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附近的地質硬、種植糧食產量不佳,這才有不少困苦的百姓逼不得已、出村謀生。


    若能夠就近種植些草藥、引百姓歸田迴鄉聖後,當也是不錯的。


    眾人一拍即合、又都是行動派,便各自分工行事:雲曦主仆探問尋藥草苗子;冉杓去跟工部和順天府商議,將兩個村長叫來共謀發展。


    此後三五日,雲曦一行都在跑著送藥苗、教授村民如何種植草藥、采摘……期間不少技術和種植技巧,雲曦幾乎是手把手教給村民的。


    不少順天府的差役還幫助村民開墾土地、種植藥苗。


    順天府尹荀嚴清是個愛推諉案子的不假、但涉及到幫襯百姓種植等庶務,他和手下倒是早早事情辦在了前麵。


    此後月餘,被炸的煙花場推平重新填肥料養土,方便未來種植草藥;而其他各處亦開墾出來,等草藥苗子一到,就可以開始培育。


    雲曦和陸青帆望著一派欣欣向榮的村落,皆露出了笑容。


    “看到這般場景,就會覺得我等此前的努力從未白費。”陸青帆低聲說道。


    晶亮的清眸望向陸青帆,雲曦附和道:“我們的守護一直都是值得的。”


    刑律破案、保護百姓,從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而是為了心中執著追求的那份正義。


    “雲仵作,雲仵作!”前方策馬而來的樊誌身後還跟著一個揚鞭小太監,二人極有眼色地停在莊稼外下了馬,快步朝二人走來。


    “可算找著你人了!”


    雲曦衝著樊誌揮手:“樊差慢些。”


    “參見大人。”樊誌恭敬地朝著陸青帆抱拳行禮,隨即說道:“貴妃娘娘召見雲仵作,宮中的差使非要跟屬下一道過來。”


    說罷,樊誌有些不好意思地讓到一旁去。


    那小太監弓著身子、說話卻中氣十足,當是個會武的:“奴才小佑子,參見陸侍郎、見過雲姑娘。”


    陸青帆略一頷首,“小佑子公公客氣。貴妃娘娘隻召見雲仵作一人?”


    “是,”小佑子公公讓開了雲曦福身半禮,忙不迭客氣地道:“貴妃娘娘聽圓月郡主誇讚雲姑娘醫術高絕,故而想請姑娘入宮為其診脈一二。”


    雲曦聞言看了陸青帆一眼,“大人?”


    “去吧。”自從上次雲曦在宮中表現得驚豔從容,陸青帆已然開始相信雲曦斡旋自保的能力。


    小姑娘從不是需要仰人鼻息才能生存的弱者。他的保護欲也得收斂些才是。


    “雲姑娘可會騎馬?”小佑子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


    雲曦點點頭,“會的。”


    陸青帆眸光一閃,小公公準備跟雲曦共騎一匹馬?


    樊誌立刻機靈地道:“如此甚好,雲姑娘就用屬下的馬吧,屬下一會兒跟大人他們一道迴去。”


    “多謝。”雲曦感激道謝,便颯爽地翻身上馬,小佑子公公行禮告退,二人一前一後離去。


    陸青帆目送二騎越來越遠,他銳利的眸子落在樊誌身上。


    樊誌嘿嘿一笑:“海護衛說了,不要給任何人創造近身雲姑娘的機會,尤其是在大人也在場的情況下。”


    整個衙門都在傳陸大人和雲姑娘兩情相悅,而冷麵熱心的陸大人是個典型的醋壇子,他多做一步總是沒錯的。


    陸青帆似笑非笑地瞟了前方逗弄冷川和青果的冷海,淡淡道:“你倒是聽話……做得不錯,繼續保持。”


    說完他大步流星離開,徒留樊誌一臉懵逼站在原地:“大人是誇我嗎?”


    那語氣怎麽還有點不像?


    且說雲曦和小佑子入宮後,需得穿過乾清門才能進入內廷、往後宮嬪妃所在居所而去。


    承乾宮和儲秀宮為東西宮首,其中儲秀宮位於西麵、承乾宮位於東麵;雲曦一行得穿過漫長的青石路,才到金碧輝煌的承乾宮。


    初一進門,那院中繁盛豔麗的芍藥和大氣尊貴的牡丹幾乎占滿了整個外院,襯得角落都帶著一股燦然的繁華之景。


    饒是還沒見過貴妃,雲曦便知這位主子極受寵愛。


    小佑子公公送雲曦進宮門後,便由一個衣衫錦繡的漂亮宮女引雲曦入內。


    她名喚逐月,是貴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大宮女。


    逐月姑娘誇讚雲曦果然如傳聞那般是個美人,雲曦直言不敢當。


    二人客套一番,抵達內殿。


    內殿上首端坐著一個鳳眸銳利、豔麗逼人的女子……與德妃娘娘的舒婉端方不同,貴妃娘娘美得極具傾略性,那微揚的下巴、高傲的神態,平添幾分跋扈囂張。


    雲曦跪在地上叩拜行禮時就在想,太子殿下的貴氣姿容當有五分傳自其母的風骨呢。


    “抬起頭來,”貴妃娘娘宛如黃鸝一般動人的嗓音響起,雲曦不好意思地抬起頭,在貴妃娘娘苛責的目光裏悄然紅了臉頰。


    “本宮不過看看你,臉紅什麽?”貴妃娘娘擺弄著嫣紅的指甲,嗤笑一聲道:“膽子這麽小?在禦前的時候不是很善‘直言淩厲’麽?”


