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照殺人一樣的目光下, 穆衍硬著頭皮沒敢站起來。


    薑泠還有些不高興, 看了一眼薑照,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穆衍, 說道:“你的腿因為救我染了寒氣, 不能一直跪著,你放心吧,父皇才不會怪你呢,是吧, 父皇?”


    “是啊,既然阿泠讓你站起來,你就站起來吧。”薑照陰森森的說道。


    穆衍心底咯噔一下, 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妥,皇上莫不是記恨上他了?公主這樣袒護他,皇上礙於顏麵和父女親情, 總不好因為一個他生了嫌隙。


    等日後……穆衍頓時頭大了起來,身子僵在原地。


    “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薑照順勢坐下來,瞥見搭在床畔的暗紅色外袍,以及上麵綴著的針線, 臉色古怪。


    一個大男人, 穿針引線?連阿泠都不會做這種事情。


    薑泠把準備好的說辭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待薑照聽到“弓/弩”二字, 正在喝茶的手頓了頓, 眼底劃過一抹陰霾。


    即便聽王太醫的傳話早有猜測, 在得到更為精準的信息時,他的心中依舊生出了騰騰怒火。


    好一個將軍府,怪不得綠池苑失火,多次阻攔兵馬司的人前去勘察現場,原來是府中另有蹊蹺。


    私藏弓/弩已是大罪,若這批弓/弩是源自軍中,那更是罪無可恕,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他能夠處置陳家嗎?


    陳家林家對峙多年,在軍中威望頗高,他若是對陳家下手,能否平息軍中的事端尚且不算,難道林家不會趁機擴張勢力,滋生不該有的野心?薑照不敢冒險。


    他端著茶盞深思,久久沒有開口,薑泠想了想,又趁勢添了一把火,說道:“父皇,其實還有一件事兒臣沒有告訴您。”


    既然父皇尚且心有顧慮,薑泠也不敢耽擱,若是薑照的怒火待會兒就平息了去,往後再提那件事,也不會讓他更生氣,不如現在將兩件事一塊說了,徹底給陳家扣上一頂大帽子。


    “你說。”薑照把茶盞放在桌子上,臉色已漸漸恢複如初。


    薑泠說道:“父皇可知道兒臣為何要辦書院?是上迴出宮的時候,見到一個乞兒交不起束脩,在外頭偷聽被毒打了一頓,險些丟了一條命。”


    這件事她之前就說過,薑照點頭應了,疑惑道:“怎麽?”


    “兒臣將他救了迴來,後來讓二表哥接到了沈府念書,前幾日他去了昭陽宮一趟,兒臣想著給他吃些稀罕玩意兒,便把江南的酒釀圓子呈了上來,誰知這才發現了他的身世,”薑泠頓了頓,說道,“他是被歹人劫掠,直接販賣給京城的大戶人家,因為途中逃了,所以才流落成了乞丐。”


    薑照眉頭皺的更深了,這種小事阿泠隻要交給兵馬司就好了,為何要跟他提起?


    “兒臣想著幫他找到父母,就讓穆衍去追查此事,誰知在青魚街找到了當初的人販,他們仍舊在做這種事,”薑泠深吸一口氣,繃著小臉沉聲道,“而且最大的主顧就是將軍府,陳大將軍將這些男童收為義子,這些年不知已養了多少。”


    饒是薑照定力再深,這時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販賣人口隻是觸犯了大周律法,但私自豢養兵士,再加上私藏弓/弩,已經是朝中大忌,這兩樁罪孽加起來,足以把陳家抄家滅族!


    他們竟如次大膽,枉費先皇竟一直相信厚待他們。


    薑照腦袋中響起嗡鳴,隱隱作痛,一時竟有些使不上氣力,他扶穩了桌子,臉色一片鐵青。


    “阿泠此話當真?”他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在所謂的太平盛世之下,竟有如此野心狂悖之徒。


    薑泠轉身不看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委屈,小聲道:“父皇果真不信兒臣了,此事事關重大,我又怎麽會對父皇撒謊?要不是偶然發現這件事,兒臣也絕不敢相信。”


    “此事的確事關重大,”薑照揉了揉眉心,目光轉迴到穆衍身上,沉吟半晌,說道,“這麽說,你溜出去不是為了玩,而是為了調查此事?”


    “將軍府也不是在追查什麽賊,誤傷了你們,而是的確是對你們動手?”


    兩件原本毫無關係的事完美的串聯到一起,卻全都猜中了事實,薑泠不禁有些驚愕……這樣也行?


