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嫣裝的弱不禁風的樣子,弄的郭鐋心裏癢癢,親自護送她去一眾貴女中間,像一個忠心的保鏢。


    郭鐋雖長的粗壯,賣相不好,可眼神不差。相嫣在這些貴女中出類拔萃他瞧的真真的。他何時見過這樣的仙女?就連宮中的女人一起算,湊一塊也不夠給相嫣提鞋的。


    這一場宴席下來,除了相嫣,他眼中再容不下別的,一時也沒了去武場拉弓射箭的心思,隻是遠遠的盯著相嫣瞧,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勾人的小妖精。


    長信侯府的宴席結束,相老夫人與湯小娘等人早已在大門口候著了。


    春魚嘴快,轉頭就把朝陽公主欺負相嫣的事給爆了出來。


    相老夫人自知相嫣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朝陽公主不找別人麻煩,偏生懟了相嫣一通,自然不是因為她長的巧妙。


    或許是,該。


    所以轉身迴府,就沒打算接話。


    被公主欺負就被公主欺負吧,難道還能反抗不成?


    反正被欺負的又不是二姑娘。


    湯小娘聽說相嫣被按著扒衣裳,氣的甩脫了繡鞋:“公主未免太放肆,我們也是二品大員的女兒,她這樣做,不怕犯聖怒。”


    “糊塗。”相老夫人迴頭白了她一眼:“聖上是公主的爹,聖上怒,也隻有怒咱們,怎麽會怒公主?”


    “可是公主欺人太甚。”


    相老夫人又白她一眼:“公主的事,也是咱們能議論的?便是公主欺人太甚,你又能如何?”


    “我……”


    如果換成別人欺負了相嫣,湯小娘能把她們祖墳裏的棺材刨出來燒火,可當下是公主給了相嫣難堪,心中雖氣,又能如何?


    畢竟長的好不如生的好。


    公主可是皇帝家的女兒。


    論投胎,相嫣技不如人。


    挨了打還不能吱聲,這滋味。


    “你也是做姨娘的人,嘴裏也要有個把門的。”相老夫人默默的數著手中的紅豆:“便是受了委屈,且受著吧。”


    相老夫人的話,竟讓湯小娘無從反駁。


    路旁的樟木又高了,油綠的葉子開始生長,假山邊的兩壟菜田裏種的豌豆尖也可以摘了,那東西燙火鍋最好不過。南麵送來的幾盆菊花擺在亭子裏,像是要枯萎的樣子,畢竟季節過了。反倒新買的幾盆海棠花被花圃的匠人伺候的周到,如今竟早早的開了。


    生機盎然的景象,湯小娘卻蔫吧著,下人們來迴話,或是交帳,或是交鑰匙,她都無精打采的。


    掌燈時分,她像想起了什麽似的,移步到相嫣的床前:“嫣兒,我覺得蹊蹺。”


    “娘,你嚇到我了。”相嫣趕緊把手捂在被子裏。


    平素相嫣不睡那麽早,這日奇怪了。


    “娘覺得你吃了虧,心中有火,你陪娘說說話。”湯小娘坐在床邊。


    相嫣卻趕她:“娘,夜深了,去睡吧。”


    “這才掌燈。”


    “可是……”


    “嫣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沒有。”


    “你在長信侯府受了委屈,依著你的性子,必得哭鬧一場,怎麽今兒不見你哭鬧,反倒一直笑?”


    “我……”相嫣想起郭鐋護著她的樣子,心裏就又甜又暖,可當下又不想給湯小娘知道,隻得轉移話題,附耳過去,將她如何驚馬,相遂寧如何受驚嚇,如何狼狽說了一通。


    湯小娘聽了心中暢快不少,又吃了春魚遞上來的兩塊點心,才小心翼翼道:“你倒有我年輕時的膽量,不枉我教導你一場。可惜那小蹄子命好,她竟無事。不過……長信侯府的宴席,郭公主可青眼於她了?”


    “她惹的小藍大人受了傷,郭公主心中肯定不待見。”相嫣靠著帷帳猜測。


    相老夫人房中。


    蘇嬤嬤將沉香倒進銅爐裏慢慢扇著,不一會兒,就有嫋嫋娜娜的煙從三腳銅爐裏冒出來,沉香味淡淡的,聞久了,人的心也能靜下來。


    迴府時春魚像隻八哥似的,說著長信侯府的吃食,點心,水果,一眾貴女的穿戴,首飾頭麵,相老夫人聽的有些膩了。


    不過去宴席一場,也不是去天宮參加蟠桃會,大驚小怪。


    她這個二品官員的娘,還是見過世麵的。


    當下她關心的,是相遂寧為什麽換了身衣裳迴來。


    “穿的是長信侯府的姑娘藍姎的衣裳。”相遂寧陪著相老夫人下象棋,每走一步,都思慮良久,潔白通透的棋子兒捏在指尖涼涼的,這副象棋,是和田玉做成,色澤雖然溫潤,到底涼些,夏日裏用最好,如今這透骨的涼,讓相遂寧想到了那一河水,河水也是這麽涼。


    想到河裏的一幕她的心抽了一下,如果不是藍褪,此時她未必能坐在祖母房裏,或許已經在河裏飄著了吧。


    她不想相老夫人憂心,重新捏起棋子兒放在棋盤上。


    “你們去長信侯府,那趕車的劉虎迴來說,驚了馬了,馬車不見了,又重新的趕了一輛馬車去接的你們。我倒想著,怎麽就這個時候驚馬呢?湯小娘那邊倒是不計較,隻說馬又不是人,驚了也是常事。”


    湯小娘管家甚嚴。


    那些伺候的下人,諸如廚房裏的,打爛了一個碗碟兒的,湯小娘就會扣了她們半個月的月錢。


    那些看門戶的,如果府裏進了什麽阿貓阿狗,他們的月錢也不保。


    劉虎駕著馬車出去,竟丟了,如果放在以前,湯小娘少說得扣他一年的月錢,連帶的還得打他一通板子。


    這次倒還替他開脫,明顯是有什麽別的內情。


    相老夫人又不傻。可也沒想到這其中的緣故。


    相遂寧有心瞞著她:“祖母放心,我們不是平平安安迴來了嗎?”


    “那你的衣裳?”


    “隻是……下雨淋濕了衣裳,長信侯府的藍姎姑娘怕我冷著,所以借了她的衣裳給我穿。”


    “果真?”


    “祖母看。”相遂寧起身轉了一個圈兒,倒是周周正正的。


    那晚相遂寧是挨著相老夫人睡的。


    那晚窗前的月亮很圓很亮,就像一個銀盤飛上了天。


    帳子上的銀鉤輕輕的晃啊晃,晃的相遂寧眼中都是光彩。


    房中早早的熄了燈火。


    夜很靜,靜的聽得到遠處打更人的梆子聲。


    相遂寧一直盯著那輪月亮,不知盯了多久,才最終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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