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迴到金都的時候, 景王便在城門口前傳了皇上的話, 說是皇上體恤驍王,特讓他休息三日再進宮。


    而今日便是迴京的第四日。


    溫軟早早起了床梳妝打扮,上輩子該見的人都見過了, 所以她絲毫不慌。


    畢竟是入宮, 人多眼雜, 驍王也沒有再用白膏裝孱弱。他的膚色原是麥色, 但因著許久未見陽光, 這些日子倒是白了許多, 若要用武將的膚色來對比的話,他這膚色著實是顯弱了。


    況且他有心裝弱, 倒也真像是帶了三分的病氣。


    方長霆裝弱的原因有兩個, 一則是讓景王掉以輕心,好暗中操作貪墨案的謀劃, 二則是給自己那皇帝父皇瞧瞧, 無聲言語的告訴皇帝, 他豁出了命來,也僅僅是想要為他排憂解難而已, 沒有任何的野心,。


    因著方長霆在此之前甚少涉足金都, 在朝中更無拉幫結派之勢,所以他想表現出忠心耿耿來,皇帝自然是信的。


    當今皇上不是個重女色的,所以後宮也就一後三妃一嬪。皇帝有五個兒子, 先皇後所出的大太子,二子早年沒了,三子驍王,皇後所出的四子景王,五子邑王。


    這些個兄弟中,原本就屬驍王最沒野心,也最純良。可在這皇室之中,沒有野心可以,但絕對不能出彩出眾,偏生驍王還不鳴則已,一鳴則驚人,那些個想要坐上帝位的兄弟們,便都把他當成了那箭靶,一個個都想把他這箭靶給射穿。


    驍王也是這麽一步步被逼上了奪嫡的路。隻是他上輩子身有殘疾,沒了奪嫡的資格,無緣了帝位,唯有造反這一條出路可選,可今世卻是不一樣了。


    驍王進宮是要上朝的,所以溫軟便晚了些時候進宮。


    到了太後的安懿宮內殿中,皇後,太子妃,還有各妃各嬪,總而言之皇家這些女眷都在。


    分別請了安,太後笑著讓溫軟坐了她的身旁,太後越看她便越是心喜,道:“老三媳婦去稷州之時,說是夢到了老三遭難,哀家到底還是覺得夢信不得,可隨後就傳來了老三遭賊人所害而昏迷的消息,也不的不信了,再聽說在稷州之時老三被人下毒,好在老三媳婦趕到,湊巧把那賊人擒獲,才讓老三脫了難,哀家便想這老三媳婦定然是上天給老三牽的紅線,不然老三怎會有這般的福氣。”


    聽著太後的話,溫軟有些臉紅。這捧太過了,她不好意思。


    福氣不福氣,溫軟也不敢確定,但這紅線肯定不是老天牽的,而是她自己手把手給牽的。


    聽太後的話,這殿中女眷都是一副同一個模子中印出來的笑臉,但溫軟清楚著,這一個個心底估摸著都憋氣憋得牙癢癢的。


    先前大家都還當驍王的王妃後台不牢固,也幫不上驍王什麽忙,大家心中都是喜意,可當驍王妃把趕去稷州之後,一次兩次的幫解決困境後,有個別的心思,都想著驍王當初還不如娶個高門王妃,做個寡婦也成呀,那至於還讓驍王平安無事的迴到金都!


    其中無子傍身的淑貴妃,有意親近驍王夫妻,便笑道:“驍王妃當真是個有福氣的人,看著也是個有福瑞之人,對了,大後娘娘,臣妾還聽說驍王妃在稷州之時,似乎把積蓄都用來賑災了,不僅有福氣,還是個心善的。”


    聽著自己心喜的孫媳婦,太後臉上的笑意更甚了些。


    溫軟差點沒繃住臉上的笑容,還全部積蓄……說句實話吧,那裏邊沒一文錢是她的。


    皇後眼中帶了些慈愛,道:“當真是個好孩子。”


    溫軟乖巧的低下了頭,看似是怕誇,羞了。但實則溫軟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有些異樣的眼神。


    皇後倒真是個藏得深的,上輩子斷頭台上,殿下曾說過她害死了他的母妃,與殿下而言便是殺母仇人,那與她而言也等同是殺母仇人。


    想到自家殿下自小在這深宮中沒有了母親,小小年紀就被逼得出了宮,這到底得受了多少委屈呀,想到此,溫軟便心疼了起來。


    溫軟心疼,卻不知驍王在太後教養的那兩年內,根本就沒有人敢欺負他,那時候的驍王還有著一顆赤子之心,聽得宮中侍衛總領說他的一身的本領都是在山上學的,也就心生了出宮上山學本領的心思。


