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遲被一陣鈴聲吵醒。他睜開眼,室內朦朧的亮, 陽光被窗簾擋住大半。


    他伸出手摸到床頭的手機, 接通:“溫溫……”


    電話那邊的人一僵, 有些不敢相信這溫柔的語氣出自那個冷淡少年之口, 猶豫了一會, 還是說:“陳遲是我,丁思清。”


    陳遲皺起眉,看了眼手機屏幕,不耐。


    “想我怎麽謝你?”


    丁思清聽到他恢複素日冷漠冰冷的聲音, 忍不住攥緊手。


    “不用,任赤他們謝過了。而且是我欠任熾的, 當年最關鍵的時候,是他救我下了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怕陳遲掛了電話,又急忙說:“我跟任赤他們解釋過了,但還沒跟你解釋。當年我有告訴警察任熾他刹車失靈, 可沒想到被對家那個有錢公子哥攔下來了, 一直瞞到現在……還好, 任赤現在有權有勢把那個公子哥弄進牢裏, 而了解賽車比賽黑幕的人也被你們收拾了。是我該謝謝你陳遲,不然我會對任熾愧疚一輩子,所以,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嗎?”


    “不可以。”


    陳遲冷淡說,剛準備掛電話, 又把手機舉迴耳邊,“互不相欠。這個手機號我會換掉,以後路上碰到也別打招唿。”


    語罷,果斷掛了電話。


    丁思清聽到聽筒裏冰冷的忙音,屈辱感布滿全身每一個角落。


    從來沒有人這樣不把她讓在眼裏。從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公主,爸爸公司的人哄著她,媽媽周圍的人誇讚她,不管她在哪,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投給她。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


    丁思清死死握緊手機,忽地笑了一聲。


    陳遲……


    ……


    陳遲掛了電話,看到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


    她還沒過來,連一個電話和短信都沒。


    陳遲撥了電話過去。


    隨著電話振鈴時間的流逝,他臉越來越黑。


    他第二個電話還沒撥過去,手機進來一個陌生電話。他停了一秒,接通。


    “是我。”


    極其沙啞還有些醉意的男聲。


    陳遲猜到是誰,問:“什麽事?”


    任赤癱在沙發上,聽到陳遲的聲音,低低笑了出來,“想找你聊聊。”


    陳遲眉眼不動,“等你酒醒了再找我。”


    陳遲掛斷電話,打算先起床。


    洗漱完,他見時溫還沒發來短信,皺起眉,劈裏啪啦打了一句話,還沒發過去,門鈴響了。


    他想了想,沒把短信發過去,先去開門。


    門外站著時溫。


    陳遲陰了一上午的臉終於放晴。


    “終於來了。”


    他去拉她的手,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揮開。


    陳遲笑意一僵,發現她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便彎下腰,“怎麽了?”


    而後,看到她蒼白的臉,眼睛紅腫,充滿血絲。


    陳遲心尖一刺,捧起她的臉,“怎麽了溫溫?”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他想到這,戾氣一下騰升,控製不住地陰下眉眼。


    時溫靜靜看著他眼底的擔憂。


    她想到她來這是詢問真相的,可她來後才發現她沒有力氣開口。


    見她一聲不吭,陳遲有些急了。他拉住她,“我們先進去。”


    不料她開始掙紮,怎麽都不肯進去。


    陳遲鬆開她,低聲哄道:“我們不進去,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時溫張了張唇,可想到要念出那個人的名字,她就一陣惡寒。


    於是,她報了那串數字。


    記憶好如陳遲,哪怕不刻意去記,也能留有印象。


    果然,他變了臉。


    時溫眼也不眨地看著他,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變化。


    陳遲沒料到她會發現,但他知道她肯定誤會了,他無力抬起手想碰她,又怕她躲,幹澀說:“我能解釋。”


    時溫眼睫輕顫,“好,我聽。”


    陳遲懸起來的心落了幾分,柔聲說:“我們先進去好嗎?”


    時溫動動眼,終於肯進去。


    陳遲給她倒了杯溫水,快速將事情轉述給時溫。


    “任熾的車是被比賽對手動了手腳,刹車失靈導致的墜崖。丁思清就是他車上的女伴,我找她隻是為了證明車子是真被動了手腳,這樣就能解釋我跟他哥哥和兄弟們的誤會。”


    語罷,又補充:“隻是這樣。”


    時溫緩緩抬起眼,眼底的烏雲漸漸散開。


    “真的嗎?”


    陳遲點頭,“真的。”


    “那他們是不是都不誤會你了?”


    他心頭一軟,握住她泛涼的手,“嗯,不誤會了。我今天就換手機號。”


    時溫垂下眼,壓抑又憋屈了一夜的心得到釋放,淚水不受控製砸下。


    “我不喜歡她,陳遲……”


    陳遲瞧見她這憔悴模樣心疼極了,小心替她擦眼淚。


    時溫哽咽道:“她其實是我母親的……”


    陳遲:“我知道。”


    他捧住她的臉,“就是因為知道,一開始才瞞著你。我跟她之前沒有關係,以後也不會有任何關係,溫溫,你別擔心……”


    她抿唇,語氣帶著堅決,“不管你跟誰有關係都不能跟她有關係。”


    他低頭吻住她眼角的淚珠,低喃:“不會,我不會跟任何人有關係,我隻有你。”


    時溫輕輕摟住他,“不可以騙我。”


    陳遲:“好。”


    ……


    時溫在陳遲家睡了一覺,她昨晚一夜沒睡,醒來時太陽已經落山。


    她忙不迭找手機。


    果然,手機上不少時母和時暖打來的未接電話與短信。


    她急忙下床,動作驚醒同樣床上的陳遲。他伸手往旁邊摸了摸,摸了空,睜開眼。


    “你要走了?”


