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尷尬地放下被子,她幹咳一聲, “希望病人和親友以病人身體為重, 晚飯還是盡快趁熱吃了, 不然對身體不好。”


    另外一名護士也看到了, 唏噓不已。


    兩名護士訕訕離開。時溫再次努力, 試圖掙開陳遲的手,他反而更緊握住,還換了個拉手的方法——十指相扣。


    時溫用力的臉都紅了,再看看他閑散的神情, 覺得不公平,為什麽男女力氣懸殊這麽大?


    突然, 她反應過來。


    “你傷怎麽迴事?”


    陳遲表情鬆動幾分。


    時溫:“是不是任赤找人欺負你了?”


    陳遲低“嗯”了一聲,鬆開她的手,坐起來開始吃飯。


    時溫看著他蒼白憔悴的麵孔,不忍心責備,可還是忍不住嘟囔:“你答應過, 我不在你也要保護自己。就算拚不過跑不行嗎?”


    她輕輕觸摸紗布, 仿佛疼在身上, 鼻子酸酸脹脹, “傻瓜,以後打不過就逃啊。”


    陳遲低低應了聲,“好。”


    又嫌棄撇撇嘴,“難吃。”


    時溫輕笑,“等你傷好了, 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陳遲:“吃米粉,我看看你吃的有多慢。”


    時溫臉一紅。


    門外傳來動靜,時溫一個激靈,坐的離陳遲稍微遠了點,當然,隻是稍微,因為她怕看到陳遲不管不顧當場黑臉。


    這次來的應該是他母親了。


    嗯?怎麽腳步聲這麽多這麽亂?


    時溫疑惑,就見幾道影子站在陳遲病床前。


    “生哥——”


    一聲落下,其他人也跟著喊。


    時溫被這陣勢搞蒙了,有些措手不及。


    陳遲夾菜的動作頓住,眼睛眯起,再抬頭,一副冷淡的模樣。


    “你們誰?”


    “認錯人了。”


    劉竟沒注意到陳遲眼底的暗示,覺得有些好笑又奇怪,“怎麽可能認錯生哥你啊,而且我們前幾天一直……”


    “你認錯人了。”陳遲冷下聲音。


    劉竟一見他這表情,臉色瞬變。這表情出現說明生哥生氣了。


    時溫見氣氛詭異起來,覺得這些個男生一看就是混的,不好惹。而陳遲態度有些差,她擔心陳遲惹到他們,他們打擊報複,便輕聲說:“不好意思,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陳遲名字裏連跟“sheng”同音的字都沒有。


    劉竟被陳遲要殺人的眼神唬得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順著時溫的話說:“對,越看越不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時溫迴以禮貌的淡笑。


    一行人離開。


    時溫被人握住手,轉頭看去,陳遲沉著臉,“不準對他笑。”


    時溫:“我那隻是禮貌的笑。”


    陳遲皺眉,“那也不行,你隻能對我一個人笑。”


    時溫鼓鼓腮,“那你就態度友善點啊,你剛剛那個態度要是惹火了他們,他們報複你怎麽辦?”


    陳遲靠迴床上,“反正你不能對別的男的笑。”


    時溫:“……”


    ……


    劉竟一行人離開,前往樓上病房。電梯裏,劉竟緩過神,問其他兄弟。


    “生哥剛剛為什麽不認我們?”


    兄弟們一致的答案,“不知道——”


    五樓病房熱鬧極了。劉竟推門就見到一堆自家兄弟,有的打著石膏有的吊著腿,還都不消停,插科打諢,講著葷段子。


    劉竟站門口大聲調笑,“還好我們哥幾個昨天家有事沒參與那場惡戰,不然今天都沒法站著欣賞你們的傻樣。”


    病房裏有人叫囂,“這是傻樣?這特麽是戰績!”


    “對!戰績!是榮耀,為熾哥報了仇的榮耀!”


    劉竟嘴上笑,其實心裏也可惜昨天沒能參與,為任熾報仇。


    張耀就是吊著腿的那個,嚷嚷:“別杵在那了,快把飯拿過來啊!老子餓死了!”


    劉竟朝裏走,“就特麽你餓,早知道把你的飯給生哥吃了。”


    病房安靜了一下,但隨即被打破。


    有人問:“你在這遇見生哥了?”


    有人迴:“生哥傷的也不輕啊,不來醫院能上哪?”


    “你懟我幹嘛?昨天打完架他就自己走了,我還以為他又像以前一樣不處理傷口呢。”


    張耀冷嗤,“你們擔心個屁啊?以前有蘇苒,現在有時溫。”


    劉竟:“蘇苒不經常幫我們哥幾個處理傷口?又不是隻幫他一個,你要陰陽怪氣別拿這件事說事。時溫?那看來坐他床邊那個女生就是了,嘖,看起來跟小仙女似的,不過太柔弱,能hold住生哥嗎?”


    張耀冷哼,“陳遲生在她麵前有人設的,不打架的無害少年懂不?!”


    劉竟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不肯認我。不是我說你怎麽還是這個態度?不都證明了熾哥車子墜崖,是因為刹車失靈被對手動了手腳嗎?”


    張耀瞪大眼,硬著聲音吼迴去,“那也不能改變是他跟蘇苒偷情害得熾哥情緒不對在賽前喝了酒,要不然,熾哥說不準能發現車子被人動了手腳。”


    病房陷入沉默。


    劉竟撇撇嘴,“當初生哥解釋過,他懷疑車子有人動了手腳,你們都不信!反正,要不是生哥找到熾哥當時車上的女伴,我們會一直認為是熾哥喝醉酒沒看清路,而永遠不知道是有人動了手腳刹車失靈。”


    張耀別過臉。


    ……


    下午,陳遲開始不耐煩,一定要出院。


    醫生來查房時,時溫詢問陳遲這種身體情況能否出院。她其實希望醫生說不能,因為陳遲母親還沒來。


    可醫生說:“能。”


    時溫詫異,追了出去,“可是醫生,有些手續不是未成年不能辦嗎?”