    和樂融融的說了許久的話,前邊也下了朝,太監來了傳話,說皇上與各殿下稍後就到。


    皇上來了,行禮後,太子和兩位王爺便各自坐到了自家妻子身旁,唯有驍王身旁空蕩蕩。


    看向太後,目光略有哀怨,把太後逗笑了,拍了拍溫軟,道:“老三都埋怨哀家了,你快些迴去坐著吧。”


    半新婦溫軟小嬌羞的坐到了驍王的身旁。


    方長霆附到她耳邊,輕聲問:“可有人為難你?”


    明知道不會有人會為難她,但依舊把扮演著體貼入微的好丈夫。


    因驍王的溫柔,所以方才那僅是表麵的笑意中多了幾分的甜蜜,隨之微微的搖了搖頭。


    太後看向驍王。語帶關心的問:“老三,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方長霆迴道:“讓皇祖母掛心了,傷勢已經好了許多,無大礙了。”


    驍王的臉色還有些許的蒼白,不像是完全無事的模樣,但總的說應該是真的無大礙了。


    年至五十的皇帝是個嚴肅的人,但在太後麵前,麵色溫和了許多,道:“老三是因為平反才受傷的,這次平叛有功,且又把稷州雪災受損降到了最低,朕定然會好好的賞賜他一番。”


    說道這,皇帝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這個兒子他是知道的,從小就沒有什麽野心,一心就想著為他排憂解難,如今更是一下子替他解決了兩個大難題,更讓他龍心大悅。


    想想其他幾個兒子,哪個有他這般赤誠之心的!


    因著驍王扮演替父排憂解難的孝子,演得入木三分,故皇帝,頓時對他這個忽略了許久的兒子讚賞有加。


    太後聞言,看向溫軟,道:“這次老三媳婦在稷州也是立了功的,皇上也應當好好的賞賜。”


    早稷州發生的事情,早有人上奏,包括稷州無錢之時,驍王妃慷慨解囊的事情也一一上報了。


    太後有心想要替溫軟說功,自然不會說出那些銀錢都是她差人送去的。


    皇帝點頭:“自然也要賞,在稷州有功的,會一一論功行賞。”


    溫軟聽到這話,臉上絲毫不顯喜意,但方長霆卻看得分明,她眼神亮了一下。


    嘴唇微勾,到底還是個掉錢眼裏的小財奴。


    皇後溫婉笑道:“如淑妃所言,這驍王妃當真是個心善且有福瑞的人。”


    聽到“福瑞”二字,坐在底下的景王眼神微微一暗,目光似不經意的從對麵的驍王妃身上一掃而過。


    是個模樣好的,但笑意著實紮眼。


    竟然真被歐陽先生算中了,與驍王而言的福星,與他而言的災星。


    在太後殿中說了許久的話,一家人看上去和和睦睦,有說有笑的,但實則幾乎人人暗地裏都有一番算計。


    說了許久的話,太後乏了,眾人也就散了。


    出宮後,二人同坐了一輛馬車。


    “你進宮之後,對皇祖母,皇後和其他人的印象如何?”方長霆看向溫軟,上輩子與她最後的那次談話中,他也有提起過皇後和景王二人的罪行,心想她也應當有所防範的吧。


    溫軟想了想,便說:“皇祖母待妾身和藹,皇後也很是溫和,旁人都對妾身極好。”


    在殿下的眼中,她不過才剛剛接觸這些人,若是說多了,定會讓他心生懷疑,況且她也不清楚殿下現在這會到底清不清楚皇後世害他母妃的人,貿然提醒,恐有變故。


    溫軟想太多,根本不知道自個的丈夫知道得比她還多。


    方長霆還是覺著她主意大,且還不夠沉穩,便多加提醒:“後宮的人莫要隻看表麵,麵上對你笑的人,或者袖中許藏了把刀,就等你放鬆警惕的時候往你心窩子上捅。”


    溫軟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又聽他繼續囑咐:“皇家的人,隻可信一分,餘下的九分皆不可信。”


    聽到這,溫軟愣了愣,隨即笑了聲,無意的問:“那殿下呢,妾身是該信九分,還是信一分?”


