏,聽著也十分有理。


    這麽說仙娘隻在屋裏湊合了一夜。


    而且房子並不是二夫人經手的,而是全權交給孫大嫂去辦的。


    他責問孫大嫂的事沒瞞過二夫人。


    隔天二夫人就來解釋,說孫大嫂年少時大病一場,病因是為從水中救她而起,病好後腦子不好使卻很忠心。


    她才一直帶在身邊。


    仙娘之事因是私隱,不敢交給旁人,才叫她去做,沒想到她太粗心。


    這番說辭也十分合情理。


    孫大嫂話少,行事笨笨的,平時並不在內室伺候。


    被大公子盤問過,孫大嫂被二夫人打發去守田莊,隻過段時間來府裏迴次話。


    大公子前後想想,覺得合情合理。


    大約仙娘也不想把孩子給他,所以才消失得這般徹底。


    他把這些話原原本本告訴給自己妻子。


    ……


    我聽丈夫講了前因後果愣了半天神。


    失望加懷疑,轉身迴房將他晾在院中。


    每件事都能解釋得過去,又十分巧合,我心底還是不信這套鬼話。


    思來想去,我不由把心思轉到仙娘的那傍身的幾隻大箱子上。


    那可是一大筆錢,“一大筆”不足以說明它的數額。


    那是筆巨額財富。


    仙娘接待的人裏,不乏商賈巨富和京中最有權勢之人。


    我答應讓仙娘把東西放在自己庫裏時,仙娘曾開過幾隻箱子讓我觀賞過。


    連我這樣對財帛不動心思之人,都歎為觀止。


    當時便叫她把東西放好,平日不要露富。


    是有人對這筆巨財起了覬覦之心?


    那就隻有二夫人。


    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平日待人總是堆著笑意的女人。


    同時從心底升起一股驚懼。


    ……


    我開始迴想……從那日聽到她和我夫在院子裏的對話開始迴想。


    大公子與她曾有舊情。


    這段舊情若放別的女子身上,隻怕避嫌猶來不及。


    她卻像沒事人似的。有事無事往這院中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望著窗外出神,這裏很幽靜,若是我與夫君感情一直如初,此時此刻我在做什麽?


    風翻動我的書頁,滿眼新綠,歲月靜好。


    我應該正在忙我們府裏的瑣碎事務。


    像二夫人那樣。


    我與大公子疏遠後,她還在掌管我這邊府中一切事務。


    想到這裏不由心中驚悚。


    那麽她進出這院子的理由足夠多。


    這院子對她而言是沒有秘密的。


    她,見過那些箱子嗎?


    我們既沒起防範之心,她想偷看未必沒機會。


    我馬上翻找起自己的庫房鑰匙,它好好放在梳妝台的盒子裏。


    抓起鑰匙,我便向庫房而去。


    那日大公子說要取仙娘箱子,我給他開過一次庫房門。


    我急匆匆跑到庫房,再次拿出鑰匙打開那把鎖。


    那鎖,開得相當順滑,我記得原先有些難開。


    將鎖放在手上仔細查看,又把鑰匙放在鎖的旁邊。


    真的讓我發現了什麽,我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將鎖和鑰匙放在鼻子下細細聞了聞。


    一股很細膩很輕微的甜香氣,鎖孔處有一點點碎末,有點發黃有點粘膩。


    是香夷子的粉末!


    一陣頭暈,我扶住門框。


    這把鑰匙有人拿夷子拓過型。


    這種辦法我在書上瞧見過,當時隻覺得有些獵奇好笑。


    沒想到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我的鑰匙被盜了。


    進入庫房,拿過賬本,一一對照,我就知道我的嫁妝不會少一件東西。


    果然!賬實相符。


    那麽此人之心可以想見。


    她不是針對我的東西,還有誰!


    那張滿是笑意,言語關切溫存的臉,讓我不寒而栗。


    她心機這麽深,手段這般狠辣!


    這是個什麽樣的對手。


    我的思緒一下迴到仙娘初次到府裏跳舞的那天。


    是她,讓我去廚房。


    所以我才在必經之路上遇到我夫在撩撥仙娘。


    看到他將我親手縫製的大氅披在仙娘身上。


    我渾身血液直湧上頭,手腳冰涼,身子抖如篩糠。


    從我們還不熟悉之時,她就在算計我。


    這份謀劃與心計,算上整個薛府的人,誰能匹敵?


    她用菩薩笑臉和蛇蠍之心待我。


    那一刻我怕了。


    可我又很懷疑,她出身比我好,嫁妝比我還豐厚。


    薛家又不缺錢,家裏又是她主事。


    她為什麽要冒這種風險,做這樣的事?


    仙娘是被賣掉了,還是……


    我不敢往下想,又不甘心這樣被人陷害。


    於是,我再次去了仙娘最後的落腳地。


    相信那裏定然有蛛絲馬跡,就如我手中這把鎖一樣,做得再細密,也留下些許香末讓我看出端倪。


    ……


    這次我從院外就細細檢查。


    從鎖開始查看,果然這鎖是新的。


    不像掛了一年沒動過的,原先的鎖大概是壞掉了。


    周圍沒人看到仙娘進出,這一點很可疑。


    我問過鄰居說要想租這房子,應該找誰。


    大家說這房子是別人家的祖宅,若要租該是放在一個姓章的掮客那裏出租。


    那人什麽都做,信息也靈通。


    我記下尋找那人的方法,鎖已被我夫弄開了。


    進院栓起門,我細細檢查院子每個角落。


    全部看過一遍,院子中隻有一處可疑的,便是二院內的那棵樹。


    它旁邊的土地,被翻出許多新泥。


    顏色比其他地方略深,而且其他地方很平整,那裏卻高出別的地方些許。


    說得更過份點,那裏隆起一座小小的坡,雖然不很高,也算個小坡,或是——


    一座墳?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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