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名字,祝則無比自覺地過去拆開信封,照著紙上所寫的四個名字,從抽屜裏拿出四張公文紙來,填寫姓名。


    “葉公子,您看,這是申領單!沒有問題的話,請您和您的三位朋友,按個手印,下官就可以取銀子了!”


    祝則一臉諂媚,把四張申領單擺在桌子上,捧著紅泥。


    葉軒看向身後三人:“你們怎麽說?”


    “簽了吧。”淩承誌看向滕英逸。


    滕英逸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也覺得,可以簽了,反正,給銀子就行!”


    洛洪斌沒說話,第一個上來按手印。


    祝則遞上了感激的眼神。


    滕英逸和淩承誌一起按了手印。


    葉軒這才不急不忙的拿起令牌,收迴袖袋裏,以碾壓的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麵帶微笑。


    “大人,明日秋闈結束,我會喊剩下二十三個同年,都來這領取他們該得的五十兩,不知道大人這邊的庫房裏,夠不夠?”


    祝則隻覺得自己心中在滴血。


    這些銀子,每三年,至少有一半,都是會落到他自己口袋裏的。這下子,被葉軒一鬧,自己這份外快將一分錢也掙不到不說,還得自己花錢。


    “沒問題!沒問題!明日葉公子的同年們來取銀子就是!”祝則擠出一道難看的笑容。


    葉軒按下手印,帶著三人轉身就走。


    “大人,望月樓吃個飯?”


    羅安宜笑著點頭。


    “大人,能否給布政使司打個招唿,讓上麵,把這次的銀子放下來。”


    “怎麽,不讓那個祝則,多吐點出來?”羅安宜與葉軒並排在前,張白圭則慢了他們半個身位。


    “不用了。”葉軒搖頭苦笑:“我不能為了自己一時之爽,害的後來者反受其害。他這次自掏腰包給上麵打點,下一次,就會貪的更厲害,把自己掏的錢,數倍補償迴來!”


    “若是這一次,我請你給上麵打了招唿,不許他自掏腰包。他不但會感激不盡,還知道他的直屬上司,我也能請動,往後就會收斂許多,造福我的那些師弟師妹們。”


    羅安宜的眼裏精光暴漲,頓時對於自己這一黨,費盡心力拉攏葉軒,還幫他拿到文脈秋闈名額的事情,感到欣慰。


    果真是個當官的料子!


    “好!這個忙,我幫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望月樓。


    “小二,可還有廂房?”


    小二屁顛屁顛地跑來,看了眼站在最中間的中年人,無比眼尖地瞥到了對方腰間懸掛的玉佩。


    又是一個大員!


    他恭恭敬敬對著眾人點頭哈腰道:“有的有的!我這就帶各位貴客去!”


    進了廂房,葉軒朝羅安宜拱手一禮:“羅大人,我失陪一下,馬上迴來。”


    “好,你去吧。”羅安宜隨和地點點頭。


    拉著小二走到樓梯,葉軒塞給他一張百兩的銀票,不容拒絕地說道:“我不好一直吃白食,這銀子,拿給掌櫃。另跟他說一聲,不要上酒了,準備一壺雨前,吃完就上。”


    小二苦著臉,想把銀票塞迴去。


    “收著!”葉軒皺起眉頭。


    “可是,我要是拿了這錢,掌櫃的怕是要直接把我趕走了!”小二可憐巴巴地解釋到。


    “你就跟他說,我說的。他要是敢不收,以後我再也不來望月樓吃飯!”


    葉軒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小二終究是不敢反駁,小心翼翼折好銀票,拿在手心,趕忙下樓找掌櫃。


    熱菜上桌,羅安宜嚐了嚐武夷府的望月樓菜品,滿意地點點頭。


    “這座樓子,確實厲害啊!不管大江南北,哪裏的店,吃到的菜品味道,都是一樣的好!不負你那玉盤珍羞值萬錢的評語啊!”


    張白圭附和道:“大人說得不錯!要是我自己,可舍不得在這樓裏吃飯!也就是長吉的麵子,能在這白吃白喝!”


    葉軒頓時哈哈笑著:“叔大,你要是這麽說!下次我可不請你了!”