    聞言,方長霆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了收,麵上沒有半點的破綻,溫笑的反問:“那你覺得可信本王多少分?”


    溫軟故作想了想,隨即笑吟吟的道:“隻要是殿下說的,妾身全信。”


    聽到答案,再看那眉語目笑,眸光流盼。方長霆覺著自己胸膛中的那顆心忽然被她這甜言蜜語給扯了一下。


    饒是知道她這張嘴兒裹著蜜糖,但還是不免聽得耳根子發軟。


    暗道再被灌幾壺這迷魂湯,他定然分不著北了。


    穩住,定要穩住!


    是他要把這小婦人迷惑在他編織的柔情蜜網中,而不是他落入她釀的溫柔酒鄉中!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發現本王騙了你,你又當如何?”


    溫軟帶笑的看著他,目光灼灼:“殿下會騙妾身什麽?”


    被問得有一瞬間的啞然才繼續道:“騙了你最在意的事情。”


    溫軟微微一怔,她最在意的事情?


    她現在最在意的除了驍王對她的情,還能是什麽?


    若是驍王這情是假的……就太可怕了,但隨即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殿下怎麽可能對她虛情假意呢?


    想想也覺得不可能,也沒有理由。


    如此想著,溫軟也開起了玩笑:“妾身最在意便是殿下對妾身的好,若是殿下騙了妾身,那妾身就不要這榮華富貴了,找個地方躲起來,讓殿下悔不……”


    “荒唐!”


    話還未說完,便被方長霆一聲厲聲打斷。溫軟抬頭,便見他臉色沉了下去,頓時有些愣。


    方長霆聽著她這話,非常的不舒服。


    她隻說他騙她的情,她怎地不說她也在騙他!


    “若是這天地下的夫妻都如你這般,因為丈夫幾番哄人的話就不過了,那天下得有多少對的夫妻不過了?!”


    溫軟看著他有些怒容的臉色,眨了眨眼,隨之小聲的說:“妾身隻是一時玩笑話,殿下這是……在斥責妾身?”


    方長霆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似乎過激了,暗自唿了一口氣,臉色雖然緩和了,但卻沒了方才的笑意。


    看向溫軟,繼而問:“那你可曾有騙過本王?”


    溫軟抿了抿唇,隨後道:“妾身有些事是瞞著殿下,可也沒有騙殿下什麽。”在稷州之時,聊起賑災的那三萬兩之時,驍王也是知道她是有些事瞞著的,也說過了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與他說的。


    看著溫軟瞪著明澈的大眼,沒有絲毫心虛的模樣,方長霆心裏頭一睹。


    合著隻能是她騙他,不能夠他騙她,這小婦人當真把“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體現得淋漓盡致!


    堵著一口氣,且也不能一吐為快,悶得慌,索性也不裝那絕好丈夫了,閉上眼,也不與溫軟搭話了。


    溫軟隻覺得莫名其妙,看了眼似乎在生氣的驍王,隨即撇著嘴思考自己剛剛到底是哪句話惹他不快了。


    殿下極少與自己紅過臉,挺多她做得不對的時候訓斥幾句,可也不像現在這般,什麽話都不說,還要讓她自己去想她到底說錯了些什麽。


    溫軟琢磨一下,覺著他定然是覺得她說那話,說什麽不要榮華富貴,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哪裏像是個正經婦人該說的話了!


    夫妻間誰沒有點小鬧小騙的,她捫心自問了下,她都不能做到坦然,還這般的說,真的太不該了!


    意識到了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麽話,溫軟琢磨著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更何況她這小女子,不就是說幾句好聽的話哄一下麽,誰還不會了?


    正想說些好聽的話,馬車就忽然停了,說是迴到王府了。


    方長霆睜開了眼,沒有了那絲怒意,但同時也沒有平時的溫和的笑容,朝著她語氣淡淡:“下馬車吧。”


    隨之先行下了馬車,然後朝著她伸出手,該體貼的他依然體貼。


    那一瞬間,溫軟忽然覺著……怎麽這感覺這麽的熟悉?


    兩日前生小悶氣的是她,這現在怎麽就換了過來?


