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韜把龐賁的棺槨運走,其他人也各自去辦自己的事了,馬老三心中的怒氣還是無處發泄,對著蕭錚嚷嚷道:“老大,高成這廝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什麽屎盆子都往你頭上扣,我馬老三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們直接發兵去打迴洛陽吧,我親手把他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蕭錚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打,拿什麽打,你自己餓著肚子打給我看。”


    一聽蕭錚提到糧食,馬老三瞬間泄了氣,他雖然魯莽,卻也不是傻子,也知道沒有糧草士兵餓著肚子打不了仗的道理。


    “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好好推廣那些土化肥,讓我們今年多收一點糧食,那就是大功一件了。”蕭錚也趁機提點了一下他。


    馬老三很認真點了點頭,破天荒沒有還嘴,神情卻也有些欲言又止。


    身為典農將軍,他專門負責推廣土化肥,一開始他多多少少覺得這個活折他麵子,畢竟大家都是掛著將軍名號,憑什麽人家帶兵打仗衝鋒陷陣,他自己卻天天跟這些屎尿骨灰打交道。


    但是現在他也發現了,施了土化肥的作物跟沒施土化肥的作物確實是肉眼可見的差距,莊稼施了肥明顯長勢好得多,今年說不得能多收獲不少糧食,這也讓馬老三逐漸意識到自己推廣土化肥的意義,工作也賣力了不少。


    百姓非常感激馬老三,甚至都直接管他叫神農將軍。


    這也讓馬老三禁不住有些自鳴得意,薑維他們再能打仗又如何,沒有他馬老三,還不是一個個都得餓著肚子,那還打個屁的仗呀。


    而且最近他還有一件大喜事,就是他在洛陽娶的妻子懷孕了。


    馬老三特意找來一個據說給幾百個孕婦接生的穩婆過來給妻子看過肚子,那個穩婆信誓旦旦用她幾十年的接生經驗來保證,他妻子肚子裏懷的十有八九是個男孩。


    馬老三自然開心到不行,慶幸自己老馬家終於有後了,不至於擔心哪天會斷了香火。


    隻不過馬老三高興之餘,心中也添了一樁心事。


    蕭錚之前逼他讀書識字,他還給自己找過一個教書先生,那個教書先生也勉勵過他,要他好生輔佐大都督(那時候蕭錚還未稱王),將來封侯拜將,福澤子孫。


    馬老三本來也沒太把教書先生的話放在心上,畢竟在他看來,以他馬老三跟老大過命的情義,將來的榮華富貴還能少得了他?


    但是隨著妻子懷孕,馬老三突然反應過來,封侯是封侯,拜將是拜將,根本不是一迴事,自己將來哪怕當上大將軍,都沒辦法傳給自己的兒子,但是爵位不一樣,那玩意兒是可以一代代傳承下去的。


    如果沒有爵位,哪怕將來老馬家再富貴也不過是個土財主罷了,隻有擁有爵位才能躋身權貴階層。


    馬老三最擔心的就是,如果自己終日跟農事打交道,不真刀真槍在戰場上立下點功勳,將來老大立國稱帝,分封爵位的時候真有可能沒自己份,頂多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賞賜給自己一些金銀珠寶和良田美宅。


    他將自己的疑慮跟自己關係最好的趙吉說過,趙吉卻笑他杞人憂天,現在天下還有兩個皇帝一群草頭王呢就開始考慮將來分封爵位的問題。


    馬老三也知道跟趙吉這小子扯這些沒用,他現在是玄武衛指揮使,雖說不用上戰場跟敵人真刀真槍較量,但是立下的功勞一點也不比其他將軍少,將來分封爵位肯定少不了他一份。


    與馬老三情況最像的就是幫老大製鹽的鹽鐵使王鐵柱了,不過他人一直在鹽瀆縣,馬老三想找他聊聊都沒有辦法,而且馬老三感覺就老王他那知足常樂胸無大誌順其自然的樣子,估計對爵位也不會有多大想法。


    想來想去,馬老三覺得,問題的關鍵還是在老大蕭錚身上,他就想知道,如果自己一直當這個典農將軍,沒機會上戰場,將來分封爵位到底有沒有自個兒的份。


    蕭錚也注意馬老三的神色有異,心中也奇怪,這小子平日裏都是大大咧咧口無遮攔的,怎麽今天還有什麽話不好說出口?


