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皆走了,黃縣丞看著空蕩蕩的前堂,突然意識到,這次來的這忠勇伯,到底與他們之前碰到的幾個硬茬不是一個級別的!


    此時忽有差役來報:“黃縣丞,忠勇伯帶著人,從後門走了。”


    “這麽快?!”這是早就準備好將王尋帶出來,就立刻走了嗎?


    “是,”差役點頭道:“應該是昨夜行李都沒拆。”


    “知道了,下去吧。對了,沒事就多盯著點兒市舶司,那兒有什麽動靜,就迴來報一聲。”黃縣丞說完這話,自己便跨出了縣衙大門,不知道往哪兒走去了。


    寧海縣因為常年的經濟蕭條,所以整個縣城就縮的非常的小,沒辦法,經濟不發展,商業活動開展不起來,城鎮就越來越小。


    所以整個縣城,就一家車行,一家車行,統共也就三輛馬車,直接被十斤給包圓了來接應春丫他們。


    十斤和大師傅,在徐達他們搶奪王尋的時候,就已經提著聖旨去市舶司敲門了。


    市舶司,現在就剩了倆人,一個是五品的提舉,一個是從六品的副提舉,原本副提舉還有一人,可民亂的時候,市舶司也被衝擊了,那副提舉嚇個半死,想翻牆逃跑,結果摔斷了腿骨,直接辭官迴老家了。


    吏目和文吏衙役在市舶司才開衙的時候倒也有幾個,可吏目本來才九品,還是個從九品,文吏衙役更是沒任何品級,他們這些人都是布政使遵從皇命,直接從布政司調派來的。


    可人家一看來這破地方,窮就算了,居然還要搏命,民亂一起,市舶司被衝擊,慌亂中還死了兩個文吏,人都不知道被誰打死的。


    他們隻知道一群暴民突然就衝了進來,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要不是白巡撫帶人來的及時,說不定整個市舶司的人都會被打死。


    沒死的吏目和幾個文吏差役,等民亂平定了,宵禁一開,就都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隻留下苦哈哈的正副兩提舉,在這兒堅守著。


    提舉姓元,副提舉姓衛,兩人因為經曆過暴民衝擊衙門,所以如今也是驚弓之鳥了。


    兩人一聽門外有人砸門,皆嚇得不敢有動靜。


    砸門肯定沒好事,總不可能有人跑來交稅吧?!


    道玄也知道這兩人不會來開門的,畢竟他也來喊過一次門了。


    所以他讓十斤先去雇馬車接應徐達他們,而自己則直接翻牆,開門,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衙門正堂裏。


    那元提舉聽得動靜,便抖著腿從後頭沿著抄手遊廊走到了前院,結果就看到自家衙門突然大門敞開,嚇得他趕忙要去關門。


    卻聽身後響起一聲:“幹嘛啊?!關什麽門呐?!大乾朝哪家衙門像你們這般不爭氣,連門都不敢開?!”


    他轉身一看,有個奇奇怪怪的和尚樣的人,正翹著二郎腿,拿著個黃色的盒子坐在衙門的正堂裏。


    元提舉也不敢靠近,隻鼓足了勇氣,遠遠的喊道:“你,你是何人?!為何要開,開我市舶司的大門?”


    “哈哈哈哈,”道玄笑道:“說的什麽廢話?衙門的大門不開,你待在裏頭孵蛋嗎?!”


    “出,出家人,怎麽能這麽說話?!”元提舉倒也不是結巴,隻是因為實在太緊張了,嘴就不怎麽利索了。


    道玄又笑說:“光頭的就一定是和尚嗎?穿著人皮的,可不一定都是人哦!哈哈哈哈!讓躲在後頭的另一個也出來吧,看到沒!聖旨到!接旨吧!!”


    元提舉不過三十來歲,杭州人士,長相是江南文化人常見的白淨瘦弱。可因為最近太過憂愁,正值壯年,頭發卻已花白。


    他一聽道玄說有聖旨,更是腿下一軟,想要往後院喊人,可才走了沒兩步,卻又覺不對,“您......是公公嗎?”


    雖然,他沒接過聖旨,但是傳聖旨的都是內宮的公公這事兒,他倒也還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道玄直接跳腳,“誰是太監?!誰是太監?!你說誰是太監?!你才是太監,你們全家都是太監!”


    腎虛之人,自有腎虛之人的痛點。


    元提舉驚恐的看著堂前炸毛的怪人,他默默的往後退,白巡撫私下跟他說過,讓他如今盡量保持低調,若是有人要找他麻煩,讓他直接去衙門找自己。


    所以元提舉此時隻想去找白巡撫。


    可道玄是誰啊,暴躁歸暴躁,正事兒他也不會耽誤的,“我數到三,你給我進來聽旨,不然.......”道玄環視了整個正堂,發現整個正堂,就他屁股下麵一把椅子和手邊的一個破桌子是相對完整的。


    於是他一掌拍碎了桌子,“不然你就會如同這......”


    話還沒說完,那元提舉就跑到了道玄跟前,“高人,聖旨,宣吧。”


    說完,人就噗通一下跪下了,準備接旨。


    反倒是道玄被這人突如其來的求生欲給嚇了一跳,略讓了下,主要皇帝的便宜他也不想占,才舉著聖旨說:“這地兒,以後就歸忠勇伯管了,他一會兒就來,你把這桌子收拾收拾,再弄點兒像樣的家具來。”


    嗯?!


    元提舉詫異的抬起了頭,很小心的問道:“聖旨,是這般的?!”這和尚肯定是騙他的啊,可他卻不敢直說啊!!


    不過道玄倒是迴的坦蕩,“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是馮喜那花太監。”


    啊......元提舉心中,發出了對命運的哀歎。


    好不容易,熬了這些年,混到了個五品,卻要接受這命運的戲弄,怎麽辦?好想哭。


    可是,他要堅強!!他不能哭!!


    文人,肯定要有文人的傲骨!豈能被莫名其妙之人戲耍於股掌之間?!


    他突然抬起了頭,站起了身,大喝一聲:“你這潑皮和尚!可知這是官衙?!怎可在此......啊啊啊啊,放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師,大師我錯了,求求您放手啊啊啊啊啊,手斷了手斷了,我錯了我錯了,再不敢了!”


    在絕對力量麵前,人,到底還是得服個軟,有會斷腿的人,就會有斷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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