    醫生:“有人幫他辦過了。”


    說完,繼續向前走。


    時溫追上去,“不好意思,耽誤您一分鍾,請問幫他辦的是個女人嗎?”


    醫生抬眸看她一眼,“是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


    時溫急忙問:“穿什麽衣服?”


    醫生斂眉,“西裝,說話語氣辦事風格像助理。”


    跟著打開另一病房的門。


    時溫站在長廊上,緩緩低下頭,心裏泛起酸澀。


    他媽媽真忙啊……


    忙到親生兒子住院都不來……


    兩個小時後,陳遲抵達家裏。他一臉出了監獄的輕鬆,見時溫低垂著眼,悶悶不樂,以為她擔心自己傷情嚴重。


    他摟住她,低聲呢喃,“有你在傷不會嚴重的。”


    時溫迴抱他。


    時隔一個多月的擁抱,思念鑽出骨頭,從背脊攀到大腦,控製住手,情不自禁抱的更緊。


    陳遲將臉埋在她脖子裏,蹭了一下,又蹭了蹭,“溫溫,你好軟。”


    時溫被他蹭癢了但沒躲,她又想到他母親的事,放在他背上的手輕輕撫了撫。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陳遲。”


    陳遲嗅著她的味道,低啞著聲音說:“你也逃不掉。”


    時溫第一次沒覺得後頸發涼,她軟軟“嗯”了聲。


    陳遲聽到她的迴應,忍不住在她脖子上嘬了一下,“你要是敢逃,我就把你綁在身邊。”


    時溫眼睫輕掀。


    嗯……還是覺得後頸有些涼。


    兩人緊緊擁在一起,誰也沒再動,誰也沒再說話。


    直到一道不適宜的鈴聲打斷。


    是陳遲的手機。


    他手機還是原始鈴聲。


    陳遲不耐皺眉,掏出手機看到來電愣了下,隨即更緊地皺起眉,掛斷。


    時溫直起身,“誰啊?”


    陳遲一把將她摟迴來,又在她脖子上蹭了蹭,“騷擾電話。”


    時溫腦袋閃了一抹火光,點醒記憶。她想到在古鎮他掛掉的那個騷擾電話。


    但也隻是想想。


    天差不多要黑了,時溫得迴家了。


    陳遲沉下臉,眉眼間陰鬱重重,時溫見他這變臉速度覺得好笑。


    “總有分別的時候,我又不可能住你這。”


    陳遲一抬眼,“我不介意。”


    時溫:“……明天我會來找你的,今天好好休息吧,你也累了。”


    陳遲不悅她岔開話題,懶懶散散地臥到沙發上,不鹹不淡說:“哦,那我就睡這吧。”


    時溫嚴肅起來,“這怎麽行,得迴房間睡,再發燒怎麽辦?你還想去醫院嗎?”


    陳遲聽她提到去醫院,皺起眉,不情不願迴到房間。


    然後,兩人同時在房門口停下。


    因為床鋪一團亂,床單上也都是灰和血。


    時溫問:“家裏還有幹淨三件套嗎?”


    陳遲點頭。


    “那你先去沙發坐著吧,我給你換幹淨的。”


    然而,時溫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被套拉鏈,最後陳遲看不下去,親自動手,十分鍾內全部換上了新的。


    時溫眨巴眨巴眼,覺得稀奇,“原來你會換這個啊,好厲害!”


    再想想,覺得也是,他畢竟一個人住,不自己動手誰換呢?


    時溫:“那你會做飯嗎?”


    還沉浸在時溫崇拜自己的喜悅中的陳遲臉一僵。


    “不會。”


    時溫“喔”了聲。


    也是,他都不樂意吃飯,怎麽會動手做飯呢。


    時溫:“好了,睡覺吧。”


    陳遲躺到床上,時溫幫他塞好背角。


    “睡吧,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陳遲手從被子下鑽出去,手心朝上,不言而喻。


    時溫將手放了上去,輕輕握住。


    少年唿吸漸漸平緩,時溫靜靜看著他安睡的麵容,莞爾細語,“晚安,陳遲。”


    她站起來,想要離開,屋內手機鈴聲突然作響。在寂靜的氛圍中刺耳擾人。


    時溫擔心把陳遲吵醒,連忙拿起他床頭櫃上的手機,迅速掛斷電話。


    電光火石一瞬間。


    她看到那串來電號碼。跟她一樣的開頭。


    她意識到是在古鎮的那個騷擾電話,手腳一刹冰涼。


    時溫捏著手機,臉色發白。最後她還是沒動手機,將手機放了迴去。


    她彎腰凝視少年乖巧溫順的睡顏,幫他掖了掖被角,離開公寓。


    夜深人靜。


    時溫身體疲憊一天,大腦卻清醒,並且還在不停運轉。


    當她發現自己無意間將那個騷擾電話記下來後,心跳快了幾拍。


    時溫從床上坐起來,慢慢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一串號碼輸入成功。


    時溫手懸在撥號鍵那,遲遲落不下去。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指尖無意下降,竟撥通了電話。


    她繃緊神經。


    振鈴中。


    十幾秒後,電話接通。


    “喂?你是哪位?”


    時溫瞳孔驟縮,手失力,手機墜下,掉到床上,又彈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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