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實在太淳樸了,他都舍不得逗弄了。


    幾人浩浩蕩蕩迴到府學衙門,四個訓導隨手指了指衙門西北角的一處院子說道:“辦理補助在那邊,因為涉及到銀子,不歸我們管,是雲州布政使司直轄的。”


    “你們去那邊打個申請就行,若有難處,就說我們讓你們來的。應當無礙!”袁訓導指點完,四人便一起迴了武脈院子,處理後續事務,準備公文。


    葉軒四人互相看看,便向著西北角那個偏僻的小院走去。


    青石磚鋪就的小路並不多款寬,隻能供兩個人並排行走。左右兩旁皆是花草樹木。


    雲州溫熱潮濕,植被長得很好。


    中間還穿過了一方池塘,看到兩座亭子在樹木叢中露出簷角,麻雀停在上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此處平日間,很少有人來。


    葉軒一行人穿過草叢樹木,來到衙門前,天已經快徹底黑了。


    門口連看守的衙役都沒有,大門敞開著,內裏物什破破爛爛,都是陳年沒換過的東西。


    一個身穿天藍色官袍中年人正胳膊撐在案板上,打盹。


    旁邊的水漏正滴滴答答的計時,再有兩刻鍾,他就可以散值了。


    “咳咳,上官。”葉軒輕敲案板。


    那打盹的官爺這才驚醒,揉揉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四個年輕人。


    “我們來申領補助的。”葉軒說明來意。


    那人張嘴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屋外天色,擺擺手拒絕道:“今天到點了,明天再來。”


    “不是還有兩刻鍾嘛!”騰英逸愣頭青,梗著脖子問到。


    那人頓時把眼睛一瞪:“我說散值就散值!到底是你當官還是我當官!”


    騰英逸剛剛激起的不忿頓時散了。這麽多年父母的教導告訴他,民不與官爭。


    眼看這個刺頭不敢說話了,他嫌棄的趕人:“趕緊走!別妨礙我下班!幾錢銀子浪費我的時間!”


    “誰告訴你我們是來領童生補助的?”葉軒向右前方踏了一步,擋住對方的去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們是來申領,考中舉人那五十兩銀子的!”


    堂官愣住了,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四個年輕人,迴頭坐迴到位子上。


    “本官記得,秋闈才剛剛開始吧,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自己,已經高中舉人了啊!”


    說著,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仰著腦袋,看向天花板。


    淩承誌無奈地歎了口氣,當時他在縣城衙門申領秀才補貼時,那個堂官也是這樣。一開始他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以為真的隻是需要身份證明。


    結果狠吃了幾次閉門羹,幾錢銀子硬是拖了半年才發下來,就這樣那堂官還黑著臉。


    後來淩承誌才知道,是因為自己沒用打點。可秀才每一季的補助才幾錢銀子,本就不多,還要拿出來打點上下?


    自那以後,他就對後續的補助不抱什麽希望了。


    “身份證明自然有,這是四位訓導的手書,和府學衙門的官印。請大人過目。”葉軒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


    那堂官瞥了葉軒一眼,瞄了瞄信封上麵的印章,拆都不拆,便又昂起腦袋,敲了敲桌子。


    “不夠。”


    “還缺什麽,大人盡管說就是。”葉軒負手而立,站得筆直。


    “你們要申領補助,要什麽材料不知道嗎?還敢來問本官?”祝則微眯起眼睛,盡情宣泄著不滿。


    眼前這人衣著華貴,應該不是普通家庭,怎麽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不過,照理來說,這種家境的子弟,一般也不會來申請這五十兩。


    “大夏祖製,凡我大夏子民,考中舉人者,憑舉人身份可於當地府衙申領補助現銀五十兩!三日內發放!”


    葉軒冷眼看著他,厲聲喝問:“不知大人,還需要什麽材料!”


    祝則心裏咯噔一下,剛剛信封上印的不是武脈府學的大印嗎?怎麽武夫還對古製這麽了解?