    “娘娘仙女兒一般、實乃人間尤物,饒是女兒家也難擋娘娘的魅力……”雲曦趕緊低下頭小聲道:“民女膽子確實小。”


    她在禦前也是壯著膽子說話來著。


    貴妃當然知曉自己姿容豔絕後宮,可這話從雲曦的嘴裏說出來,就平添幾分真誠。


    貴妃掩唇暗笑,“分明是油嘴滑舌!”


    她身畔的另一個大宮女天星亦不禁莞爾:“不怪太子殿下一直誇讚陸侍郎和手下能幹,奴婢看啊,就是雲姑娘這伶俐的小嘴兒也頗能討得娘娘歡心呢!”


    “民女頭腦愚鈍,哪裏比得上娘娘調教出的伶俐宮女……”


    雲曦越說越小心,惹得貴妃索性擺手道:“罷了,不必緊張。賜座吧。”


    待雲曦小心翼翼坐下,貴妃淡淡道:“你想必心中疑惑,本宮為何突然召見你。”


    “前來傳召的小佑子公公說娘娘鳳體有恙,想命民女診脈一二。”


    雲曦絲毫不放鬆警惕,恭敬地道:“民女才疏學淺、不敵太醫院國手,卻也想為娘娘的鳳體盡心。”


    太子殿下想要坐穩東宮之位,離不開貴妃娘娘母族的支持。貴妃穩、則太子穩。


    饒是雲曦不願多惹事端,這一趟也是得走的。否則落在有心人眼中,她探過德妃娘娘、卻不對貴妃娘娘盡心,委實說不過去。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貴妃娘娘瞧雲曦是個行事穩妥的,她衝身畔的宮女天星和逐月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刻率其餘伺候的人離開,將內殿留給二人。


    “本宮出身世家、父親中年位居二品尚書,早年可謂順風水順。”


    雲曦麵上恭敬聽著、心頭卻越發不解:貴妃娘娘驀然屏退左右、突然開啟談心姿態是要作甚?


    “本宮前半生享盡榮華、心高氣傲,後半生又為兒子籌謀,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貴妃說著,眸光一沉:“這一程艱辛不足以為外人道。為了太子,本宮也做過些糊塗事。”


    雲曦驚訝抬頭,第一次同貴妃娘娘的目光對上。


    此刻,貴妃娘娘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妃,而是一個願意豁出去為兒子付出一切的普通母親:“那煙花場之事,是本宮允易鐸去做的。”


    “是娘娘嗎?”雲曦一訝。


    太子殿下所言對煙花場一無所知,竟然是真的!


    登頂至尊之位,人、財、勢,缺一不可。


    貴妃娘娘要為太子斂財、又不想髒了未來儲君的聲名,確是她做更為合適。


    貴妃娘娘抿了抿唇,“今日,本宮的父親將會提出告老、家中兄長親族也會盡快卸下身上的差事。”


    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母族外戚的勢力就必得撤出朝堂以安聖上之心,讓太子重得皇上的信任。


    雲曦一下子就了然其中利害關係,她不禁喟歎道:“娘娘為太子殿下犧牲良多、拳拳愛護之心令人欽佩。”


    “本宮不過是為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貴妃饒是認罪也依舊是高高在上、至死無悔的姿態。


    勿怪貴妃娘娘會屏退左右了。


    這等罪名,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


    貴妃當年利用了兒子的聲名、越過了當時的賢王、如今的太子殿下,跟易鐸暗中行事斂財,為其奪儲爭取利益,本是無可厚非之事。


    可貴妃沒想到易鐸陽奉陰違,在斂財的時候還偷偷找人製作了火藥。


    賣煙花賺銀子跟偷偷製作火藥借此來威脅聖上安危,可是兩件輕重截然不同的事。


    “易鐸伏法,就算娘娘言說清白,隻怕也難以堵住世人悠悠眾口了……”雲曦喃喃道。


    “所以本宮才決定對爾等坦言,起碼刑部、聖上這裏,本宮所為皆認。”


    貴妃聽說了太子如今局勢不利、可陸青帆卻三番五次在關鍵時刻幫襯了太子……投桃報李,貴妃決定不再隱瞞當年舊事,想通過雲曦的嘴給陸青帆交個底。


    話已至此,二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要不,民女就為娘娘診診脈?”雲曦心想既然來都來了,倒不如就勢給貴妃娘娘瞧瞧。


    她是個仵作、但也是個大夫。


    貴妃娘娘以為這刑部中人行事都會像太子口中的陸青帆一般剛直不怠,沒想到雲曦卻在知曉這些過往之後還是很認真地提出了為她診脈。


    “你可真是個妙人兒。”


    貴妃娘娘啞然失笑,無奈地衝她伸出養尊處優的玉手:“那便瞧瞧吧。”


    對雲曦說話的口氣,是貴妃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寵溺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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