    “別別!我還指望著到京裏,天天找你去望月樓吃飯呢!”張白圭也開起了玩笑。


    “未嚐不可!”羅安宜夾了塊豆腐,入嘴即化。豆味極淡,反倒是有一股醇厚的濃湯從化開的豆腐中流出,厚而不膩,迴味無窮。


    “妙哉!如此食物,再配上美酒,難怪長吉你可以寫出那首《將進酒》來!”羅安宜感慨不已。


    “隻可惜,明天本官還得迴州裏,準備閱卷的事情,不能飲酒!”


    “知道大人還有事情,沒讓掌櫃送酒,讓他準備了雨前茶。”葉軒看了看另外三個小兄弟。


    滕英逸吃得無比心疼,每一次咀嚼都像是麵對殺父仇人一般,極為賣力。仿佛吃在嘴裏的不是肉,而是銀子。


    淩承誌則戰戰兢兢,沒敢多動筷子,是不是偷瞄幾眼羅安宜,不敢說話。


    隻有洛洪斌,神情淡然地往碗裏夾肉。


    他們商人世家,在官府也有些關係,跟羅安宜八竿子打不著,沒必要多恭敬。


    “後日便是秋闈,你準備的如何?”


    葉軒品了口茶,無奈地說道:“最近忙著比武,也沒時間準備啊!”


    “這可不行!我們這些人,可都對你寄予厚望啊!”羅安宜規勸道:“雖然文脈沒有規定二十五歲這個年齡限製,可逆若是能早些進入翰林院,也好早一步提高資曆。”


    “這次秋闈,你可要放在心上!不然,我們這些人花費這麽大代價給你要來的名額,豈不是浪費了。”


    說到這,羅安宜看向北方,開口解釋道:“要知道,這次為了不引起那些人的反對,交給吏部的公文,可是當天就批下來了!”


    葉軒點頭:“晚輩知道,雖說這幾日並沒有怎麽準備。但,想來,秋闈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嗯,你有這份信心就好!書生意氣若是都丟了,那你這些年的書也就白讀了!”


    最後勉勵了葉軒幾句,羅安宜誇了誇另外三個年輕人,便帶著張白圭離開。


    目送馬車拐過街角,失去視線,四人這才轉身離開。


    “唿!可算走了!這個飯,是我這些年以來,吃得最難受的!一句話都不敢說!”淩承誌長舒一口氣。


    “這你得跟洪斌和英逸學,你看他兩,就跟沒看見羅大人一樣,吃的不亦樂乎。”葉軒哈哈笑道。


    “這我可不敢!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了,都知道他是咱們雲州的同知了,我哪裏還敢這般放肆!”


    淩承誌的眼中滿是希冀之色:“四品啊!進了京,都是能上朝麵見皇上的大員!我竟然能和他共桌吃飯!”


    “這有什麽,中午我們不也跟步老頭一起吃了飯!”葉軒滿不在乎。


    淩承誌的臉皮子抽搐了幾下,終究化為長歎。


    人要天賦有天賦,要背景有背景,自己那什麽比呢?


    “結果吃飯的時候,英逸比晚上還放肆!”


    滕英逸頓時臉紅起來,小聲辯解道:“我爹娘自幼教我說,吃飯的時候,就該隻關注飯菜,而不是說話。”


    “哈哈,你爹娘教的是對的!”葉軒點頭讚許:“吃飯就是吃飯,本來就不該加那麽多東西!隻可惜!”


    “不過也是實話,中午的氣氛要開放得多,一群練武的老頭,顯然不在乎這些條條框框。晚上這頓,吃得我也有些壓抑。”葉軒擺擺手,想要驅趕方才那種束縛的氣氛。


    “噓!葉兄弟,你這話可不好在外麵說!要是給羅大人聽去了,說不好要記恨你!”淩承誌連忙緊張得四處張望。


    “沒事,就你們三個,都是自己兄弟,私下說說,又有何妨!”


    葉軒全然不在意。


    洛洪斌無感,反正他和葉軒,早就親如手足了。而滕英逸根本不會想那麽多,他隻知道葉軒確實對自己很好,所以他也應該對葉軒很好。


    隻有新加入的淩承誌,心裏泛起了許多感動。


    同年之誼,就是這樣培養的吧。


    心裏想著,他還是忍不住勸到:“反正,少說就是。”


    “知道啦!看你慌得!”葉軒拍拍洛洪斌的肩膀,一臉壞笑:“洪斌啊,今晚別迴武館了,讓人給薑環傳個信,說明早怕來不及,今晚你住白芷姑娘那裏。順便,給英逸和承誌,開開葷啊!”


    一直麵無表情的洛洪斌頓時容光煥發,笑嗬嗬地迴應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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