    “那是以前!三百年前,這規矩就改了!神宗體恤地方官府,念府庫空虛,現銀不足,特許可以延後半年發放!”祝則勃然大怒,拍桌起身,與葉軒對視。


    “哦?是嗎?不知這則條例,記錄於哪處條文,可有實據?請大人告知。”葉軒毫不退讓。


    淩承誌和滕英逸在後麵拉了拉他的衣角。


    祝則氣笑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敢如此抬杠,實在讓人火大!


    “神宗皇帝口諭,豈是你這等小民可以得知的?你是在質疑神宗皇帝的旨意嗎!”


    “大夏祖製,凡後世子孫有修改製度、條例等一切行為,需增補至律法中,以供天下臣民知曉!”葉軒靜靜地看著祝則:“大夏律法開篇明義,大人難道是說,神宗皇帝,不尊祖製?”


    “大膽刁民!口出妄言!竟然敢汙蔑神宗皇帝!”祝則一拍安卓,勃然大怒,指著葉軒的鼻子怒罵不止。


    “哎,算了,懶得跟你爭了。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你不就是想要銀子嗎?”葉軒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在桌子上,同時把自己的葉家令牌扔了上去,蓋著銀票。


    “銀子就在這裏,你敢要嗎?”


    “有何不敢!”祝則心一橫,抽出銀票裝進口袋,拿起令牌隨意瞥了眼。


    “葉?我倒沒有聽說過,武夷府有什麽葉家。”祝則鬆了口氣,不屑地笑著,隨手把令牌扔了迴去。


    葉軒沒撿起,任憑它落在地上。


    “滾吧,本官今天身體抱恙,不能辦事,你們明日再來!”


    “你仔細看看,這個葉字,是哪裏的葉。”葉軒冷冷出聲。


    “自然是為我大夏朝遮風擋雨的京城一葉!”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著一前一後兩個人踏進了衙門正堂。


    “羅大人!哎呦!您怎麽突然來了!來之前也不派人告知下官,下官這什麽都沒準備!還望贖罪!”


    羅安宜卻是看都不看他,而是直直地望著葉軒,滿眼笑意。


    “葉公子,本官雲州同知羅安宜。”


    葉軒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羅安宜身後的張白圭。


    “羅大人!”葉軒拱手行禮。


    祝則慌了。


    怎麽迴事?為何這位正四品的同知羅大人,會無視他,對一個平民如此熱情?


    等下,方才羅大人說京城葉!


    祝則哐當一聲直接跪倒在葉軒麵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葉公子!下官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念在小人上有高堂老母,下有螟蛉子女,放了小人一碼吧!”


    葉軒卻仿佛根本沒看見一般,直接繞過他,與張白圭拱手行禮。


    “叔大,你怎麽來這了?”


    “我這是,特地來找你的!”張白圭眼神往羅安宜身上飄著。


    “嗯?難道是,秋闈的事情?”葉軒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激動。


    “不錯!”羅安宜笑著點頭,語氣中滿是讚賞:“從溫老那聽說你不僅文采斐然,還對史書了若指掌。原本我還有些懷疑,今日一見,方知溫老所言不虛!”


    “哈哈,溫老和羅大人都過獎了!”葉軒擺擺手。


    洛洪斌三人都很懵。


    從祝則罵葉軒汙蔑神宗皇帝的時候,他們就看不懂了。怎麽突然又冒出來一個雲州同知?怎麽這個四品大員對葉軒這麽熱情?怎麽剛剛還趾高氣揚的祝則一下子就給葉軒跪下磕頭了?


    三人麵麵相覷。


    “喏,這是補錄你名字的相關公文,需要你在上麵簽個字,便是解決名額的問題了。”


    葉軒雙手接過:“好!”


    “大人,能否借你堂上的毛筆一用?”葉軒看著依舊跪在那的祝則。


    祝則已經把令牌撿迴來,涕泗橫流,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等待葉軒理他。


    聽到他的話,祝則連忙把令牌奉上,點頭如搗蒜:“公子隨意用!”


    “哦,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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