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全跟在太子殿下身邊數載,見過無數大場麵、曆經無數違逆行刺,饒是見著當今聖上都能不卑不亢,此刻卻被陸青帆的強勢威壓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蒼白著臉動了動嘴:“你、你早就知曉?”


    “現在知曉也不遲。”


    陸青帆冷哼一聲:“堵住苦橘的嘴怕他泄露你與邰原交好?還是怕他直言你的殺人動機?”


    陸青帆墨眸迸射著道道寒芒:“他恐怕至死都不知,自己在府邸中最為信重的友人、就是設計謀害他之人!”


    勿怪苦橘言眾人皆是“走狗”,可以不顧心中道義數載謀劃、下毒謀害,何談忠心情誼?


    雲曦在一旁聽得心神顫抖。


    不愧是陸青帆,就這小半宿的功夫,他已經將鄔全和死者的關係也探問清楚了。


    “並非如此!”鄔全反駁道:“是他背叛太子殿下在前……”說完鄔全立刻驚覺自己暴露,忙不迭住了口。


    “事已至此,鄔統領,總要給太子殿下留些顏麵吧?”雲曦出聲試探道:“還是你想讓天下英才都知曉,太子殿下是個謀害功臣幕僚的嗜血之人?”


    天下人最忌諱的不就是功臣遲暮、兔死狗烹麽?


    睚眥必報的未來君王,隻會讓原本就不得民心的太子殿下失去更多威望。


    “太子殿下並不知曉……”鄔全頹喪低頭道:“屬下全說就是了。”


    太子殿下是鄔全唯一的軟肋。


    “殿下一看到幕僚邰原暴斃時便知這是一場陰謀。他想到太子府邸都不再安全、他近身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心中委實不是滋味,才非要去尋大人查個究竟的。”


    鄔全再不隱瞞,將其中前因後果悉數道來:“屬下跟邰先生投緣是真、傾心相交亦是真,但這一切都在知道邰原並非真心歸順太子之後變了。”


    鄔全迴憶起二人高談闊論的日子當真暢快:邰先生不嫌棄他是一介武夫;鄔全也不忌他身子不爭氣;二人常在一處品茗,哪怕是相顧無言的氛圍也是好的。


    豈料後來,鄔全無意之間發現了一份引薦太子府邸幕僚的名單。


    “那名單上的人,後來間或因犯事被捕、或打著太子殿下的旗號中飽私囊、欺壓百姓……一個兩個最後都沒得善終!他們分明就是要敗壞太子殿下的名聲!”


    說到這裏,鄔全的拳頭都硬著:“這等品行不端、仗勢欺人的‘英才’,都是邰原引薦的!”


    邰原若心思純正,怎會給殿下引薦這等人漲勢得權?!


    雲曦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鄔全反問道:“這些事,你一個字都沒跟太子殿下提及?”


    “如何提?那些差事任用都是邰原派出去的、差事辦得好被誇讚的也有些……若我空口無憑捅到太子殿下跟前,豈不是平白給殿下添堵?”


    奪儲不易,外人隻道太子殿下風光無限,卻不知他為國事殫精竭慮、夙興夜寐的日子。


    太子有多少個日夜不曾合眼、鄔全便有多少個日夜守在門邊戍衛。


    “我早就發現這廝不妥,為了穩住他,隻能繼續偽裝交心。”


    鄔全確實是給邰原下了藥,但今日來尋人乃是為了公差、不是為了下毒。


    “什麽公差?”陸青帆可沒給鄔全隱瞞的機會,“押著邰原寫下一份名單並且燒掉的公差麽?”


    鄔全沒想到這等細節都已經被陸青帆一行掌握,他瞠目結舌半晌,不知是該慶幸自己提前招了、還是該感慨這等他險些忘了交代的事都沒被放過。


    “此事不怪他,是本宮的主意。”


    驀地,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本該去歇息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時站在門外,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鄔全,神色之間皆是冷然:“你好大的膽子!”


    邰原可能是細作之事竟然隱瞞了數年之久!


    鄔全見到自家主子,方才那股硬撐的氣驟然一散,他頹然地抱拳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屬下罪該萬死、請殿下降罪!”


