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進了軍營。


    原本站的亂糟糟的兵卒們在軍官的約束下,簡單的整理了一下隊伍。


    雖然依舊混亂,但已經有了些樣子。


    蘇文盛登上了一座高台,目光環視一圈,然後開口說訓話。


    “嗚唿,海賊猖狂,掠我疆土,殺我百姓,淩我士民,傷我同胞,以致血染汪洋,白骨盈野,天地同怒……”


    “幸有我大宋將士,不畏艱險,氣蕩萬裏。持兵戈而護海疆,奮餘勇而掃賊寇,千裏波濤靖平,萬眾士民歡唿。”


    “……”


    蘇文盛十分投入的誦讀著他寫出來的討賊檄文。


    隻是很可惜,底下一群大字不識的大頭兵,大多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想讓他們聽懂這文四駢六的檄文,那可就實在是有些為難靚仔了。


    台上的蘇文盛讀的熱血激昂,臉紅脖子粗。


    台下的宋軍士兵聽的直打哈欠,困得不行。


    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不是期待著高台上的府尊大人在讀完檄文之後,能給他們發一筆開拔費。


    這些宋軍士兵怕是連睡著的都有。


    隻是,令他們想不到的是,蘇文盛在讀完檄文之後,徑直便離開了。


    別說開拔費了,甚至連開拔前例行的犒軍都沒給他們安排。


    很多人都覺得,你蘇文盛堂堂一個府尊,好不容易來一趟軍營,總不能空手來吧?


    肯定不合適啊!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蘇文盛還真就空手來了。


    這特麽,這麽狗的嗎?!


    看著自己被曬的通紅的皮膚,這些宋軍士卒忍不住有些想罵娘。


    宋軍上下本就不算高昂的士氣,明顯又低落了一大截。


    但是,蘇文盛卻是完全不在意這些。


    他蘇文盛,堂堂進士出身的從四品大員,才不會將一群臭丘八放在心上。


    大宋的文貴武賤,已經到了一個非常誇張的程度。


    蘇文盛走在前麵,萬安盛,張勳等人緊緊跟隨,態度謙恭。


    “明日大軍便即刻開拔討賊,沒有問題吧?”


    蘇文盛開口詢問道。


    萬安盛腰身躬的更低了,開口道。


    “還請府尊安心,剿滅海賊,報效大宋,我等將士定當責無旁貸。”


    說罷這些,萬安盛的話音一轉,語氣中有些為難的開口說道。


    “隻是,還望府尊能在大軍開拔前,為將士們撥付一筆開拔費,用於提振軍心士氣。”


    蘇文盛聞言,明顯麵露不快,語氣不是很好的說道。


    “朝廷和北虜連年征戰,國庫空虛,前些日子才剛從我廣州解押走一筆稅款。”


    “本官哪裏來的錢給你們開拔費?”


    “難不成要讓本官在廣州城橫征暴斂嗎?本官愛民如子,又豈是那種人。”


    萬安盛聞言,張了張嘴,麵露難色的繼續爭取道。


    “可是,弟兄們的軍餉已經被上頭拖欠了小半年,很多弟兄已經開始連家小都養不活。”


    “眼下大軍士氣極其低迷,若是沒有開拔費,等上了戰場,底下的將士們怕是不肯用命啊。”


    “還望府尊開恩!”


    蘇文盛聞言,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一甩袖子說道。


    “萬都統,你這說的叫什麽話?”


    “上頭拖欠爾等軍餉,爾等自該去找樞密院要說法,和本官說又有什麽用?”


    “本官是文官,又豈能越權給爾等發放軍餉?”


    “再說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萬都統你作為朝廷大將,世受國恩,自當忠心國事。”


    “自古以來的忠臣良將,豈有出征之前向朝廷索要開拔費,不給開拔費就不出力的?莫非萬都統是覺得朝廷辦不了你,而想要做割據軍閥了嗎?”


    說罷這些,蘇文盛用一種陰冷的,仿佛看死人一樣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萬安盛看。


    萬安盛聞言,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額頭觸地,咚咚咚的磕頭說道。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還請府尊寬恕。”


    哪怕萬安盛知道蘇文盛以為討賊大軍籌措開拔費為名,在廣州城內撈了不少錢。


    哪怕他們明天便要開拔,現在卻是一分錢也沒見到。


    哪怕他對廣州城內的士紳民眾們捐款籌集起來的開拔費,定是被蘇文盛給貪墨了而心知肚明。


    萬安勝一個武將,也無力和一個文官叫板!


    甚至別說叫板了,萬安盛連將此事說出來,討一個公道的底氣都沒有。


    蘇文盛見此,冷哼一聲道。


    “諒你也不敢!”


    語罷,他快走幾步,登上了轎子。


    伴隨著一陣敲鑼打鼓聲,屬於府尊的儀仗離開了廣州城外的水師大營,大搖大擺的離開水師大營,返迴了廣州城。


    一旁的張勳見蘇文盛走了,這才敢伸手將萬安盛攙扶起來,並開口撫慰道。


    “萬都統何必和府尊較真?”


    “我等武人受些委屈又算的了什麽?底下的弟兄們受些委屈又算什麽?這大宋朝前後三百年天下,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說句不該說的話,就連當年的狄樞相,嶽爺爺,趙範,孟珙等相公都惹不起文官,何況是我等?”


    “開拔費沒了就沒了,朝廷既然下令,即使沒有開拔費這仗也是要打的。”


    萬安盛聞言,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


    “沒有開拔費對我來說倒是沒什麽,無論如何,你我是做官的,也不至於餓肚子。”


    “但底下的將士們,有不少人都是家裏快揭不開鍋了。”


    “我這個做主將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底下的將士們餓死啊。”


    這倒不是萬安盛愛兵如子,而是他擔心底下士卒被逼急了會鬧嘩變。


    一但底下士卒嘩變,那他這個都統的腦袋,怕是要被朝廷借去給底下兵卒一個交代,用於平息眾怒。


    這才是關鍵!


    張勳苦笑一聲道。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且熬一熬吧。”


    “等大軍凱旋之後,拖欠的軍餉和賞賜應該就能發下來,到時候,情況也能好些。”


    萬安盛聞言,嘴角扯了扯,開口道。


    “張兄真覺得我等凱旋迴來,欠餉和賞賜就能發下來嗎?”


    萬安盛甚至都不敢奢望上麵能夠足額發放,哪怕隻是先發放一部分讓他們應急,萬安盛便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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