    “馬老三,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別吞吞吐吐的。”蕭錚看不下去了,主動問道。


    “是這樣子,老大,我家那婆娘不是懷上了嗎?”馬老三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想到了一套說辭。


    蕭錚靜靜等他說下去,馬老三妻子懷孕的事他當然知道,不僅他知道,整個琅琊軍上下沒有誰不知道的,畢竟從大夫號出喜脈那天開始,這貨的大嗓門是逢人就公布這個特大喜訊。


    蕭錚甚至懷疑可能再過幾天,連洛陽的高成和長安的陳晱都會知道他馬老三的婆娘懷了他馬老三的孩子。


    “穩婆說了,九成的可能是個帶把兒的,我們老馬家也算是有後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老大你讀書多,幫我給我那個快出生的兒子取個名字唄。”馬老三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


    蕭錚有些奇怪,你馬老三現在不是已經會識文斷字了嗎,為什麽還要自己給你兒子取名字。


    一聽到他說九成的可能蕭錚就感覺有些好笑,這穩婆的眼睛又不是b超,還能這麽有把握?


    不過馬老三都開這個口了,蕭錚也不好拒絕,就問道:“一般孩子的名字都寄托了父母的期望,你要我幫你兒子取名字,你總得先告訴我你對兒子的期望是什麽吧。”


    馬老三撓著腦袋想了一下:“也沒什麽期待,我隻希望他能超過我這個當爹的就成。”


    蕭錚心中頓時臥了個大槽,聽馬老三的意思難道想讓他兒子叫馬超?


    這名字不僅克父還克全家呀!


    “嗯……那就叫馬越吧,意思是超越你這個父親。”蕭錚最終還是想到了一個意思一樣但是不克父的名字。


    “馬越……馬越……馬越……”馬老三將這名字一連念了好幾遍,頓時喜笑顏開,老大就是老大,取名字比自己有水平多了,自己想了幾個晚上隻能想到馬鐵牛,馬大力之類的名字。


    但隨即馬老三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老大,忘了告訴你了,我們老家那邊有個習俗,誰給孩子取名字,誰就是孩子的幹爹,以後我兒子馬越就是你幹兒子了。”


    馬老三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在他看來,老大成了自己兒子的幹爹,以後登基稱帝,哪怕不看自己也得看看自己幹兒子的麵子,怎麽說都得給自己封個什麽公什麽侯之類的。


    “滾蛋!”蕭錚也明白自己是被馬老三套路了,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親兒子都還沒有呢,哪能先認個幹兒子。


    再說如果自己取了名字就是幹兒子的話,那蕭富蕭貴怎麽說,是不是也得來喊自己幾聲爸爸。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蕭錚沒好氣道。


    馬老三眼見實在瞞不過蕭錚,隻好低著頭,鼓起勇氣,聲音卻是很小:“老大,我就想問問,如果我一直當這個典農將軍,沒機會上戰場,將來你當上皇帝後,我還能不能獲得爵位……我馬老三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死後可以有個爵位傳給自己兒子。”


    由此至終,馬老三都低著頭,不敢看蕭錚。


    蕭錚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馬老三到底在憂心什麽。


    他心中也不由有些愧疚,高成稱帝後,一口氣封了十幾個異姓王,還封了一堆的公侯,聽說官印都刻不過來,都用蘿卜章頂上了,還有官服不夠都去戲院拿戲服湊數了……


    而自己如今進位齊王,屬下卻無人有爵位在身,也難怪馬老三會胡思亂想。


    估計除了他,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些疑慮吧。


    想及此處,蕭錚輕輕拍了拍馬老三的肩膀,笑道:“你們三人是最早跟隨我的兄弟,現在趙吉執掌玄武衛,王大哥負責製鹽,而你負責農桑之事,雖說你們三人都不上戰場,但是你們立下的功勞絕不比那些衝鋒陷陣的將領低,你且放心,將來若我取了天下,該給你們的都會給你們的,這是我對你們的承諾。”


    言罷,蕭錚再度拍拍馬老三的肩膀,轉身離去,他想想還是決定去最後送龐賁一程。ъiqugetv


    馬老三待在原地,細細品味蕭錚的話。


    良久,他忽然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語道:“原來不是老趙和老王不急,是他們相信老大不會辜負他們,就我馬老三一個人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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