    雲曦瞧了一眼陸青帆,見他並不驚訝,顯然已是知曉太子殿下方才在門外了。


    “太子殿下不是去歇息了嗎?”雲曦明知故問。


    “案子不塵埃落定,本宮哪有歇息的心思?”說完,太子端坐在桌邊,在雲曦和陸青帆古怪的眼神下反問:“怎麽?”


    “這是死者咽氣的地方。”陸青帆指了指桌子對麵。


    出於對死者的敬重,黑著臉子的太子殿下到底還是起身與陸青帆一行站在一起。


    既然正主都到齊了,索性一道將案情言說一二。


    “何玉平死之後,本宮頗有些草木皆兵,便命鄔全暗中調查太子府邸諸人,就怕這期間還有易鐸的探子混在其中。”


    為保險計,他們一直暗中行事、外鬆內緊。


    所幸並未有所發現與易鐸有牽係之人。


    “但卻發現了暗中安插人手的邰原。後經過鄔全迴憶聯想,發覺此人身上疑點極多。”


    太子主動說道:“本宮正欲查探此人,結果他就暴斃身亡了。”


    線索一斷,太子心有疑慮,就找來陸青帆一行助他破案。


    邰原為他謀算諸多是真、行事有貓膩助旁人亦為真。不論如何,太子都不想讓邰原這條性命不明不白地死了。


    雲曦歎了口氣,“太子殿下雖有愛才之心、奈何邰先生心係‘明主’,隻怕是早就潛伏其中、謀劃良多了。”


    如今正值收網之際,邰原死活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誠如易鐸一般,死了也不影響大局。


    “你等這麽說,豈不是、豈不是說邰原幕後之人比他可怕數倍?”太子說完,見陸青帆和雲曦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憋屈和不甘越發湧上心頭。


    “殿下,我們跟暗處之人交手這麽多次,有哪次是徹底占著便宜的?”陸青帆一句反問直至要害。


    雲曦立刻點頭附和:“最好的一次,也不過是五五之分。”


    便就是洛青峰的那一迴,是刑部先收了網才將人逮捕,結果死了的易鐸後麵給他們帶來了無窮盡的麻煩。


    迴憶過往真是教訓連連,太子殿下的臉色跟跌進了調色盤似得青紅黑紫來迴變幻。


    “本宮知曉的就這些。”太子殿下硬邦邦地迴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鄔全身上,鄔全黯然低頭,沉聲說道:“下毒的人是屬下。”


    鄔全從一年前開始下毒,那毒物無色無味、且一直不曾爆發,好多次鄔全都險些忘了這茬兒。


    “隻因毒發的時機不穩,屬下一直不知邰原何時會暴斃。今日前來時,確是為了尋找邰原在殿下身邊安插的暗釘。”


    鄔全來的時候邰原正在沏茶。他立刻以太子殿下正在搜查細作為由,故作跟邰原交心,將之前發現的所有貓膩悉數道來,還說會為邰原保密、想保住邰原的暗樁。


    邰原信以為真,便立刻到桌前寫下了一份名錄。


    “寫名錄的時候邰原的表現就有些不妥,屬下沒當迴事。”


    雲曦追問:“可是渾身骨縫嵌疼得直冒冷汗、渾身無力,想提筆都費勁兒?”


    “確實如此。”鄔全不知這毒藥的厲害,隻當是要毒發了,便一個勁兒催促。


    邰原寫得愈發慢了,誰知等寫完之後反而不疼了。他在鄔全的攙扶下坐在桌邊,邰原笑著說要為鄔全沏茶,結果就在那一瞬的功夫,人咽了氣。


    “名錄呢?”太子殿下問道。


    “燒了。”陸青帆和雲曦異口同聲道。


    “你們如何知曉?”太子和鄔全齊齊看向二人。


    鄔全隨即恍然道:“怪不得大人詢問我燒掉了什麽東西,原是猜到了這其中內情。”


    陸青帆斜睨一眼邰原床鋪下的暗格,淡淡地道:“總歸燒的不是你此前說的東西。”


    屋內有雲曦和青果在,二人默契地不曾言明,惹得太子殿下反而有些好奇。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一陣摸索之後從床下方的暗格裏摸到了幾個畫冊。


    太子殿下翻了一下便立刻塞迴去合上暗格,裝作沒事人一般快步走到眾人身邊。


    “那名錄上的人都死了,根本沒甚用處。”鄔全這才說出了實話:“屬下擅作主張,將其燒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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