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真是戲,今日戲如真。兩度旁觀者,天留冷眼人。”


    茶館。


    一個身著紅衣裳的年輕人坐在台下,約摸十六七歲的年紀,翹著二郎腿,手裏玩轉一隻茶杯,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台上的戲子。


    待唱到《桃花扇》中李香君撕扇一段,看官們無不是義憤填膺,拍手叫好。


    “婉兒,這戲有什麽好看的?你若真想聽戲,我以後置辦個戲園子,派人請先生天天來園子裏唱,也比在這小小的茶館裏窩著好……”


    少年一抬頭,二樓坐著一個身穿旗袍的女子,端的是從閨房裏走出來的小姐,烏發如雲,容姿韶秀。而坐在女子身邊的男子卻不敢恭維。肥胖的身材跟粽子似的裹在一套黑色西裝裏,他脖子很短,立領一穿像是沒了。說起話來不斷扭動著身軀,看來是對茶館狹窄的位子極為不滿。


    “我身子不舒服,先迴去了。”


    “婉兒,婉兒!”


    女子麵色不佳,起身便要走。害得男子在身後一路討好。


    “真漂亮啊。”女子下樓,從少年麵前走過。一陣香氣襲來,望著那曼妙的背影,少年忍不住誇讚。


    卻惹來胖子一陣唾棄,“小色鬼!”就差把拳頭伸過來了。興許是不敢在美人麵前使用暴力,胖子也隻是握握拳頭,象征性威脅一番,又一路討好著跟美人走了。


    “哼哼,挨罵了吧。”一個聲音輕笑。


    少年撇撇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誰在說話?


    他這才注意到鄰座有一個戴墨鏡的老頭,腳邊豎著一根木頭拐杖。桌上放有一盤剝好的花生米。殼是殼、花生是花生,碼得整整齊齊。


    是個瞎子?少年惡作劇之心大起,見老頭伸手要摸花生米,忙把盤子往身前一攬,花生米也一並抓了。正要送進嘴裏,誰知手臂卻被一隻爪子給搭住了。


    對方有鐵鉗一般的力道。


    “年輕人,我雖然眼睛有殘疾,卻不是個瞎子。”老頭墨鏡下的一雙瞳孔漆黑,隻是眼角處有一道傷疤。


    “什麽年輕人,我叫金不換!”少年麵上一紅,轉身逃開。


    ……


    ……


    “怪人。”金不換嘀咕。


    走出茶館已是晚上。一輪皓魄高掛,耳邊隻聽到雀聲陣陣。


    “婉兒,我還有事要談,我叫人先送你迴去罷。”是胖子謙卑的聲音。


    “不了,我自己迴去就行。”麵色冷冷的女子上了一輛黃包車,也不給胖子好臉色看,絕塵而去。


    謔,男人做到這份上也是絕了。金不換對胖子頗感到悲哀。剛要離開,卻聽到胖子朗聲問道:“你還在呆那兒做什麽,來看我笑話嗎?”


    金不換左右張望,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等你很久了,馬三爺。”從黑暗裏走出一個人影,是個鷹鉤鼻,一張白蘿卜似的長臉,衣服上滿是補丁,手上捏一頂軟帽,左腳有點往裏勾。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


    和胖子的西裝革履相比,他的穿著確稱得上相當寒酸。


    那人一雙眼睛裏滿是豔羨,嘴裏吐出來的盡是妒忌,“你可真忙啊,當了喬老爺家的未來女婿,名下又是舞廳又是賭場的,要見上你一麵可不容易。”


    馬三點燃一支雪茄,神態跟剛才判若兩人,“有話快說,我沒功夫跟你囉嗦!”


    “嘖嘖嘖,過去你可不是這樣。”


    鷹鉤鼻冷笑,“還記得當初我跟你一塊背死人的時候麽?你快餓死了,是我分你一塊肉,你才能苟活至今!”


    原來他倆早就認識。金不換算是聽明白了。


    見老底被揭,馬三也不淡定了,張嘴罵道:“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茬?那塊肉是你從狗嘴裏奪下來的,肉都餿了!我沒吃死倒還要謝謝你了!”


    鷹鉤鼻倒是不客氣,“你說謝謝總得有所表示吧。”


    “放屁!”


    鷹鉤鼻反唇相譏,“說什麽‘苟富貴,勿相忘。’我呸,你連阿貓阿狗都不如!”


    他口齒不清,又是貓又是狗的,惹得金不換捂嘴好笑。


    馬三怒不可遏,“這兩年來你要的錢還少嗎?我給過你整整一萬塊!對親兄弟都沒這麽大方過,夠意思了!”


    鷹鉤鼻忽然冷笑,“在你眼裏,一條人命隻值一萬塊?”


    金不換不由得悚然,自己似乎聽到什麽了不得的話。


    馬三麵色發白,手指已經摸上腰間的槍套。


    “你要殺我?就在這兒?”鷹鉤鼻對昔日好友的舉動嗤之以鼻,“茶館裏都是人,他們要是聽到槍聲……”


    馬三冷笑,“我說要在這兒動手嗎?”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迅速欺近,鷹鉤鼻悶哼一聲,被人放倒在地。


    原來馬三早有埋伏。


    “我還是快走吧。”金不換自覺不應該在這裏,踉蹌著退後,沒想到背後一涼,靠上一堵高牆。


    這裏不應該有牆啊。uu看書 ww.uukanhu


    他伸手摸摸,還是一堵肉牆。


    一迴頭,隻見那堵“肉牆”還有一雙手,手裏拿著一杆鐵鍬。


    金不換頗為尷尬地摸摸腦袋,“哈哈哈,你好。”


    鐵鍬落下。


    ……


    ……


    喝喝茶水聽個戲,沒想到就被砸暈了。


    金不換感到自己被人粗魯地拖拽著,臉朝地一路跟石子磕磕碰碰,都快被磕禿嚕皮了。


    終於停下來了。


    “饒命、饒命……”耳邊傳來鷹鉤鼻的嗚咽聲。


    隻見他被套在一個麻袋裏,臉上被殺手揍得滿是烏青,已經全無威脅馬三時候的口氣。


    鷹鉤鼻叫喚:“這位爺,我這裏還有些積蓄,您全都拿去,饒我這條賤命吧!”


    殺手正在挖坑,全無反應。


    鷹鉤鼻咬咬牙又來了句,“隻要你饒了我,叫你聲爹也成啊。”


    那殺手卻哈哈大笑,“我跟你是沒什麽仇怨。”


    鷹鉤鼻心中一喜,看來有希望。


    沒成想殺手又道:“不過,馬三爺出高價要我活埋你倆,我也是拿錢辦事,哥們,對不住了。哦對了,你家在哪兒,一會兒幹完活我去你家取錢。”


    “我去,你要不要臉!”鷹鉤鼻跟著魔似的罵出鄙俗的話來。


    殺手嫌他絮叨,一巴掌糊上去,“吼什麽!”


    嚇得鷹鉤鼻不敢出聲,隻能跟貓兒似的繼續嗚咽。


    “行了。”殺手扔了鐵鍬,一把要將鷹鉤鼻抓起來丟坑裏。


    鷹鉤鼻忽然大吼一聲,“大哥,你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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