    薑照卻已經深信不疑了,甚至微微有些感動,他以前覺得阿泠是個被寵成兔子的公主,無論怎麽都不會發脾氣,沒想到她根本不是兔子,而是一隻長有利爪的小老虎,為了大周不惜以身涉險。


    阿泠果真是他和之惜的好女兒。


    “等等,”薑照忽而又皺起了眉頭,看向穆衍的眸中帶著一絲冷意,“那這麽說,將軍府綠池苑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穆衍悚然一驚,麵上卻不露聲色的搖了搖頭,道:“公主隻說了查探。”


    “不是?哼!”薑照冷哼一聲,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淡淡道,“朕知道你跟陳家有仇,一雙腿險些廢了,但你更要清楚,讓公主跟著你犯險是什麽後果!”


    “穆衍跟陳家有仇?兒臣怎麽不知道?”薑泠抿抿唇,忽而看向穆衍,“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穆衍垂眸不語,他這雙腿在兵部受傷,暗中實則是陳家操控,他們根本不願看到暗衛營的人進入軍中。這件事隱秘,他並不敢對公主提起,更擔心她會卷入其中,被陳家視為眼中釘。


    說來說去,他到底還是太弱小了,連站在她身邊的底氣都沒有,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好好的護著她?


    見穆衍把這事瞞著阿泠,薑照的目光不由得更冷了,但他卻未曾開口,讓阿泠對他產生嫌隙也好,過分依仗某個人,並不是什麽好事。


    薑照目光幽暗,沉聲道:“這兩件事朕會派人好好查證,阿泠你就不必插手了。”


    “是,父皇。”薑泠心不在焉的應下,依舊有些想不明白,穆衍長期處在暗衛營,為何會跟將軍府有仇?


    “阿泠,昨日將軍府可有人看清你的模樣?”薑照突然皺著眉頭問道,眼底彌漫著濃濃的擔憂。


    若是將軍府知道了薑泠的身份,他就隻能盡快下手了,否則必將後患無窮,這到底是一件麻煩事。


    薑泠恍惚迴過神,搖搖頭道:“沒有,兒臣戴了銀麵,但是穆衍他……父皇,他們不會對穆衍下毒手吧?”


    望著薑泠滿是擔憂的小眼神,薑照隱隱覺得後槽牙有些疼,他憋著氣,狠狠的瞪了穆衍一眼,起身道:“過幾日便迴宮,好好在沈府呆著,不要再出門了。”


    說罷薑照便出了門,剛走出去便聽到裏麵的薑泠說道:“他們一定看清了你的模樣,你千萬小心些。”


    “不礙事的,卑職不常露麵,除了陳高恪,府中少有人識得。”


    “可是你生得好看,見一眼就記住了,以後肯定會被他們認出來。”


    “那卑職戴上銀麵。”


    “……”


    薑照捏了捏眉心,隱隱有些頭疼,阿泠年紀還小,不知道分寸和馭人之術,對下人委實也太照顧了些。


    這樣的性子早晚會吃虧的,薑照歎了口氣,快步離開,迎麵卻撞上了薑堰。


    “父皇,阿泠她很少出宮,隻是有些貪玩,您不要太責怪她。”薑堰見他臉色不太好,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不是讓阿泠好好認個錯嗎?怎麽認了錯反而更嚴重了。


    薑照淡淡的瞥他一眼,說道:“朕知道,阿泠還要在沈府住幾日,你呢?”


    “父皇……”薑堰眼底劃過一抹苦澀,低下頭,輕聲道,“兒臣想留幾日,阿泠貪玩,紅菱他們攔不住她,沈府也拘不住她,兒臣怕她出去胡鬧。”


    薑照哂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著一絲譏諷:“你能拘住她?”


    這樣的目光刺得薑堰渾身生疼,但他卻不敢反駁,甚至不敢有絲毫的怨言。


    有些事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即便是被原諒,也會被打上烙印,永遠銘記。


    “兒臣若是拘不住她,遇到危險,也能陪在她身邊,多一個人保護她,”薑堰低聲說道,“兒臣想做一個好哥哥。”


    薑照目光沉沉,迴想起往事,心情越發的複雜。


    “希望如此,別忘了你答應過朕的事情。”薑照說罷便抬腳離去,薑堰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輕聲說道,“兒臣不會忘。”


    再也沒有人,會像母後那樣疼愛他,除了阿泠。


    薑堰就此住下,為免被將軍府的人察覺,薑泠沒敢再出門,但見穆衍還穿著那身暗紅色外袍,索性直接請了街上有名的裁縫和繡娘過來,給每個下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穆衍則是單獨做了三件,一身是她挑好的月白,另外兩身則還是他常穿的暗紅色。


    “阿泠,為什麽我隻有一身,他有三件?”薑堰心裏發酸,看向穆衍的眼神越發不滿。


    薑泠想了想:“三件是不是少了些,二哥你春季的常服都有八套。”


    “那就再加一身寶石藍,亮亮的顏色肯定很好看,二哥你要不要再加一身寶石藍?”


    “要!再加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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