    下了馬車後,溫軟想著等迴了房再好好的哄他,可誰曾想,他連房都沒有迴,直接去了練武的屋子,關上門後誰都不讓靠近。


    握起了自己心愛的黑色螭紋長i槍在練武房中耍了好一會,直到大汗淋漓才肯作罷。


    大口的喘著起,緊緊的蹙著眉頭。


    許久不練,生疏得很,看來往後每日都要抽出些許的時間來操練了。


    火氣也撒了,腦子也清晰了。放下兵器後,長籲了一口氣。


    他一個大男人,和溫軟較什麽真,隻要他藏得夠深,她豈會看得出來他騙了她?


    況且她就算知道了他騙了她,她還有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在,要幫襯著,她怎麽可能藏起來,想來也是個玩笑話。


    但就是玩笑話,也荒唐得緊!


    還說什麽藏起來,讓他悔不當初,且看他找不找還是那麽一迴事!


    洗了個澡迴了房,隻見榻上的小桌子上邊擺了甜品,還有一些小吃食。


    他前腳才剛到,溫軟就端著一碟甜味四溢的桂花糕進來了,見了他,臉上堆著甜膩的笑意:“殿下快坐下嚐嚐妾身剛剛做的點心。”


    說著把桂花糕放到了小桌子上邊,然後親昵的挽上他的手腕,拉到了榻旁,讓他坐下。


    方長霆坐下來後,溫軟撚了一塊桂花糕,放到他的唇邊:“殿下常常,剛剛出籠,還熱乎著呢。”


    瞧著她的殷勤勁,還真的說不出那句“本王膩甜食”的話,隻好張開口咬了一口。


    溫軟目光帶著期待的盯著驍王看,問:“如何?”


    口中甜味散開,再看她那笑意,默然片刻。


    這口中這桂花甜,估摸著都比不上她那笑得跟花蜜一樣的笑意。


    嗬,可算是知道自己錯了。


    “甜而不膩。”對於不喜甜食的他來說,這算是極高的評價了。


    聞言,溫軟臉上的笑意更甚,繼續把那半塊的桂花糕喂到他的嘴邊。


    看著她那白皙透亮如春蔥般的手指,雖然不喜,但還是下意識張口把那半塊桂花糕咬入了口中。


    溫軟又立即端起了茶水,殷勤道:“有些幹,配上茶水剛好。”


    接過茶水飲了一口,口中那甜膩的味道才散去了許多。


    目光垂下,看著小桌子上邊其他用小碟子裝著的精致甜點,問:“那幾樣又是什麽?”


    溫軟一道道的介紹:“這是梅花香餅,梅花磨的粉是稷州迴來的時候,宋大夫人送的,這是如意糕,蒸米腸,還有蓮子羹,殿下都要試試嗎?”


    方長霆微微的點了點頭:“你做的,且可試試。”


    溫軟見他沒有動手的打算,便非常賢惠拿起筷子,夾起糕點讓他品嚐。


    用上了筷子後,方長霆食欲懨懨,也沒有多吃甜食。


    溫軟見他甜食不怎麽吃,反倒是蒸米腸全吃完了,暗暗的記下。


    溫軟討好的道:“下次妾身繼續給殿下做。”


    見她認錯態度極為誠懇,嘴角微勾,隨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語氣緩和:“下次這些糕點讓下人做便是了,莫要累著了。”


    驍王又恢複了以往,溫軟的笑意更甚,坐到了一旁,撚起了一塊桂花糕來吃,“妾身平日無事的時候就喜歡做些小吃食,更何況殿下喜歡吃,做的時候,妾身心裏也歡喜著呢。”


    說著,小口的咬了一口糕點,口中頭甜味散開,笑意更甚,像是貓兒吃了魚般的喜悅,眉眼彎彎的。


    方長霆盯著她許久,再看她繼續咬著那小塊的桂花糕,忽然又想吃了。


    “不過殿下不愛吃甜食,妾身下次會注意的。”剛剛這桂花糕,他也就隻吃了一塊,便沒有再吃第二塊。


    “誰說本王不愛吃甜食的?”說著,他站了起來。


    “殿下方才重複吃的隻有蒸米腸,其它的都沒……”見站到了自己麵前的人,溫軟一怔,下意識抬頭。


    驍王也正好彎下身,眸色深深,聲音更是低沉如水:“本王,嗜甜。”


    溫軟心神晃蕩間,驍王已然低下了頭。


    繾綣糾纏,唇齒相依。


    手一鬆,手上的那小半塊桂花糕從手中掉落,落到了她的膝上,隨即是地上,複而又滾了幾圈,才在驍王的腳旁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的,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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