    時溫被這一聲嚇得差點摔地毯上。


    “你怎麽跟我在一張床上?”


    又看到他躺在被子上麵,沒鑽進被窩,鬆了口氣。


    陳遲滾到床的另一邊,一把攬住她的腰,“你不允許,我是不會亂做什麽的。”


    時溫心一暖,又戳戳他摟著自己的胳膊,“那你動不動就抱我算什麽?”


    他站起來,將臉埋在她頸間蹭了蹭,“我還蹭你。”


    “這個是日常必備,不然我會死的。”


    時溫蹙眉,“怎麽又說那個字啊,以後不要說了。”


    陳遲摟緊她,唇貼住她耳畔,溫熱氣息拂過,“就是會死的,所以你不可以離開我。”


    時溫耳朵一癢,牽動著其他皮膚也癢起來,她笑著躲開,“知道了,你別老趴我耳朵上,好癢啊。”


    陳遲將她撈迴來,眼睛盯著她紅嘟嘟的耳朵,“溫溫的耳朵特別容易紅,想咬,嚐嚐是什麽味道。”


    時溫一個激靈,“不行。”


    陳遲耷拉下眼皮,“好吧。”


    總有一天行的。


    陳遲摟著時溫又膩歪了好一會,才肯放她走。


    兩人手拉手一起走出公寓,到了街上,時溫把他手放開,陳遲陰著臉,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也用不了強,一個人生悶氣。


    歸家的公交駛來,時溫在上車前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她坐到靠窗的位置,朝還看著她的他揮手。


    車子啟動,時溫轉迴頭,突然看到路邊飛馳而過一輛摩托車。


    車上的人幾分眼熟。


    哦,是上次在醫院把陳遲認錯,一直喊陳遲“生哥”的男生。


    到家免不了時母一頓充滿擔憂的說教,時溫埋頭認錯,不頂一句嘴。


    吃完飯,時暖跑到時溫房間,一聲冷哼,“裝的真像,你個假乖乖女!”


    時溫正在寫暑假作業,聽到也不反駁,反而笑了起來。


    時暖繼續埋汰她,“你幹脆換名字,叫時假假好了。”


    時溫眨眨眼,“其實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時暖嘴一咧,“嘖,你怎麽臉皮變厚了?”


    說完,受不了似地離開時溫房間。


    臉皮變厚了?


    時溫揉了揉臉,那就是被陳遲傳染了。


    時假假?


    假假?


    是挺好聽的呀,不過現在改名字好像很麻煩。


    改名字?


    時溫笑容收斂,漸漸變淡。


    她大腦突然冷靜下來,手撓了撓木桌,起身走到時暖房間。


    時暖也在寫作業,見她來自己房間,眉頭一揚,“反射弧這麽長,這個時候才過來想要說迴來?”


    時溫搖搖頭,舔了下仍有些幹燥的唇,“不是的……姐,你們班有班群吧?你有蘇苒的聯係方式嗎?”


    時暖皺眉,“蘇苒?你要她聯係方式幹嘛?她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時溫:“我就問些事。”


    “什麽事?”


    “就是陳遲剛轉學過去,不是把她弄哭才被男生欺負的嘛,就問這事。”


    “哦,這樣啊。”時暖不情不願把蘇苒聯係方式發給時溫,“勸你不要跟她有過多牽扯。”


    時溫:“好,謝謝姐。”


    “可別喊我姐,我瘮得慌。”


    時溫彎了下唇。


    時溫很快通過了蘇苒的好友認證。


    時溫:【你之前說我有關於陳遲的事可以問你,現在有空嗎?】


    蘇苒:【什麽事?】


    時溫:【我有些好奇陳遲改沒改過名字,因為我翻到他以前的課本,看到了不同的名字,還是說那是他弟弟?】


    蘇苒:【怎麽可能是他弟?他改名字了,陳遲,陳遲生,就差一個字,哪有父母會這麽取名字的?】


    時溫:【好的,謝謝。】


    時溫將手機丟到桌子上,雙手交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她腦海止不住迴蕩那一句又一句的“生哥”。


    隔日一早,時溫來到k吧。


    有的事必須要問,不問那可能就會造成誤會。


    時溫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走進k吧。


    白日的酒吧人不多不少,但還是能擋住時溫的視線,她往吧台移動,希望能在那找到上次那撥人。


    繞開一個個人,時溫終於來到吧台。


    卻因眼前一幕倏地駐足。


    少年坐在吧台前,周圍坐著一群有些熟悉的臉,不是跋扈緊張的氣氛,其樂融融。


    有人坐在少年旁邊,有人站在他身後,低頭跟他說著什麽。他半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偶爾迴一句。


    他手肘抵著吧台,晃著手裏的酒杯。昏暗的酒吧裏,他還是白色t恤黑色休閑褲,冷色光線下的皮膚愈發冷白,黑發漆漆,身形如線條勾勒。


    那個手上紋著槍的男生坐在他邊上,抽出根煙遞到他嘴邊。


    他淡淡瞥一眼,說了兩個字。


    時溫憑著他口型猜到:


    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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